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Chapter 6

自從見過了司家譯之後,再也聽不到陸小蔓談論某班某位帥哥有多帥,打籃球的姿勢有多標準,好像流川楓之類的話了。她自己都說,以前覺得還不錯的男孩子,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長此以往,她都能清心寡欲地接任峨眉派掌門了。

葉青青還是老樣子,在幸福與危機中沉沉浮浮,有的時候甜的像蜜,嘴角眉梢都是笑,有的時候一回來,就一聲不吭地把自己悶在被子裏。

司家譯屬於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棺材見了也開蓋的極品男,少不了惹人注目。

他久經商場,頭腦活絡,處事圓滑,或者他從來不屑同人虛以委蛇,但在一些場合,也難免隨俗應酬、逢場作戲。再加上他本性使然,對於那些投懷送抱的女人,總是懷着一顆憐香惜玉之心。

如此一來,葉青青心裏自然不會舒服。饒是如此,她敢捏着老余的短處將其數落嘲諷一頓,卻從不敢因為吃醋而跟司家譯起爭執。

蘇慕染還記得,司家譯曾經對她說過“葉青青善妒”,可見,他什麼都了解,什麼都看的透,卻從來不肯在這方面對葉青青多加牽就,看來,他盤子裏的菜果然不是葉青青。

有幾次,她真的想給葉青青分析分析局面,勸她想開一點,但未知的後果讓她瞻前顧後、畏首畏尾。而葉青青不管心情多糟,在接到司家譯的電話之後就會變得笑逐顏開,蘇慕染不想潑她的冷水,只好將在腦子裏過了N遍的話爛在肚子裏。

對於柯磊,蘇慕染還是保持不冷不熱的態度,不想讓他誤會,也不願失去這個朋友。

有的時候,連葉青青和陸小蔓都看不過去,覺得蘇慕染太過貪心,不懂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而柯磊非但一個怨字都沒有,在得知蘇慕染失去工作之後,還主動幫她聯繫了一份家教。

蘇慕染的工作是給一個女孩子輔導德語,每星期兩節課,一節課一個半小時,收50塊錢。她本身是德語專業,女孩子又是初學,所以一路下來,她做的得心應手,女孩子的家長也對她非常滿意。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漆黑的夜空中,不見星月,但見烏雲滾滾,低低地壓了下來,引得人胸中悶得憋氣。

明亮的枱燈下,小女孩正艱難地背單詞,蘇慕染看看窗外,再看看手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她走神之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蘇慕染趕緊拿起來,跑到外面去接。一個喂字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舅媽在另一頭,抽抽嗒嗒地說:“染染,出事了,你媽媽砍人了!”

蘇慕染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轟然一塌,所有清醒的意識登時被埋了起來。她靠在牆上穩了穩,總算找回一點兒理智:“舅媽,您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你媽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跑了出去,搶了水果攤上切西瓜用的刀,把一個年輕時髦的女人給砍了。本來你媽是無行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但是被砍的那個女人,是個什麼局長的二奶的親戚,現在,人家死活咬定你媽砍人的時候意識完全清醒,做了相關的測試,結果也說你媽不是發病狀態,應該視為正常人,所以,不但要賠償,還得負刑事責任。”

舅媽邊說邊哭,蘇慕染只聽了個大概,好多事情還鬧不明白。但她也知道,若非事情緊急,舅媽也絕不會給她打這個電話,徒增她的負擔。她憂心忡忡地低頭一想,連忙說:“舅媽,您先別急,我馬上就回去。”

掛斷電話,蘇慕染立即往學校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把所有的錢都帶在身上,然後,給葉青青和陸小蔓留了張字條,說自己有事回E市,叫她們不要擔心。

從A市到E市,坐火車只要40分鐘。下了火車,蘇慕染來不及停留,打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舅媽家。

舅媽知道蘇慕染要來,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到了。打開門的時候,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抱着她哭了起來:“染染,你可來了,都怪我,沒有看住她。”

自從爸爸出事以來,媽媽就一直瘋瘋癲癲,連人都認不清,多虧一直有舅舅、舅媽幫她照看,她才可以去上大學。距上次見面才一年多,舅媽就瘦了一大圈,雙鬢斑白,老態盡顯,可見她平時照看媽媽,照看這個家花了多少心力,這個時候,她又怎麼忍心責怪她?

蘇慕染一邊拍着舅媽的肩膀,加以安慰,一邊向舅媽問明了具體的情況。

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蘇慕染推開門,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媽媽,心裏一陣陣泛酸。她輕輕地趴在媽媽的身邊,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已然想到了辦法。

第二天天一亮,蘇慕染就跑到超市裏,買了兩瓶五糧液,然後打了個車,直奔張夕年的家。

張夕年是她爸爸的老戰友,現任市委副書記之職。當年爸爸出事的時候,她去求見張夕年,他硬是借口到外地開會,躲在家裏閉門謝客。直到爸爸的案子落了,他才和幾個人跑到她的家裏來,假惺惺地殷殷關切,噓寒問暖,臨走的時候,還拿出一沓錢來。

自始至終,蘇慕染都對他們保持着微笑,倒茶、讓座的禮數無一不全,只是這錢,她一口回絕,堅決不肯要。他們沒辦法,只得把錢收起來,關照她說,以後遇到困難,儘管開口,只要能幫的,他們義不容辭。

蘇慕染沒說什麼,直到他們走了,她才咧開了嘴角,看着一輛輛絕塵而去的汽車冷笑。

這麼多年,她和媽媽再苦,她也從來不曾向他們張過一回口,因為她不想再同這些戴着虛偽面具的人打交道,她也受夠了他們那副儼然救世主一般,桀驁不馴的姿態。然而,這一次,不得不委屈自己,低三下四地去求他。

站在門口,蘇慕染遲疑了一下,終於按響了門鈴,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有腳步聲逐漸往門口的方向靠近。

開門的是張夕年的大兒子張佑林,看見蘇慕染,他先是一愣,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才喜出望外地低喊:“染染,是你?”

蘇慕染點點頭,用極低的聲音說:“我找張伯伯有點兒事。”

張佑林和蘇慕染從小一起玩到大,感情甚篤,此刻一見着她,格外熱情:“快,進來再說,我爸在樓上呢,一會兒就下來。”

蘇慕染跟着張佑林進去,才走了幾步便猛地停了下來,因為客廳里的沙發上,還坐着兩個人正在談笑風聲。

蘇慕染放眼看過去,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那穿淺駝色的襯衣,弔兒郎當地半靠在沙發上喝茶的男人,不是司家譯,還能是誰?

由於多年未見,張佑林興奮無比,張羅着去給蘇慕染倒茶、切水果。他一走,客廳里只剩蘇慕染、司家譯和老餘三個人。

司家譯平靜地在她的臉上掃了幾眼,便收回目光,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一樣。老余倒是顯得有些意外,奇怪地盯了她一會兒,也把頭轉了回去,繼續跟司家譯在一處有說有笑地談着什麼。

蘇慕染尷尬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在這裏無拘無束,一副很隨意的樣子,不由暗暗地猜測起他們和張夕年的關係來。

張夕年緩緩下樓,分明看着了蘇慕染,卻問:“佑林,是誰來了?”

“張伯伯,是我。”

張夕年停住腳步,把蘇慕染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最後將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袋子上,頓了幾秒,這才彎着嘴角說:“你來了。”

蘇慕染並沒有因為張夕年不冷不熱的態度而感到沮喪,相反,她倒是長吁了一口氣。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來,至少,沒有被拒之門外,還見着了他本人。

張夕年不緩不慢地在沙發上坐下,司家譯和老余卻站了起來,笑着說:“既然您有客人,我們就先告辭了。”

張夕年也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司家譯的肩膀,指着蘇慕染呵呵地輕笑:“這是我的一個世侄女,不算是外人。你們倆個不要走,過一會兒,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們看。”

司家譯點點頭,點了一根煙,歪着叼在嘴裏,又斜眼看了蘇慕染一眼,目光變得深沉而又複雜。

張夕年既不讓她坐,也沒有讓她喝茶,而是戴上眼鏡,隨意拿了張報紙翻了幾頁,漫不經心地與她東拉西扯了幾句閑話,才淡淡地問:“你今天來,有事吧?”

蘇慕染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見張夕年主動問起來,她便顧不得司家譯和老余在場,將這次來的目的和盤托出。

張夕年聽了蘇慕染的話,皺着眉頭,思索了半天才瓮聲瓮氣地說:“這件事,我倒是沒聽說。”

接着,他又扭頭去問司家譯和老余:“你們兩個聽說過嗎?”

老余笑笑說:“我們倆整天忙的焦頭爛額的,哪有時間去聽什麼暴力事件?”

張佑林在一旁坐不住了,怒沖沖地說:“爸,這事兒您可得管管,這擺明了是趁火打劫,是敲詐!”

張夕年卻說:“小孩子,別亂插嘴,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怎麼能妄下定論?”

蘇慕染急切地辯解:“張伯伯,我媽的情況您從一開始就是了解的。這些年,她一直瘋瘋巔巔,連我都不認識,砍人更是無意識的呀。”

張夕年搖頭,臉上略微露出一絲為難:“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但專家測試的結果擺在那兒,那可是具有權威性的的證據呀。染染,你這個事情......不太好辦吶。”

蘇慕染剛要說些什麼,卻因為張夕年的一句不太好辦而沒有繼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似乎,她再說什麼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老余瞟了司家譯一眼,笑着打哈哈:“喲,還有什麼事兒是您辦不了的?像她說的這種事,是抓是賠還不是憑您的一句話嘛。”

“你們還真以為我能通天呢?”張夕年淡淡地說:“別忘了,我的職務前面可是個‘副’字。”

蘇慕染的臉色有些白,手指微微彎曲着,指尖卻麻的發痛,像是有一群螞蟻聚集一處,爬來爬去,反覆噬咬。聰明的她,豈會聽不出他口中的推託之意,但她卻因為不想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緊緊地咬着嘴唇,一動不動地站着。

張夕年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態度總算好了些,笑眯眯地說:“我跟你爸爸是老朋友了,當年他也沒少關照我,按理說,你媽媽這件事我是義不容辭的。可是,現在不比往年,特別是最近我市正在嚴打,身為領導,我得以身作責不是?更何況,你這件事的確有難度,一時半時,我也理不出什麼頭緒來。”

頓了頓,他又打着官腔說:“你看,我這裏還有客人,有些事情還等着我處理,要不,你留個電話,我回頭再讓秘書聯繫你?”

蘇慕染的表情很複雜,像是要哭,卻沒有哭,像是要笑,嘴角卻抿的緊緊的。她的目光很冷,很有力,像是放射線一樣,彷彿要在張夕年的身上穿個洞。

“染染,你要理解我的難處。你放心,你媽媽的事,我一定抓緊。”

“不用了。我媽媽,我不打算救了。如果她被判了坐牢,那我就陪她一起坐,如果她被判了死刑,那我就陪她一起死!”蘇慕染冷冷地笑,語氣僵硬至極,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尖利的刀鋒,狠狠地扎進每一個人的心裏。

她向後退了兩步,正欲轉身,猛地想到手裏的東西,又說:“為了買這兩瓶酒,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可是我突然發現,與其給你,還不如扔了聽個響兒來的痛快。”

說完,她便將身子挺的筆直,氣定神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張夕年臉上掛不住,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氣得全身都在哆嗦:“你們看見了吧,這就是她求人的態度。她的事兒,我本來就不想管,這回我倒要看看,她還能玩什麼花樣!”

司家譯始終站在一旁,不聲不響地看着剛剛發生的一切,直到張夕年的臉色緩和了些,才說:“您跟一個小姑娘生這麼大的氣,至於嗎?她也挺可憐的不是?其實,您根本就不用親自出面,就讓秘書順口跟下面打個招呼,這事兒不就結了?”

張夕年的氣還沒消,此刻聽到司家譯出面替她說話,倒是有些驚訝:“怎麼,你認識她?”

“真要認識倒好了!”老余哼了一聲,笑着說:“您還不知道他?一看見漂亮的小姑娘,就管不住自己。”

張夕年瞪了司家譯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你小子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哪天真要是陰溝里翻了船,准跑不了是為了女人。我可告訴你,她跟你平時交的那些女朋友可不一樣,剛才你不都看見了?這丫頭又狂又傲,你若是真想下手,那可得仔細了,別反倒被她咬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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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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