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暢音閣的影壁牆
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
崔含章自從讀了牛皮書冊的札記后,感覺在認知層面又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行走坐卧間,心有所悟,身有體會,與此前所學彼此印證,不知不覺間武學造詣上精進良多。
此時他的狀態頗有些武痴的意思,便是北胡使團的事情也都推給靈武侯,反正他們兩個副使,誰去應酬都一樣,如今太康城內便是連天橋底下聽書的孩子都知道,北方蠻子沒有議和的誠意。
崔含章讓劉大頭去查的大牙林院歷代掌院的事,明面上的事都據可查,但涉及到辛夷的出身背景則查不下去了,倒不是金羽衛的腰牌不好使,究其原因是塞外幽州的諜報系統斷絕了信息,檔案記載截止於神光二十三年春。
崔尚書閑聊之際有句話說的讓人回味無窮,“人吶!常抱着一顆平常心做事總是好的,意志得磨的厚重似大地,心氣哪怕高過天又何妨?”每每仔細咂摸這句話,崔含章的心境便會變得平和寧靜,待人接物的面色神情亦柔和幾分。
雖然覺得十分無奈,但崔含章也想得開,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他,結果揚起一片灰塵:“瞧這風塵僕僕的,大頭兄弟先下去洗個熱水澡吃頓飽飯,容我再想想輒。”
崔含章還能有什麼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去漱蘭軒求旨意,這等秘辛除了牛馬欄,怕是無人能查清了。
說起來崔含章與牛馬欄還是有些情分的,當年火燒幽雲城便是合作手筆,辛檔頭一死,神光朝能知曉此事的寥寥無幾罷了。
牛馬欄直屬聖上,非戰時狀態,與各軍素無往來,誰若敢單線聯繫便是犯了大忌諱,更何況從來都是牛馬欄找人,還沒人能直接找到牛馬欄。但崔含章知道他的游騎軍中必然是有牛馬欄探子的,找不出來不代表傳不了口信。
崔含章聖旨沒求到不說,還被臭罵了一通,應九功代傳口諭:“朕交代的差事是早忘了?只顧着喝酒泡妞了吧,小心朕得空了打你板子。還有靈武侯,給他傳個話,朕的金羽衛他不接也得接,趕緊去暢音閣做個交接。”
“微臣,謹遵聖上教誨。”崔含章跪在漱蘭軒門外領旨謝恩。
應九功輕走兩步上前扶起他,語重心長的說道:“聖上是對崔探花跟靈武侯寄予厚望的,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謝公公點撥!”崔含章笑着回話,同時不着痕迹的塞過去一張寶鈔銀票。
卻說自從那夜大順齋喝的酩酊大醉后,耶律景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整日焉了吧唧的,辛夷看他這副德性也是搖頭嘆息。北胡使團再次被安置在鴻臚寺接待外族使團的偏院內,辛夷想帶着人去崔含章小蓮庄蹭住的計劃又一次落空。敵對國家使團往一個談判副使宅子裏鑽,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景不長,三日後夜裏夜裏起風,結果鴻臚寺偏院再次走水起火,而且火勢之大難以撲滅,最終鴻臚寺少卿當機立斷舍了偏院不要,阻斷了火勢往正殿蔓延,最終的結果是北胡使團可憐巴巴地再次流落街頭,太康之大竟無落腳之地。
太康百姓紛紛表示納了悶了,“怎麼北胡人走哪,哪着火?”
“我看八成是他們故意放火,這是不滿意咱們神光給他安排的住處唄!”有人憤憤不平的說道。
“可火燒驛站,鴻臚寺未免太過分了,哪有來議和的使團放火燒房子吧!他就不怕惹惱了咱們,直接晾他睡大街?”有人對此說話表示懷疑,反駁道。
“我說你站那一溜呢?怎麼向著外人說話,北胡蠻子會像你這樣懂禮節守本分麽?”
“有事說事,好好說話,怎麼還上綱上線了,爺是神光朝的種,祖祖輩輩都是正宗的神光子民!”兩個人路人聊着聊着便吵了起來,甚至手腳不幹凈的推搡起來,惹得一眾路人圍觀參與爭吵。神光朝的百姓北伐大戰後,血性十足。
西水關茶樓內,靈武侯吐掉嘴裏的瓜子皮,說道:“瞧見沒?咱們太康的百姓都看得明白,辛胖子這人做事不地道啊!”
“晾了三個月而已,這就沉不住氣了!大清早嚷嚷着要見聖上,說是帶了北胡大王親筆信,要面呈神光皇帝,議和條件都在信中。”崔含章放下茶杯,把最新的消息說了出來。
“狐狸尾巴終究漏出來了吧,想要面聖呈遞信箋只是個幌子而已,估計還是想試探一番!”靈武侯自有判斷,他自始至終就不信兩國能和談罷戰。
“你的意思是指北胡方面也對幽雲城那場大戰有所懷疑。”兩人交談頗有忌諱,壓低聲音,用詞都是淺嘗輒止。
“依我看,辛胖子不像是莽撞行事,他這副做派似乎很有把握被聖上召見,此時才拿出北胡大王親筆信,絕對是有的放矢!”
“莫說是他了,便是咱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聖上龍顏了吧!王公大臣誰心裏不是有些嘀咕?”
“如今康王坐鎮攘京,統管前線戰事,澤王代政漱蘭軒小朝會,你我就做好份內事得了,暢音閣那邊還等着你去交接呢,話我是帶到了,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崔含章幸災樂禍的看着靈武侯說道。
“金羽衛是個燙手的山芋啊,不把昆百川收拾了暢音閣就還是姓昆的。”柏言秋把手中的瓜子一攤,拍拍手便要起身下樓。
“你這人忒不厚道,走的這麼急,趕着去投胎啊?”
靈武侯回頭邪魅一笑,回來拉上他的胳膊便走,“本侯正缺少個陪練,就你了!”
“靈蛇煉體術與燒窯十把式印證之下,頗有些相通之處,送上門的陪練,那就別管我不客氣了。”崔含章嘿嘿一笑,手癢難耐,他早就想找個人練練手了。
牛皮手冊記載的很多穴竅刺激之法對於燒窯十把式裨益良多,他站在前朝武聖的肩膀看到了許多奇思妙想。夜間以遠古巨蛙呼吸法吐納時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關鍵大穴的脈動,更是初次感知到穴竅間聯通的纖毫血脈,對自己這具肉身的認知又深了一層。甚至他嘗試將神識附在遠古巨蛙身上,在人體小天地內逢山開路涉水而過,所見所感瑰麗奇幻絲毫不輸外面大千世界。令其驚奇的發現了些十二正經之外的穴竅,像是星雲漩渦一般緩緩運轉着,隨着他每一次呼吸吐納,隱隱有星光閃動,氤氳紫氣勃發,每次內息運轉一個小周天後,他的肉身都會隨之低頻震動,生機愈發旺盛,一種神魂都舒爽升天的感覺游遍全身每一個毛孔。
外面因為辛夷鬧着面聖的事情吵得沸沸揚揚,可靈武侯與崔含章在地宮廢寢忘食的捉對廝殺。若是武夫子和大長老在此的話,以心神觀戰就會發現兩人非但肉體廝殺,神魂亦在較量,吞天七彩蟒和遠古巨蛙的廝殺堪稱經典絕倫,兩者作為彼此生克天敵,遇之便是打得火星四濺,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似乎哪裏不對?”靈武侯從心相空間內退出,怔在原地苦思。
“雖有殺意但無殺心,你我對戰不能出盡全力,雖然觀想出的心相乃生克天敵,但你我意念均非要殺之而後快,少了戰場殺敵之心意。”崔含章發現了問題所在,他們二人並非生死仇敵,切磋砥礪而已,缺少了戰場上殺敵那股決絕狠勁。
“生死之間雖有大恐怖,亦有大機緣,最是磨礪武道。既然如此,明日咱們就去暢音閣接收金羽衛,本侯倒要看看號稱三大禁軍第一高手的昆百川有何能耐。”
“有我掠陣,侯爺儘管放開手腳,昆百川心機頗深手段更是陰險,務必要提防他的陰招。”兩人商議結束后在侯府內用了晚膳各自散去。
世道羊腸,人心不平,偏偏有人擰巴自己也噁心了別人。金羽衛除當日在值人員外,悉數在暢音閣內集結,從暢音閣第一層樓開始,都有重兵把守,一股肅殺之氣到處瀰漫。
“靈武侯,暢音閣七重樓,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昆大統領他在頂樓候着您。”情況再明顯不過,若是靈武侯登不上七重樓,還未上任便被打得屁滾尿流的話,金羽衛上下都不會認他,便是手執聖旨也甭想壓服人心,昆百川這招陽謀確實厲害。
雖說崔含章腰懸金羽衛古篆金牌,在暢音閣內暢通無阻,但昆百川執掌暢音閣十五載,上下經營的可謂鐵桶一塊,靈武侯今日想要接收就得拿出鎮得住場的本事來。
“雁翎刀,既分勝負,也分生死。”赫然醒目的篆刻在暢音閣影壁牆上,凜凜殺氣躍然而出。
“本侯祖傳的靈蛇槍法,用不慣雁翎刀。”靈武侯嗤笑一聲,從柏雲手中接過靈蛇槍,大步流星的竄出,一步三丈遠,靈蛇槍幻化出數十個槍頭,剎那間槍頭合一戳在影壁牆上,在金羽衛眾人看來彷彿銀槍化為巨蟒狠狠撞在影壁牆上,靈武侯錯身左右手交換,倒提槍桿拔出扎進牆內的靈蛇槍。
靈武侯一腳邁出踏在暢音閣一重樓的階梯上,有悶雷聲響起在眾人心間,隨後便聽到身後影壁牆噼里啪啦爆裂聲響起,密密麻麻的裂紋爬滿整個影壁牆,
“轟!”影壁牆轟然倒塌,巨石碎屑滾落滿地,揚起粉塵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