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傻
關於鯤鵬，陳長安也想過了，它受了那麼重的傷，不是三五天能養好的。養好傷之前，它肯定不會輕易移動。那自己何不趁這段時間，先幫着費鵬他們尋找靈伴兒，等他們有了靈伴兒后，自己再去尋找鯤鵬。
四人有說有笑地鑽進了山林，白靈瑜遠遠地綴在後面。他現在已經被白爺爺的話嚇破了膽，識海中的所謂紫種，在他看來，反倒成了燙手山芋。命要是沒了，留着紫種還有什麼用！
有一點，白樞經沒有告訴他，這世上存在着一種可以挖人長生樹巫術，被挖了長生樹的道修，即便不死，也會變成個傻子一樣。白靈瑜要是知道這個，還不得直接嚇尿。
天剛剛過午，正是太陽一天當中最毒的時候，密林里卻一片晦暗，飄着一層薄霧。
陳長安手持燒火棍，不時敲打着樹叢雜草，行走得極為緩慢。
妙玉女本是落在最後，見陳長安如此小心，再加上自己剛突破到了六重山，自信心最為膨脹的時候，三兩步超過陳長安，“我來帶路，你殿後！”
陳長安搖搖頭，“還是你守在後面吧，別被東西從背後偷襲，再說了，前面肯定有毒蛇之類的東西，我這叫打草驚蛇。”
“呸，膽小鬼，蛇是被你驚跑了，那些有靈性的生物肯定更嚇跑了。那些學員現在都不見影子了，肯定進了更深處，咱們不趕在前頭，怎麼尋靈伴兒？”妙玉女不由分說，擎着青霜劍，左右翻飛，開闢出一條小道來。
陳長安撇下嘴，你道行深，你說了算！於是退到了最後面。看見白靈瑜離了自己十幾丈，大聲吆喝道：“那小子，你可以跟近一點。別被大蛇一口吞了，白瞎了你的紫種。”
白靈瑜聞言，快跑了幾步，跟在陳長安後面五六丈的地方。
妙玉女揮舞着長劍，初時還覺得全身充滿了靈力，心道，這入了六重山後果然不一樣。一個時辰后，揮劍的右胳膊開始有些酸麻，出劍的速度越來越慢，遇到一些粗樹枝，需要兩劍才能削斷。
陳長安見狀，暗地裏笑了笑，還逞能不？
“我累了，大家到前面那棵大樹下休息一下。”陳長安叫道。
妙玉女伸手到黑紗下，擦下鼻尖上的汗，逞強道：“你累什麼累！跟在最後面，就你出力最小好吧。”
話是如此說，還是轉變方向，拐向了那棵枯樹。那棵大樹足有十幾丈粗，樹皮完全脫落，露出灰白的樹榦，三根粗大的樹叉品字形直插雲霄。
一會兒來到大樹下，妙玉女暗道：這臭小子會選地方！這樹底方圓百丈內寸草不生，視野極為開闊，倒是不虞有毒蛇蚊蟲之類的東西偷襲。
費鵬一屁股坐在大樹祼露在地面的一條樹根上，擦把額頭的汗，道，“好渴啊！早知道樹林裏沒有水，就從那湖裏裝些來了。”
陳長安手扶大樹，直了直腰，看着光凸凸的地面，總覺得哪裏不對。看樣子，這株大樹死亡極久了，樹皮都褪沒了，按說，樹下的枝葉腐爛應該極富營養，深受那些雜草歡迎才對，為什麼這裏卻一棵草也沒有？
陳長安歇息了會兒，收起燒火棍，脫掉鞋子，手腳並用，向樹上爬去。
這大樹十幾丈粗，陳長安的胳膊攏在上面，幾乎是平的，樹皮腐爛脫落後，樹榦極為光滑。好在他的右手心有吸力，右手吸附在樹榦上的時候，兩腳與左手貼緊樹榦，右手飛快地移動半個胳膊的距離，緩緩向大樹上爬去。
“陳長安，你幹什麼？”妙玉女叫道。
“我上去看看，我總覺得這樹林有古怪，到樹頂看看這片林子。”陳長安答道。
“還用如此費勁！笨死了！”妙玉女說著，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匕首，兩腿在地上一蹬，躍起兩丈余高，左手匕首插進樹榦，胳膊用力一撐，又竄上去丈余，右手長劍插入樹榦。
兩手交替，一會兒爬了二十餘丈高，低頭看下癩蛤蟆一樣蠕動着的陳長安，嗤笑道：“小子哎，學着點兒！”
陳長安也不答她，只咬着牙，一點點兒往上挪。
妙玉女速度飛快，轉眼間到了大樹品字分叉的地方。
“陳長安，這裏有一汪雨水，應該可以喝。”說著，拿左手食指蘸了一點兒，就要往嘴裏送。
費鵬正幹得嗓子冒煙，一聽有水，大叫道：“我喝，我喝！美女，給我弄點下來，我都快渴死了。”
“別喝！萬一有毒。”陳長安叫道。
“膽小鬼！”妙玉女把食指送入了嘴裏，入口甘冽，她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其實，並非她莽撞，就在她食指接觸到水的剎那，左手心的桂葉，突然浮現了出來，上面凝出了兩個字：無毒。
妙玉女知道白鹿洞前的老桂樹不一般，卻沒想到這桂葉竟然還可以試毒，當下放心地喝起來。
陳長安貼在樹上，只能大約看到妙玉女的一點兒裙角，並不知道她已喝了那水。
妙玉女把自己灌飽，取出一個黑七燎八外表斑駁的葫蘆，裝了滿滿一葫蘆，五尺見方的一汪水，已只盛下個底。
她站到樹邊，揚了揚葫蘆，“陳長安，你不用費勁了，我已經取了水。”
陳長安的目的，本就不是取水。他右手心的丹爐蓋里，仍然儲存着一點兒硯池湖水。不過，不到萬不得已，陳長安不打算動用它。畢竟，識海中的小金蓮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嚷着要水喝。
妙玉女見陳長安不答，心中未免有氣，我都跟你說，取了水了，你還要上來，真是好心做了驢肝肺。收起葫蘆，御劍飛下了大樹。
在她離開后，一株三片葉子的小草，從樹芯里慢慢鑽了出來，看着見底的那汪水，罵句“壞人”，搖搖葉子，捲起剩餘的水，鑽入了樹芯中。
一炷香后，陳長安終於爬到了品字形樹叉圍出的平台上，伸着舌頭喘了半天粗氣，“這丫頭夠狠，居然半點兒水沒給自己留。”
他伸手指在樹上用力摁了摁，這水好甜！
“洛宓焚天果樹汁，大補！”識海內老九叫道。
陳長安一聽大補，那不能浪費了，連忙趴下，伸長舌頭，把樹榦裂縫裏的水吸了上來。
躲在裂縫裏的那株三葉小草，被陳長安的舌頭舔得身上痒痒的，只好把葉片儘力往裂縫裏躲，心裏不斷咒罵著：壞人，壞人！
那大舌頭卻越來越過分，居然伸成個細尖往人身上舔。小草生氣，葉片一顫，把陳長安的舌頭劃了道小口，鮮血立時滲了出來。
陳長安吃疼，猛地縮回舌頭，蹲了起來，什麼東西？不會被蟲子咬了吧？
舌頭貼在上牙齒上，用力擠着，把擠出的血唾沫吐在手心裏，見顏色鮮紅，知道應該沒有中毒。
樹縫裏，小草沾上了陳長安的血液，葉片忽然劇烈抖動起來，“這味道好熟悉！寶哥哥，是你嗎？寶哥哥，我是珠兒啊，不，我是顰兒啊。”
小草葉片晃動，從樹縫裏擠了出來。
陳長安正盯着自己的左手心，從手指縫裏看到樹縫裏綠影一閃，知道有東西：好傢夥，看來就是你咬的我，我且看看是什麼東西。
兩手連扒，碎木屑紛飛，一會兒，一株小草露了出來，見葉片上仍有點點腥紅，果然是你弄傷了我的舌頭。
右手一伸，把小草撥了出來。
“寶哥哥，我是顰兒了，你弄疼我了。”小草意念叫道。
陳長安把小草捧在眼前，仔細觀察着，忽然“聽”到有東西叫寶哥哥，嚇了一跳，差點兒摔下樹去。
“絳珠仙草，小子哎，你發財了！”識海老九叫道。
“噓！”陳長安左手食指立在嘴前，要老九別出聲。
“小傢伙，剛才是你在說話嗎？”陳長安對着小草道。
“人家才不是小傢伙呢，人家是顰兒啊。不對，你不是寶哥哥。可你身上怎麼有寶哥哥一樣的味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大傻！”小草叫道。
這次陳長安聽真切了，果然是它在說話。一株小草會說人話？
絳珠仙草，寶哥哥，顰兒？林黛玉！
陳長安盯着小草，嘴唇哆嗦着，“你…你是林黛玉嗎？”
小草的葉子扭向一邊，好像歪着頭的小姑娘，“林黛玉？這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兒聽過。大傻，你終於變成人了嗎？”
林黛玉變成了一株小草？這玄月大陸忒特么的邪門了！陳長安壓抑不住內心裏的激動。
可小草的一句“大傻”，立時把他的激動打得煙消雲散，“什麼叫我終於變成人了，我本來就是個人好不好！”
“大傻，看來你變成人後真變傻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珠兒啊，你身旁的那棵小草珠兒啊。”小草叫道。
“珠兒？”陳長安撓撓頭，腦袋裏沒有半點印象。
“人家不喜歡珠兒，人家現在叫顰兒。大傻，你見過寶哥哥嗎？人家好想他。”小草說著，葉心裏出現了一滴晶瑩的水珠兒。
“陳長安，快收起來，那淚珠兒是好東西。”老九又叫道。
陳長安一聽是好東西，手下意識地一抖，水珠兒落下，掉在了手心裏，被丹爐蓋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