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九章[08.30]
馬車一直往南行走,頭一天還有一批殺手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被余陽觀的人截殺之後,後幾天便太平無事了。越往南行,各州府的盤查也鬆懈了起來,如此走了大概四五日,天氣潮濕炎熱起來,已經進入了南疆的境界。
整個南疆分為昭寧、三木、臨滄三郡,自開朝以來就由南藩王鎮守,傳到現在已經是第四代,定王蕭禮成是皇族旁支,算起來是明成帝蕭可的堂叔,南疆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只是他自己近年來身體羸弱,疾病纏身,很多事情都由世子處理。
昭寧郡是整個南疆最為繁華的地方,定王府也在此處。田景文一行人入了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了。
方文淵被曉琪扶進了屋裏,渾身無力地躺在了床上。她的迷香雖然已解,但這兩天一直沉默不語,拒絕吃任何東西,整個人一天比一天虛弱起來,余陽觀眾人都束手無策,又不敢告訴田景文,只好每天喂她吃點靈丹吊著。
方文淵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好似靈魂出了竅,飄飄忽忽地浮在半空,四周白霧迷茫,依稀中,她居然看到了蕭可,驚喜地喊了一聲:「陛下,你來看我了嗎?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蕭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方文淵,你欺君罔上,我是來取你性命的。」說著,他拔出了一把彎刀,正是和她配對的那把。
方文淵怔怔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陛下,能死在你的手裏,文淵死而無憾。」
刀光猛然一閃,方文淵閉上了眼睛,可預料中的刀鋒並沒有割在她的脖子上,她驚詫地睜開眼睛,只見站在那裏的蕭可捂着胸口,口吐鮮血,一臉的痛苦:「文淵,你好狠,我恨你……」
方文淵大駭,驚喘着叫着蕭可的名字,迷霧忽然散去,耳邊有人焦灼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睜眼一看,正是田景文。
「文淵,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田景文又驚又痛。
方文淵想要支起身來,卻渾身無力,她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喃喃地說:「景文,我要走了,你別難過,五年前我就該走的,多活了這幾年,也是我的福氣。」
田景文環視周圍的幾個師弟們,森然說:「你們誰幹的好事?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秦伯遠垂着頭,一臉的頹喪:「師兄,她一直說要回京城,這不是去送死嘛,所以……」
曉琪插嘴說:「這也不能全怪二師兄,三師兄撒的迷藥,她自己絕的食,我們勸了她好幾回,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她都不聽……」
方文淵輕輕地咳嗽了幾聲,雙眸掠過田景文,又掠過屋內的眾人,停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眼神惘然:「景文,不要怪他們了,可能是老天爺在懲罰我,讓我死都不能死在他的身邊……我走了以後,你把我一把火燒了吧,把我的骨灰……帶給他……告訴他……文淵沒有負他,下輩子但願投個男胎,再做他的伴讀,做他的良臣……」
田景文木然看着她,忽然咬牙切齒地說:「文淵,你休想!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屍首帶回大楚,永遠不讓你再踏入大衍一步!你要是想去見你的陛下,你就趕緊給我好起來!」
方文淵調轉目光看着他,輕輕地笑了:「景文你騙我的,我知道。可能是我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結果,什麼也得不到……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了……」她的語聲漸漸低了下來,幾不可聞。
說著,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再也不說話了。田景文獃獃地看着她蒼白的臉,兩個人相識后,方文淵一直開朗跳脫,彷彿腦子裏有數不盡的鬼主意。如今,這個女子卻毫無生氣地躺在這裏,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有那麼一點的留戀。
老三湊到田景文耳邊,憂慮地說:「師兄,她這是心病,心結不解,縱然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救她啊。」
田景文點點頭,沉吟片刻,低聲說:「你們都出去吧,我陪文淵呆一會兒。
其餘的人都出去了,屋子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田景文低聲說:「文淵,那個蕭可,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方文淵沒有回答,只是眼角流下來一滴淚珠。
田景文的手緊緊地握起,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下一個困難的決定。良久,他輕輕地拂了一下方文淵的髮絲,嘆了一口氣說:「如果我說,他有危險,你還能放心離去嗎?」
方文淵渾身一顫,倏地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我原本不想告訴你,這一路的通緝令上都寫着我縱火大衍皇宮,你我一路逃出並未做過這件事情,我懷疑他的身邊一定有人出了問題。」田景文一臉慎重地說。
方文淵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這個疑問一直在她心頭,這幾日下來,她被困余陽觀眾人手裏,離蕭可漸行漸遠,已經毫無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諒解,她心灰意冷之餘,一心求死,也沒去深想,如今被田景文一提出來,頓時疑竇叢生。
田景文看着她的眼睛漸漸地有了些許神采,心一橫,心裏念叨着:陛下,我把你的秘密抖出來一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救的是大衍的皇后,可以為你積德啊。「文淵,大楚一直在派人刺探大衍的軍情,我在我家陛下的宮中看到過好幾次密報,不知道你家陛下……」
方文淵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說:「小可一定早有準備。」
「唉,我家陛下的性情,你又不是沒見過,陰狠果決,只怕防不勝防啊……」田景文一臉的憂慮。
「那難道會是楚天揚派出的姦細已經滲入宮中?」方文淵焦急起來,喘息幾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田景文急忙端了一杯茶水,喂她喝了兩口,低聲說:「文淵,所以你趕快好起來,就算是為了你的陛下。」
方文淵定定地看着他,腦中紛雜一片,想見蕭可的念頭一起,便瘋狂地在身體裏流竄,再也無法遏制。
方文淵開始進食,余陽觀的老三餘定風專攻醫藥,幾帖葯下去,她的臉上漸漸開始有了神采。
秦伯遠一直心有愧疚,在方文淵跟前跑前跑后的,陪盡小心。方文淵惱恨他幾次使壞強留她,一直都沒拿正眼瞧他。
「文淵,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去找那個流雲姑娘的?」秦伯遠雖然受到冷淡,卻一直鍥而不捨,變着法兒找話題和方文淵說話。
方文淵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田七在一旁插話說:「那還不簡單,公子在的時候經常去找流雲姑娘,你們找不到公子,當然也會去順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