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誰幹的
周處源一聲叫喊,刺破幽靜的庭院。通往後院的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衝進十來個福王的侍衛。他們急速穿過庭院,個個神色冷峻的挺着大刀。奔至假山腳下,侍衛們分作兩撥,一撥將魏良卿、周處源包圍;另一撥趕去福王用膳的房間救駕。
跟隨魏良卿的幾個錦衣衛隨後跑進來,見這架勢,忙拔刀護住肅寧伯、周處源二人。兩邊人馬隔着刀鋒對峙起來。
魏良卿見福王的侍衛挺着刀刃對着自己,破口大罵道:
“不長眼的東西!不去抓刺客,倒來針對我?我長的像刺客嗎?”
這話提醒的是!周處源忙給肅寧伯遞眼色:
兄弟低調!你嫌疑最大啊!
如今河南巡撫突遭毒手,院子裏就你魏良卿與他有過節。
你一個犯罪嫌疑人,還如此吆五喝六的,深怕別人不注意你?
福王朱常洵在一眾侍衛的攙扶下,慌慌張張的急走到魏良卿他們身邊。他一看到楊新期的屍體,臉色一變。轉頭目光便落在魏良卿臉上。福王遲疑有那麼一瞬,便呵令侍衛收起刀。錦衣衛那邊也收起陣勢。
跟在福王後面的魏廣微,看到現場搖了搖頭。他老謀深算的眼睛,直盯着肅寧伯看。
賢侄,一言不合你就殺人吶?現在的年輕人,氣性忒大!
魏良卿被他們看的不自在起來。別說他們,周處源一開始不也懷疑肅寧伯嘛。
敢情我長的很像壞人?魏良卿忙開口辯解道:
“您們不會以為是我殺的人吧?我倒是想殺他,可真沒時間!”
肅寧伯的意思是,等哥排出檔期,定個時間一定過去結果他。
周處源聽的直瞪眼。多什麼嘴呀!
你沒作案時間,你不會叫幫手?
福王緊閉着嘴,一旁肅然站立。他現在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如何洗刷干係。楊新期名義上陪同福王來京,實則等同監視。眼下看門狗被殺,皇上會不會遷怒於福王呢?
魏廣微嘆口氣道:
“楊新期可是老成國公的女婿吶!成國公朱純臣的親妹夫。成國公府豈會善罷甘休?”
他說完又瞄了魏良卿一眼,那意思是,魏大人這次搞大了。
楊新期是前任成國公的女婿,周處源倒是頭一次聽說。他低聲對魏良卿說道:
“朱純臣妹夫被殺,後面的事情麻煩着吶!”
魏良卿頗不以為然的回道:
“朱純臣死妹夫跟我什麼關係?難不成讓我接盤,娶他妹子不成?”
和親,倒是個化敵為友的好辦法,不過肅寧伯很高傲。
周處源趕緊解釋道:“福王!魏大人!肅寧伯和我一起出來解手。走到這裏發現楊巡撫時,他已是這般樣子。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趕緊抓刺客。”
周處源的話音剛落,福王的侍衛長跑上前,下跪朗聲稟報道:
“稟報福王!卑職們屋裏、院中、屋頂全部搜查一遍,並無刺客。”
福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周處源和魏良卿對視一眼,侍衛長的潛台詞莫非是:內部人乾的。
想想是這個道理。要躲過肅寧伯的錦衣衛和福王的侍衛雙重警戒,藏到後院伺機刺殺河南巡撫。然後事了拂衣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除非挖地三尺,不然真想不出別的辦法。沒有挖地三尺的痕迹,只能認為是內部人所為。
此時史可法走上前來,拱手向眾人說道:
“福王!諸位大人!卑職以為此地不宜久留,先各自離去為好。”
周處源心中讚歎一聲,我這大徒弟是明白人。事情沒查明前,別在這糾纏不清,馬上脫離是非之地,回去再做安排。
老江湖魏廣魏深以為然,忙接話道:“說的在理!福王,此處刺客出沒,確是危險。事出突然,咱們多有招待不周,改日再向您賠罪吧。”
福王自然沒什麼不好答應的,匆匆隨侍衛們走出後院院門。魏良卿等亦無可留戀,留下幾個錦衣衛看守現場,疾步跟隨福王隊伍,跨出院子。大夥剛走出後院門口,只見一陣哄鬧,四個錦衣衛抬着一具錦衣衛的屍體,心急火燎的跑到跟前。一位錦衣衛向魏良卿急切的稟報道:
“魏大人!聶小七被殺。小的們前院花叢中發現他的屍體。”
魏良卿和周處源均吃了一驚,忙近前看聶小七的屍體。衣冠完整,亦是一刀割喉。此時福王那邊停住腳步,一位侍衛向福王耳朵邊低聲說著什麼。福王聽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彷彿兇手近在咫尺。撫寧侯朱國弼帶着人馬折回城內,今天他就是來找魏良卿晦氣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福王,替這個暴發戶解了圍。他對魏家的氣沒發泄處,回到軍營,遣散隊伍。策馬回到自己府邸,叫僕從解除甲胄,坐於堂中,喝起悶酒來。幾杯酒下肚,他想起自己從軍多年,雖也帶兵,卻從未與建奴交過手。更談不上戰而勝之。他魏良卿一個農民,閹人之後,狗一樣的東西,竟然能打敗建奴?還接二連三大捷!置京師五營那麼多將軍們於何地?朱國弼火氣上來,邊摔酒杯邊罵魏忠賢。管家緊忙跑進來,勸解道:“侯爺,魏忠賢罪該萬死,皇上被蒙蔽,一時半會拿他不下。您可得保重身體,作長期打算呀。生悶氣多傷身子。”管家心疼的不是侯爺傷身子,而是那麼多景泰藍酒杯。“他魏忠賢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皇上的一條狗!趕上狗屎運,爬到我們頭上去了。早晚一天,本侯爺叫他身首異處!”朱國弼手中酒杯一砸,“乒”一聲摔個四散。然後頹坐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往下垂。管家見朱國弼醉了,叫僕人別再倒酒。命倆下人攙扶起來,送去裏間休息。撫寧侯正拖步進去,外面快步進來一人,喊道:“朱兄且慢!魏良卿殺了楊姑爺!”朱國弼聞言酒醒了大半。他轉回身,瞪着通紅的眼睛問道:“你說誰?”來人走近幾步,扶朱國弼酒桌前落座。一字一頓說道:“成國公妹夫,河南巡撫楊新期。”“狗膽包天!敢殺一方大員!走,找國公爺去!”朱國弼猛的站起,一個趔趄差點倒在來人懷裏。來人忙扶撫寧侯坐下,開口道:“朱兄不必着急,小弟正是從國公爺處趕來。國公爺讓我向你確認一事。”朱國弼左右搖擺腦袋,迷糊着眼說道:“國公爺?他問何事?”“楊新期河南扣押魏良卿一事,今日你可親耳聽魏良卿他們說過?”朱國弼搖晃一下頭,讓自己清醒一下,“今天某領兵堵德勝門,確實聽魏良卿身邊一個半大小子說過此事,那小子好似是魏良卿副手。”來人點點頭,“如此說來,魏良卿要殺楊新期也算事出有因。”朱國弼“啪”一巴掌打桌面上,一腳踢翻邊上一把椅子。把其它椅子嚇一大跳,這回輪到椅子矣。做撫寧侯的家當,不是好差事。不高興摔杯子出氣,揣凳子拍桌子,看來必須時刻留意主人動作,不然都不知道咋死的。朱國弼“吁”長嘯一聲,“縱容侄子擅殺大臣,殺的還是國公爺的妹夫!魏忠賢,你這次死定了!”朱侯爺大聲說道,他覺得有望一出心中惡氣。來人倒沒有朱國弼那麼樂觀,他咳嗽一聲,似有話不方便說。朱國弼會意,摒除眾人,只留哥兩個說話。來人這才湊到撫寧侯耳邊,低聲說道:“眼下兇手未抓住,尚不能十分確定是魏家人乾的。國公爺的意思,需將矛頭指向魏良卿。兄台,你馬上將所聽到的魏楊二人矛盾,寫成一本證詞,送往刑部。”朱國弼連連點頭,馬上叫人拿來筆墨紙硯,定定精神,奮筆書寫起來。來人交代完畢,出侯爺府邸,坐上門口的馬車,匆匆而去。馬車行了一程,至一座軒昂的宅邸前停住,正是韓爌府邸。來人下馬車,向門房投上名牒,自稱是成國公朱純臣幕僚游釋之。韓大人聞報親自出門迎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