第1章 第幾次被退回了?
冬日的晨光灑向臨窗辦公桌。
今天的天氣大概不錯,可工作室的氣氛——
可算不得溫暖如春。
面前的桌上攤着凌亂的手畫稿紙、種類繁多的繪畫鉛筆、電腦、畫板、以及…一隻用星點黃色純棉打包布捆紮利索的輕便型便當盒。
車宋河瞪着那件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物件火冒三丈。
“噢,瞧瞧,這是什麼,真是不負眾望,它又被退回來了。”姜美娜踩着細高跟鞋走了進來,邊打哈欠邊坐到對面的座位上。
見怪不怪的語氣令車宋河愈加暴躁。
徐朗星,你有完沒完?
好樣的!
你就繼續這麼干吧!!
車宋河的牙直痒痒,她能藉著這股怒火把石頭嚼成碎末。
“這都多少回了?一個使勁往處送,一個使勁往回退,嘖嘖。這算什麼拉鋸戰……你是有奇怪的惡趣味?為什麼非要去找虐。”姜美娜伸手一勾,便當盒已然妥妥地在她手中了。“讓我來瞧瞧,這次給他又做了什麼。”
“咣當”清脆的一聲響,什麼東西被奮力扔向玻璃擋板,受到阻礙反彈回來,可憐巴巴地躺在桌角。
姜美娜探過腦袋瞧了瞧,哈,圓珠筆君。“毀壞公物可不道德。”
“我找他去!”車宋河雙手往桌面上使勁一拍,猛然站起。
為了能了解到徐朗星姐姐交通肇事案的真相,她到姜氏公司已經將近二月,
那邊還一無進展,這邊又被冷臉相向,電話不接,信息不回,送過去的吃食每次都被退到大樓服務台。
她能忍?
能也能,前幾次不都忍了嗎,畢竟他不知道內情,只當她想去豪門見識湊熱鬧。
可如今還能忍?
絕對不能!
大門被暴力地打開又重重地被砸上。
姜美娜眨眨眼,心內琢磨,會不會打起來啊,要不要報警?
哦,不用了,他不就在警署嗎,報個什麼警呢。
便當盒內的刺生壽司令她無法轉移視線,總覺得今天早上格外飢餓,平日她不是這樣的。
昨天的吧,會不會壞了?
這麼冷的天,應該沒事吧?是吧。
...
銀西區警署搜查科。
僅有的兩扇窗戶被厚重的深青色遮光窗帘擋得嚴嚴實實,金終究組長長期辛勞的臉在投影儀的白光映照下,顯得比實際年齡漲了十歲有餘。
“如大家所見,這是案發現場的照片,地點是在濱西區的一座動工不久的住宅建築工地。
受害人蘇甜,25歲,是距離事發地點將近一公里處姜氏物流公司的員工。當天晚間二十二點,她與往常一樣,下了夜班步行回家。在行至離家不遠處的建築工地時,遭到一名戴黑色口罩黑色線帽的男子的攻擊,搶奪其手提包,受害人強烈抵抗。
在這樣的情況下,或許,是怕蘇甜的喊叫引起工地內夜間施工工人的注意,男子暫時放棄了搶奪。大家可以看到,現場周圍散落了無數的磚石。
蘇甜抱着手提包往前跑,隨後被一塊硬磚擊中頭部后暈倒,手提包不知所蹤……”
警署的文職辦事員周奈弓着腰從虛掩的門縫中溜了進來。
她在最後一排靠背椅中打量了一圈,順利找到了她要找的目標,過程絲毫不費力。
他這個人,就是一成不變。
進組至今,開會連座位都不曾變過。
剛來那會兒是個實習警員,如今還坐着老位置,遠不如坐組長跟前方便。
周奈俯身在一名警員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對方微微一愣。
接着得到了他的眼神示意,又弓着腰原路返回溜了出去。
金終究組長死死盯着屏幕,腦中思索着警員高喜中方才提出的非本地人口作案的可能性,在場人員的小動作他才無暇留意。
最後排的兩個人悄悄交換了座位。
遮光窗帘被掀開一個缺口。
伊人憔悴漸消瘦。
徐朗星心口之處當即一緊。
熱戀期間,幾十天不見累積的想念可不是鬧着玩的。
“你非要去的話,我可生氣了。”
她一聽,好呀你敢威脅我,八百個不服氣湧上胸口。你生氣?我還生氣了呢!
“為什麼不讓去,你倒是說個理由啊!我偏要去。這是我要做的事情,你別干涉。”
“那你說個非要去的理由,成不?”他好聲好氣地哄着。
“......沒有理由,我就是要去。”
甩下這句話后,車宋河就去姜氏公司南隸古玩城上班了,兩人的冷戰時間與她的在職時間同長。
電話確實沒接,一旦接了她更不肯離開那裏了。信息卻每條都是看了的。
其實看不看哪有什麼所謂,惜字如金的人阿,短訊內容無非就是喊喊他的名字,若他不回應,就再沒下文了。
金組長天天拿着姜氏公司涉案的報告當墊餐紙,哪天缺了就感覺吃飯不香,他還能放任她去那?
理智是不允許的,
苦於無論立了多少誓,下定了多少次決心,細數了多少條客觀現實的不允許,也沒有辦法阻止這身體的真實感受。
他的身體和大腦是他的,心嘛,就未必了,
他們此時是分離的,控制是控制不了。
“呵呵,開會,開會,還真是百用不濫的借口啊。”車宋河心煩,冷言冷語道。
“同志,他真的在開會,你怎麼能不信呢?”
車宋河轉了轉眼珠子。
“你就不能讓我自己上去找找?”
“那怎麼行呢,我們是有紀律的。”人民公僕的訓導不能忘,不能忘。
這女警還真是死心眼,車宋河暗想。
“那我在這等他,我倒要看看,這冰天雪地的,他能讓我等多久。”
“不是,我說同志。我們這是警署,您在這站着,多影響工作啊。”
“誰是你同志啊,裏面那個才是你同志呢。你為了掩護你的同志,就顧不得我們群眾的切身需求!”車宋河冷哼一聲,扭過臉去不太想理睬她。
周奈咽了咽口水。
她懊惱地想,這位看起來漂漂亮亮的女孩,怎的就是個潑婦性子。可由着她在這兒不管,也不妥,第一影響警署在公眾中的形象。第二,領導瞧見了也少不得還是找她去做工作,終歸是自己的活兒。
“不是,您這不是沒什麼事兒嗎?”周奈軟了軟語氣,決心還是好好開導一下她。
“怎麼沒事了,我當天打包好的外賣,他隔天一準兒給我退回去。你知道幾次了嗎!”她掰着手指頭數數,最後將兩隻手一齊擺擺,意思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
“他不吃就不吃吧,幹嘛非得給我退回去呢,他不是氣我呢么!”
“打包好的外賣?”
“外賣怎麼了,外賣不好吃嗎?!”
“喔,那倒不是,但是我們這有食堂……”
徐朗星聽不見她們倆在聊什麼,這麼長時間,有些費解。莫非是周奈沒明白他的意思?
她冷不冷?臉都凍白了。以往在他跟前,他是絕對不讓她涼到分毫的。
她那副灰兔手套,是他母親織了贈與他倆。
她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呢,
他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要不然一會兒開完會後,他就出去見她吧…
“朗星,談談你的想法!”金組長沖他看了過來。
徐朗星一愣。“嗯…對…”
“對?什麼對?哪裏對?”金組長瞪了瞪眼睛,“讓你談談對現場的看法!”
“同志,你的心情,其實我能理解。徐警官長相出色,年輕有為,是我們組長最重視要培養的對象。尤其是他的職業,令女孩們特別有安全感。不僅僅是您,我們這裏的女孩子都非常喜歡他。但是這戀愛的事情,總得兩情相悅才是,他老是拒收您的禮物,不就是拒絕了您的好感了嗎,您這樣糾纏,會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不是得不償失嗎……”
拒絕?
糾纏?
這麼老套的苦情詞?
她車宋河淪落到如此地步了?
這女警死心眼不說,還不怎麼會說話。
車宋河臉色一沉。與她玩笑的心思也消失了大半。
“我糾纏他?這話,是他對你說的?”她語聲悲戚,故意做出深受打擊的樣子。
周奈默不作聲。
表情還有些為難。不知是默認還是否認。
車宋河直盯了她半天。到底覺得自己無理取鬧該適可而止了。她噗嗤一笑,“你先回去吧,風大,別凍着了。我大概是站久了,風吹得臉都有些疼了。我,一會就走。”她瞥了一眼周奈單薄的制服外套,補充道,“我保證,不騙你。”
電話震動聲嗡嗡響了起來。
“車部長,你在哪。我們私下找那份鑒定報告,可能被發現了。姜索亞正組織部門部長會議,說有什麼需要決議,而你並不在通知範圍。你得快來了。”是宣傳部助理崔必杲哆哆嗦嗦的聲音。
“好,馬上來。”
車宋河悠悠然留下一句話,端肅地看了一眼警署大廳,隨即匆匆離開了。
她說,“轉告徐朗星,他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