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八章[10.02]
來人遠遠就開始高聲報上自己的姓名,朝城牆高處的人喊道:「我是將軍留在老夫人身邊的,將軍說若是有急事,就來稟報謝郎君!」
謝星聽着聲音,也認出人來了。
確實不假。
下刻就快速奔下城牆,心臟都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為什麼阿兄留下保護義母的人會前來!
邊城荒蕪,夜風颳起一陣沙塵。
跑下城牆的謝星迎風就吃了滿嘴灰,連連呸了好幾口,等到來報信的侍衛進來,焦急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侍衛半晚上一刻沒停,下馬來腳還晃了晃,拱手道:「見過二郎君,老夫人被人哄騙着吃了不好的毒物,上吐下瀉,險些就閉過氣去。」
謝星一雙眼瞪得老大。
「誰膽大給老夫人吃這些東西,如今人怎麼樣了?下毒的人抓到了沒有?!」
「下毒的已經控制了,是個神婆。」
侍衛表情也還有恍惚,似乎也覺得這事太過不靠譜了,在他憤怒的表情中慢慢把事情前後說來。
原來是楚老夫人在平縣一個呆得實在委屈和無聊。以前還有個吳蓮娘在跟前給她排消遣,如今吳蓮娘被兒子給不知道打發到那裏去了,她住在那宅子裏兩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因為楚弈吩咐抄經靜心,就讓侍衛去找個懂經的人來,說是要給自己也講講經。
還是指名道姓的,讓特意去請一個叫慶姑的老媼。
侍衛問她如何得知,楚老夫人才委委屈屈地說,是聽隔壁的婦人在院子裏說話,聽到說這裏有個慶姑十分通靈。
她說心裏不安,想要問問丈夫過得怎麼樣,也想給兒子佔佔卦。
侍衛被她鬧得頭疼,只好先去調查慶姑的來歷,發現就是平縣一個整日給婦人講經的老媼。原本是個寡婦,後來兒子也因病死了,就整日到寺廟裏念經誦佛。
因為整日泡在寺廟裏,聽高僧講得多,也有了些悟性。正好一日被城裏頭的夫人發現談吐不俗,就請到家裏作了一回客,後來就成了常往來,名聲漸起。
縣城裏的婦人家也都愛請她來講經。
打聽到這些,侍衛覺得這人身家清白,也就依了楚老夫人,把人請上門。
雖然楚弈在銀錢上限制了,可於他這樣的人家來說,拿出去的也是平常百姓一年才能湊到的數,雖然不外漏名姓,慶姑卻也慧眼識珠,來得更頻繁。
楚老夫人在人來后,確實不亂鬧了,整個人都平和了許多,侍衛們去信給楚弈說過,就允許那個慶姑可以留宿。
一切都向好的時候,結果就出事了。
那慶姑到底是俗人,得了些許機緣,也被世俗的富貴迷了竅,居然在富貴夫人那頭慢慢開始又弄起什麼卜卦靈通的噱頭。富貴人家都是有見識,次數多了就發現她只是個繡花枕頭,來來回回只會那一點,多數是胡謅的,也就斷了供給。
慶姑灰溜溜地回到縣城,那富貴人家並沒有四處宣揚她的不好,讓她在縣城裏還是混得如魚得水,更多的時候就是在楚老夫人跟前神神道道。
侍衛們一時疏忽,沒有發現這個反常,等發現的時候,就晚了!
「那該死的神婆哄騙老夫人,說是將軍被人下蠱了,所以才對她愛理不理,那下蠱的還是只千年狐狸,把將軍的魂都給勾着不放,所以才讓將軍丟下老夫人。但她有辦法拉回將軍的魂魄和去蠱,說什麼母子血濃於水,讓老夫人喝下一碗符水,血脈相連,就能去除將軍身上的蠱蟲。一碗符水要了千錢銀子,老夫人自己給了,結果那符水裏還混了有毒的草藥……」
謝星聽得一愣一愣的,等那侍衛講完,好半天都沒能回神。
神婆算是猜對一半,他阿兄是被人迷着了,但那些什麼蠱蟲什麼去蠱,一聽就誆騙人。
他、他義母也太過愚昧了!
要是這些東西有用,還要什麼士兵,還打什麼天下,看誰不順眼了下個蠱就讓對方要死要活了,還用犧牲那麼多人來維護什麼家國!
他愣了半天,從嘴裏慢慢擠出一句:「義母現在如何了?」
「如今還躺着呢,醫士說過了今晚就無大礙,但是她哭喊着要見將軍,不然就不活了……鬧騰得我等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也怕她情緒激動,真把自己給鬧得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所以先來給謝星請示,究竟要怎辦。
謝星就頭疼了,最終一臉菜色去把姬老太爺喊醒,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阿兄如今在洛城,遠水救不了近火,再且阿兄有更重要的事情,胡人都還在洛城呢。我想着先別讓阿兄知道,亂了他的心,就讓小子先去平縣幾日照顧,那也是我母親……」
他說著,心裏是難堪的。
好不容易阿兄和阿嫂的關係緩和一些,要是再被義母一鬧,讓阿兄丟下阿嫂回來,兩人不知道會不會又要走上陌路。而且姬家也好,長公主也好,都是極有修養的,這麼一個愛作的愚昧老婦人,真的是在給他阿兄拖後腿,會叫姬老太爺怎麼想。
他怎麼可能不難堪。
老人靜靜聽聞后,眉頭果然皺成了川字,心裏罵了句無知。
但事情總要解決的。
姬老太爺就說道:「你自去,兩軍有我在,還有你阿兄留下的副將在,不會出亂子。照看她幾日,等她康復了,你就回來。」
左右半日路程就能趕到。
謝星聽明白了,姬老太爺也是不準備告知阿兄的意思。
他點點頭,感激道:「謝老將軍理解。」
當夜就跟着那侍衛去了平縣。
遠在洛城的楚弈,還不知道自己老母親又作了一回。
一大早起來,美滋滋先把昨日改好的褻褲帶子繫緊。趙樂君側卧着看他動作,視線在那加縫一塊布的褲腰上流連,實在是拼接起來后丑得無法直視,偏他昨天穿上就不脫了。
楚弈今日得去上朝。帝王昨日被太子氣得退了朝,晚上就下令說明日仍舊要早朝,一時勤政得讓人覺得帝王要轉了昏庸的性子。
等穿好朝服,楚弈跟還倚在床頭的趙樂君說:「早朝估計還會有人提議讓恆王到封地,聖上必然也想到了,估計今日是有后話。你先別著急,我先探清楚情況。」
趙樂君指尖把玩着一縷長發,抬着好看的眼眸,輕聲說:「去吧,我一會會進宮,去探望王司寢。有幾日不見,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王司寢身世可憐,如今只有個在遠方的叔叔嬸嬸,本來身為太子女人,應該可以讓家人照顧的。上回她卻拒絕了,應該是怕給太子添麻煩,是個懂事的人,身為太子的阿姐,她於情於理都該常去慰問。
楚弈想着他也在,便沒有多說什麼。
在離開的時候,又提了提褲子,還很滿意地拍了拍。
趙樂君:「……」
早朝上果然就有人再度提起讓恆王到封地一事,帝王昨日被太子一句附議氣得心絞痛,晚上睡不安穩,就讓連雲再進宮在邊上候了一晚。
有着連雲的用藥,今日起來后精神好了很多,而他對此事竟然也是一個允字,就給恆王賜下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