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09.03]
「家醜不可外揚,相信你們都懂。」周老太太告誡一聲,對外孫女笑道:「馨兒方才想說什麼?」
魏清馨的唇角含着幾分薄薄的笑意,「大表哥駐守天津衛,不能擅離職守,跟大表嫂長年分居兩地,也難怪教妾室得意去。大表嫂純孝,留在府里奉養長輩,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不如讓大表嫂帶着孩子去天津衛和大表哥團聚,外祖母和舅母以為如何?」
周老太太但笑不語,心裏輕嘆。
小姜氏的口氣溫和如春風,「馨兒真懂得體貼人,就看大郎媳婦的意思吧!」心裏卻道:養不熟的白眼狼,就知道巴結嫡長子,說得好像何氏是為了孝順公婆才留在府里似的。
魏清馨微有得色,「能夠夫唱婦隨,大表嫂怎會不願意?」
周雲溪的目光略含挑釁,看着小自己三個月出生的表妹,「是大哥拿孝道壓着大嫂,不讓大嫂隨他赴任,自己帶着心愛的小妾逍遙快活。」
什麼玩意兒,端起碗喊娘,放下碗罵娘,啥道理?
元配死了十多年,都是我娘在照顧你,結果你依然一心向著元配所出,瞧不上小妾扶正的舅母!
周雲溪多慶幸自己穿越來時就是嫡女身分,不用上演「庶女的逆襲之路」,現代女性有幾個會宅斗、宮斗的?是以,她很珍惜自己的家人,這是她在禮教森嚴的宗族社會裏的保護傘,不容他人欺侮。
片刻的沉默后,魏清馨不由得訥訥道:「自古赴外地任官的若是長子,通常會留下長媳打理家務、伺奉長輩、教養子女,是孝道,也是婦德。馨兒是想外祖母和舅母都不是迂腐之人,才替大表嫂說兩句。」
小姜氏樂得賣好,「無妨,馨兒是老實的好孩子,大郎夫婦的確不該分隔兩地,不說別的,這子嗣最重要,大郎媳婦若能多生幾個嫡子,就不怕再有今日之禍。」一個對婆婆存了散漫之心的媳婦,誰稀罕了?
周老太太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要知道當初周雲奇就是在老太太面前把「孝孫」演得入木三分,成功將無趣的正妻留下來代他盡孝,他身邊自有柔情似水的小妾服侍,老太太放心得很。如今有了春喜這禍水,老太太再也不放心小妖精了。
「待榮芳坐好月子,我來跟她說。」
周雲丹也同意,大嫂早日誕下嫡子才是正理。
魏清馨安靜聽着,心口悶悶的,臉上始終撐着一絲笑意。
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周雲奇、周雲丹才是最親的表兄妹,同樣的生母早逝,親爹眼裏只有繼母和異母弟妹,同病相憐,不正好互相幫襯嗎?再加上周雲奇年紀輕輕已是英勇過人,前程看好,周雲丹又嫁進靜王府,深得靜王寵愛,這樣的至親,她即使不巴結着,也不好得罪啊!何況,她又說錯什麼了?舅母尚且不反駁,周雲溪着急上火的剌她兩句,真是小家子氣。
柿子揀軟的捏,看周清藍終於停下吃櫻桃的嘴,魏清馨微微一笑,「清藍妹妹天真爛漫,今日這事,妹妹又怎麼看呢?」一貫的輕聲細語,看似多麼友愛。
周清藍眨了眨眼,目光清澈似秋水盈然,不解道:「我不明白,好奇怪啊,大嫂為什麼不在府里待產,跑去大興田莊生孩子?」
敢情大家說了一大串你都沒聽進耳里?魏清馨微露鄙夷神色,蘊了含蓄的笑道:「妹妹真逗,不就是大嫂厭煩春姨娘的啼哭痴纏,避到大興田莊求個清靜,誰知春姨娘大膽私逃出府,追至田莊,大嫂動了氣,這才早產。」
周清藍像個福娃娃似的,微歪一下腦袋,笑意舒展,「所以我不懂啊,大嫂不喜歡春姨娘,可以把春姨娘送走,為何她要自己走?這裏是大嫂的家啊!」
這話多實在,簡單、直接、粗暴的解決小妾作怪。
何榮芳是正室,她出身名門,要賢良淑德,要溫良恭儉讓,即使心裏恨透了妾室,也要殺人不見血,再一臉哀戚地惋惜小妾的凋零。
一室靜寂,教魏清馨有點後悔她腦子抽了才問周清藍這麼「高深」的問題。她呵呵乾笑道:「妹妹說笑了,春姨娘是大哥的愛妾,大嫂看在大哥的顏面上才不好處置姨娘。」
「可是,現在春姨娘不是死了嗎?看吧,春姨娘作怪的時候不處罰她,她心中沒了怕字,不就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周清藍杏眼微眯,眸光粲然清亮,一臉自得的笑,「所以還是我聰明,換作我是大嫂,大哥偏愛春姨娘,那就把春姨娘送回去天津衛給大哥相親相愛,傻子才為了一個小妾避居田莊,看在下人眼裏,春姨娘才像主子呢!」
話糙理不糙,連周雲丹都有些警醒,拂一拂袖口上米珠點綴的精緻花邊,一笑,嫣然無雙,「我最羨慕的便是阿寶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什麼都不想,少了憂懼,不至於束手束腳。」
但也只有周清藍能如此簡單過活,還無人苛責。
周雲陽心頭暖洋洋,輕輕拍掌,「阿寶說得真好,以後也要這般行事,無須作繭自縛,活得不痛快。」
周老太太想喝斥孫子不要教壞了幼妹,大宅門裏的媳婦豈是這麼好當的?但想想又算了,即使她老人家想教清藍「宅斗七十二招」,她也學不會啊!也罷,就給傻孫女尋一門身家清白、人口簡單的婚事吧。
天大的一樁禍事,在周清藍這傻妮子眼裏,就是大嫂比她傻,傻人干蠢事,結果養大了小妾的野心,完全是自做自受!幸而大姊可靠,及時救援,大嫂才沒有蠢到家。
事情完結。周清藍甜滋滋拿起一塊剛送來的紅棗山藥糕,咬了一口,甜蜜的福娃娃笑容美得令人不忍移目。
【第二章傳聞他有克妻命】
何榮芳在孩子滿月前五曰,抱着嫡女和庶子回府,拜見老太太和公婆。洗三禮省了,若是滿月宴還不廣邀親朋好友來湊熱鬧,肯定謠言滿天飛。
她心裏委屈,她心裏苦,如吞了黃連在口中,想笑也含了一股冷意。想到丈夫的薄倖冷待,恩寵小妾以至於養出狼子野心,她心底一片幽涼,連坐月子都不得舒心,恨不得親手生撕了春喜,卻連這也不可得,因為春喜一家子連同從犯,全被公公派人處置了,只把那庶孽男嬰留給她。
她百般委屈只有身邊的奶嬤嬤一再安慰,勸她寬心為上,她只覺得哀涼。
春喜死了,天人永隔反而可以泯去所有的仇怨,又留下一個小兒子,一向自詡重情重義的周雲奇,豈不是一生一世都忘不了那賤婢?
如剌鯁喉,她這一生還能平安喜樂,順遂無憂嗎?
公公周定山掌家公正嚴明,並無不對,處死春喜,也是給她和她的娘家一個交代,連她的母親去大興田莊探望她坐月子時,也慶幸有靜王側妃及時揭穿陰謀,讚揚周定山身為家主處事決斷,不姑息家奴,反過來責備她中了小妾的陰謀算計,哪有正妻為了小妾而避居在外,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