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一步天涯
回首往昔，楊孟君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經過，是什麼支撐着自己堅定不移地站在了這裏，又是什麼催促着自己不能停下攀登的腳步？
是滿門之仇，是天下太平，還是忠孝仁義，亦或是自己的夢想？
心緒的徘徊不定最是危險！
尤其是在張芝白教他吐納之法之後這段時間，楊孟君的表現大出張芝白預料之中。
打坐吐納時，楊孟君的臉色時而悲憫，時而開懷，時而猙獰。這讓張芝白寸步都不敢離，一旦楊孟君走火入魔，那可是神仙難救的滅頂之災！
一幕幕舊人往事湧上心頭，楊正平，吳沖，方瑤，洛清怡，徐瑾辰，王熠寧，左良玉......
朝堂，江湖，沙場。
臨安和天南。
日子轉眼到了冬季。
楊孟君在無涯峰上已經靜修了一年九月。
無涯峰的大雪比江南來的早很多，也大很多。萬里雲海披上這一件雍容華貴的裘子更顯得浩蕩無際。
楊孟君依舊一身素衣道袍，雖然單薄但卻並不顯得有多冷。
這一日，張芝白親自為他掃去一片積雪，“不着急，慢慢來，或許今日你就能悟透了呢？”
楊孟君牽強一笑，“我儘力便是。”
說罷便自己盤膝而坐，任由飛雪落滿頭。
正午時分，楊孟君渾身顫抖不止，全身出滿了冷汗，白霧自他身上蒸騰而起，和漫天飛雪相交呼應。
張芝白死死盯着楊孟君，只要一有不對勁便會立馬叫醒他。
一聲不屈的怒吼從楊孟君口中發出，“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整個真武廣場上的積雪就如水中漣漪一般向兩旁排開，露出古樸的青石地板。天地之間的飛雪好似停了一瞬，就連雲海也翻騰了起來。
楊孟君緩緩站起身來，閉眼往前踏出一步！
兩步！
一直走到涯邊才停下了腳步。
此刻的楊孟君雙眼緊閉，面容祥和。
又一步踏出！腳下萬丈深淵如平地一般，他一步步凌空走去。目標竟然是那玉皇金頂！
張芝庭不知何時拎着一隻酒葫蘆走了過來，看着穩步前行的楊孟君，驚疑道：“乖乖，這小子成精了？”
張芝白憂心道：“他這是強行入登封，萬一有什麼變故...”
“哦？不是跟你一樣？”
張芝白搖頭道：“我當初心與天地合，天地自然認可我。而他不一樣，他的路就是把天地踩在腳下任我遨遊，誰也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會出事么？”
“不知道，畢竟登封古來罕見，一世也沒有多少個。”
說著，楊孟君已經在半空停下了腳步。
約摸着四五個呼吸的時間，他手臂一橫，對着天地命令道：“槍來！”
真武殿內，一道烏光衝天而起朝着楊孟君而來，裹挾着風雪之聲被他握在手中。
那烏光正是陽春槍。
陽春槍身上刻着花鳥魚蟲，遠古先民，祭祀禮儀，古樸大氣，沉重自然。
半空中的楊孟君陽春在手，一招一式地耍起了楊家槍法。
楊孟君的動作並不快，甚至比太極拳還慢上三分。但隨着他的動作，漫天雲與雪紛紛被倒卷而來，圍繞着他的身體翻騰。
一縷陽光透過無邊天際照在他身上，一身素衣青衫的他更顯得莊嚴神聖。
陽光漸漸擴大，萬里雲海也被他從中卷出一個大窟窿，光芒直射腳下無涯峰，整個山體都籠罩在一層金色光輝之中，儼然如仙境天山。
山裡無數信徒抬頭看着這般異象齊齊跪地叩首，以為是真武臨塵世。
漸漸的，楊孟君打完所有楊家槍法的招式套路，橫槍而立。而被他卷過來的雲雪竟然在他背後重新聚集，看起模樣不正是楊孟君的樣子！
足足四五十丈的雲雪身，金光燦燦威嚴莊重又祥和寧靜。
楊孟君舉起陽春朝天虛刺，“破！”
雲海震蕩一聲槍鳴傳九天，身後雲雪身應聲而散，雲海漸漸恢復如初，重新遮住了天際。
遠處玉皇峰頂更是金光大作。
“楊孟君，直上玉皇！”
聽到張芝白這一聲斷喝，楊孟君凌空抬腳便走了過去。
張芝白長出一口氣，“當年我入登封是走了六十六步，只能半途而頓。就看他能否走完九十九步登臨玉皇，於玉皇金頂踏登峰。”
張芝庭問道：“多少步還有說法？”
“嗯，古來登封代表一個人武學造詣的深淺，一步是登封，兩步也是，極儘是九十九步，越往後越難。”
張芝庭眨巴眨巴眼睛，“一百步呢？”
張芝白瞥了他一眼，“從來沒有一百步！”
其實張芝白自己也不確定是否會有走出百步着，但武當千年以來也出過一些登封強者，從來沒有超過九十九步者，他自己的六十六步已經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半空中的楊孟君，已經連續走了七十八步，而且看起來依舊還有餘力。
“已經超過你了。”
張芝白微微點頭，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第八十八步的時候，楊孟君停頓了許久，久久未曾多踏一步。
“又一步！”
八十九步！
這一刻，楊孟君潛意識裏只覺得前方有一件東西在等着自己去取，而且這種慾望極其強烈。
“最後十步，步步天涯！”
又走出一步，已經突破九十步的大關，但楊孟君的身形已經開始顫抖搖晃。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一聲輕語，楊孟君再次往前連續走了三步。
“噗！”
一口熱血噴出，他只覺得背上好似有萬重大山壓迫着自己，舉步維艱。
“天若阻我，我便破開這天！”
幾乎是一步一吐血，楊孟君走到了九十八步！
張芝白驚的目瞪口呆，九十八步是什麼概念？幾乎已經是人間全無敵了。登封的步數走的越多，則在這個境界的戰力越是強悍。他自己六十六步，已經能只手推*，好似神仙一般的存在，可想而知楊孟君如今的九十八步是何等強大。
張芝白心裏充滿無比強烈的期望，期望這個孩子能做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
此刻的楊孟君沒有在面目猙獰，而是抬頭長長出了口氣，並且伸了個懶腰。
他抬起了腳，往前一步便是玉皇金頂。
張芝白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楊孟君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自語道：“清怡，這般場景你又該如何描寫呢？”
最後一腳踏出！
整個浩蕩天地間頓時風起雲湧，無邊雲海翻湧如驚濤拍岸，金黃陽光強烈且炙熱，整個無涯峰氣象萬千。
遠方百鳥爭鳴振翅齊飛，繞着玉皇金頂旋轉飛舞。山中小獸驚鳴，老樹搖枝。整個無涯峰頂，從真武大殿開始，一點點金光聚聚散散，最後從地縫中破出一根根嫩綠枝丫，幾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滿山開滿了金蓮，馨香撲鼻。
九十九步登臨玉皇！
張芝白對於無涯峰天降異象絲毫不關心，死死盯着楊孟君。
楊孟君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笑意，顯得無比輕鬆自在。
他竟然又抬起了腳！
難道真要百步成神？
隨着他一腳抬起，整個天地間雲無涯，朝暉夕陰，竟然從天盡頭傳來一聲聲模糊地禪唱。
“算了，給你個面子。”
他收回腳步，穩穩落在玉皇金頂之上。
滿山的金蓮紛紛脫落，蓮花瓣飄搖着飛來玉皇峰。
楊孟君睜開眼睛大步朝前走去，金頂上一株臉盆大的金蓮熠熠生輝，發出淡淡金光。
楊孟君親手摺下這朵金蓮！隨着金蓮被他捧在手中，那些圍繞着他的蓮瓣紛紛化為光雨飄飄洒洒到整個無涯峰。
真武殿前的張芝白大袖一卷，那些光雨被他攏住了七七八八，最後凝為一個金色光團被他托在掌中。
張芝庭麻溜地拿來一隻玉瓶，小心翼翼地把這塊光團裝進瓶中。
“哈哈哈！終於得到了，雲頂天精！”
張芝庭喜極而泣，抹了一把老淚抱着玉瓶便跑進了長生殿。
這種金色光點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以雲頂天精為主葯，他就能煉出一爐絕世大葯。
楊孟君回首望去，心情複雜難明。無涯峰修行這一兩年，總算沒有白費。
與此同時，西北塞外，一片斷崖外，白玉京滿頭白髮披散在腦後，步步登天而去，腳下黃沙怒風形成一條百丈巨龍捲地而起隨他直上九霄。
“登峰！”
而西蜀萬青竹海之上，江東流一劍探出，萬里竹海如大江一般往東傾斜，一片片竹葉好似浪花般起伏不定。
江東流步步走在竹海之上，揮動三尺劍，呢喃道：“這就是武夫極致么？也不過如此。”
武林三傳奇，齊齊如登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