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09.24]
「哎呀」一聲,蘇綠檀看着被暈開一些的紙張,算了算了,懶得再寫一遍。
四個大丫鬟也正好都進內院來了,稟了蘇綠檀里裡外外都準備好了。
蘇綠檀把信拿到內室去,就這樣攤開放在炕桌上,還叫了四個丫鬟進來問道:「都吩咐下去了吧?」
夏蟬頷首道:「吩咐了,院裏人只知道夫人要回金陵了。」
蘇綠檀讓春花秋月兩個丫鬟守在屋裏,夏蟬和冬雪則跟着她去屋子後邊的槐樹下,把藏的東西都挖起來,心想回去總要打點一二,這份錢財可算是用得上了。
一刻鐘的功夫,銀票都從樹下拿出來了,眼下已是一切歸整停當,蘇綠檀便帶着兩個丫鬟一起從西角門出去,上了馬車,帶上身強體壯的護院,在外城門口,跟着侯府名下鋪子裏的靠譜商隊出發趕往金陵。
鍾延光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蘇綠檀早就遠離了京城。
他自從前院往內院走的時候,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偏又說不上來,只是心裏想着蘇綠檀,步子便快了一些。
疾步趕回榮安堂,鍾延光突然覺得院子裏安靜了不少,他往內室去看,卻不見有人,伺候蘇綠檀的四個丫鬟也只有剩下兩個了,他趕緊喊了人過來問,到底怎麼回事。
春花忐忑道:「夫人回金陵去了。」
鍾延光大吃一驚,瞪着眼問:「什麼?回金陵?為什麼?什麼時候走的?」好端端蘇綠檀怎麼回金陵,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搖了頭,春花道:「奴婢不知,夫人只說是回金陵去了。夫人昨日清晨走的。」
身材頎長偉岸的鐘延光站在廊下,眼神頓時變得冷厲,拳頭握得像鐵一樣硬,骨節處白的沒有絲毫血色,沉聲道:「她前日和昨日見過了什麼人?做了哪些事?有沒有交代下什麼話?」
春花彷彿看到了剛來侯府那會兒的鐘延光,絞着手指頭,顫聲道:「夫人就見過胡御醫,還去了一趟院子後面,別的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夫人還說,屋裏給侯爺留了一封書信。」
鍾延光轉身就進了屋,把炕桌上的信拿了起來,頂上的「和離書」三個字,生生把他眼眶刺紅了,他猛然哽咽了一下,眨了下眼睛往下讀去,看到「腦疾痊癒」四字,便頓然明了蘇綠檀都知道了些什麼。
錐心之痛襲卷全身,鍾延光忽覺全身無力,他扶了下牆,看着紙上曾被打濕過的痕迹,心想蘇綠檀寫下這封信的時候,肯定也是痛苦萬分吧!要不她的眼淚也不會把紙張打濕了,到現在都皺巴的不像樣了。
鍾延光緊咬牙關,狠狠地在牆上捶了一下,悶悶地一響,硬硬的拳頭砸掉了牆上一層,他的手背也隱隱泛着血色。
真是個笨姑娘,若惱了罵他一頓捶他一頓就是,反正他皮糙肉厚,何苦離家!京城到金陵,千里之遠,她若出了好歹可怎麼辦!
蘇綠檀獨自離家,鍾延光像失了智一樣,鐵青着臉,眼裏沒有旁人,出了內室跟風一樣從春花面前刮過去,眨眼間人就不見了,他疾走到前院,準備吩咐人備馬,親自趕往胡御醫家中,要細問前日之事。
小廝如茗正好得了承恩伯府的請帖,追着鍾延光稟了這事。
鍾延光面色黑沉,道:「先去備馬!」
如茗點着頭道:「已經備了,承恩伯世子跟懷慶懷慶公主大婚,侯爺不——」
「滾開!」
鍾延光極度不耐煩地斥罵了一句,如茗非常自覺地閉了嘴,嚴色以待,他已經許久沒有看到主子這本情緒外露了,想必肯定是在朝中遇到了天大的事兒,眼下可要多乖覺幾分才是。
收起帖子,如茗趕緊讓人備了馬給鍾延光,等人走出了前院,他才鬆了口氣,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找了前院見多識廣的大管事打聽朝中的風吹草動。
打聽無果的如茗納悶地走到二門前,讓人把帖子遞到了千禧堂去。
……
鍾延光已經到了胡御醫家中,他平常在外雖然待人略顯冷淡,禮節卻還是有的,今日跟癲狂了似的,一進胡御醫家的大門,比那領路的小廝還走的快,直直地往前院書房去——若不是怕人家內院有女眷衝撞了,叫蘇綠檀知道了要吃醋,真就直接闖進去了。
原本領路的小廝一臉發矇地看著鐘延光,到底是誰到誰家來?
鍾延光走的快,一下子就到了前院會客的大廳。
胡御醫從內院趕來,他上了年紀,腿腳不比年輕人,自然走的慢。
鍾延光在廳里根本坐不住,就站在門口等,催問道:「你們家主子什麼時候來?」
眉毛一顫,垂首的小廝道:「快了。」
鍾延光怒火漸盛,「你剛說就快了,現在怎麼還是快了!」
小廝哪裏敢頂嘴,只敢腹誹:侯爺,您都連着問三遍了!!!
不過胡御醫是真的快來了,鍾延光等了片刻,就看見對方慢慢悠悠地走來了。
實在是等不及了,鍾延光親自迎了上去,擰着眉道:「胡御醫,你對我夫人說了什麼?」
胡御醫滿臉茫然,道:「說什麼?我說什麼了?」仔細想了想,他又道:「就是關心了侯爺的腦疾,怎麼了?可是又複發了?」
果然!
眼下追究,已經為時晚矣,鍾延光黑着臉細問其中細節,胡御醫一一道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那日他就簡單說了幾句而已。
鍾延光心裏有了計較,抬腳要走,胡御醫又道:「哦,對了,夫人可能有孕了,侯爺——」
「什麼?!」
鍾延光驚呼出聲,一把揪住了胡御醫的領子,眼睛瞪的像銅鈴,道:「她有孕了?!」
往後縮了縮,胡御醫被突變成蠻子的鐘延光嚇住了,鬍子抖一抖,道:「時日尚短,還把不出脈來。但夫人月事遲了幾日,丫鬟說她前幾月都是準的,十之八九是有了。不過下官怕夫人空歡喜,便沒有斷言一定有喜,只讓她同平常一樣便是,再過半月,應當是把的出來了,那時候下官再去替……」
又不等胡御醫說完,鍾延光扔下一句「對不住」,把人給鬆開,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胡御醫一臉的懵,鍾延光這反應跟別人的「我要當爹啦」完全不同,一點沒有當爹的歡喜樣子啊?
鍾延光才沒心思計較那麼多,他直接去了皇子府,找大皇子提前打了招呼,又去找了上峰商議,最後才回府寫好了奏疏,呈給天子。
如今天子正在病中,有些事暫交給幾個皇子打理,不過這事也沒那麼快就允了,鍾延光只好先叫人把東西收拾好了,隨時準備出發。
鍾延光晚膳也沒來得及用,天黑透之後才回到家,他從大門進了前院,找了管事細問蘇綠檀離家的事,得知她跟着商隊走的,護院才帶了六人,便心急不得了,她貌若天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有六個壯漢哪裏夠護得住她!
想到此處,鍾延光又出去了一趟,到鋪子裏捉着掌柜的問商隊往常走的路邊,便命心腹連夜追去,護着蘇綠檀周全。
深夜回府,鍾延光覺得榮安堂靜悄悄的,一點人氣也沒有。往常蘇綠檀要不是在廊下等他,要不就在室內看書彈琴,便是說說閑話,弄出點聲響,也叫人覺得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