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09.03]
「尉遲大哥。」易銀芽親熱的喊了一聲,擱在胸前的素手悄悄揪緊。好難得看見行事泰然穩健的尉遲大哥走神,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雙極深的眼眸一直瞅着她,讓她心兒鬧慌。
「怎麼傻傻站着,進去吧。」尉遲濬斂去神遊的思緒,對着眼中盈滿戀慕的易銀芽淡淡一笑。
恰巧酒樓外的幾株梅枝已經暗香滿枝頭,輕風吹起,點點梅瓣飄落如雨,一朵梅花翩然落在尉遲濬的眉頭,肩頭上,那副人花相襯的優美景色讓易銀芽看得一怔一怔的。
好美……佇立在梅花花瓣中的尉遲大哥簡直是人比花嬌,不對不對,尉遲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能將他拿來跟花相比較。
可是,尉遲大哥的容貌姝麗偏陰柔,膚色又比普通人還要來得白皙,就算是跟燕國的第一美妓梅雪月並肩而立,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銀芽?」已經走入酒樓大廳的尉遲濬回眸,喊着猶然傻站在門口的粉綠人兒。
易銀芽低下頭,撩高袖口抹抹雙眼,把浮上眼前的那層迷濛抹去,趕緊跟上他們。
今天酒樓照樣高朋滿座,畢竟交情特殊,又是酒樓的熟客,所以易銀芽便將他們帶至二樓,用精緻綉屏隔開的雅座。
易銀芽是掌勺,不能離開蔚房太久,先將他們安頓下,趕緊回到廚房讓跑堂的李大任送上幾碟開胃小菜。
回到廚房,她先將其他桌點的菜燒好,接着開始準備尉遲濬等人的,平時已經夠賣力的她,今天更是使出所有看家本領,炒炸煎煮樣樣都來。
「哇,今天銀芽姊可真是使出渾身解術,肯定是尉遲濬來了。」小川笑嘻嘻的道。
「可不是嗎,這幾天銀芽姊總是無精打採的,今天卻突然這麼有幹勁,連私房菜都出現了,肯定是另有用意。」小江也幫腔取笑。
「你們兩個別再笑話我了!」易銀芽的臉也不知是被爐火煨紅,還是因為嬌羞,整個人從裏到外都像顆粉粉嫩嫩的紅蛋。
小江、小川兩兄弟跟她也培養起絕佳的好默契,着實是協肋她的好助手,也是幫着錦繡酒樓生意蒸蒸日上的功臣之一。
日後她若是離開,錦繡酒樓的生意可就要移交到他們兄弟手上。
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尉遲濬等人的雅座里,已經擺滿豐盛珍饈佳肴。
「好香啊!」桌上的熱香陣陣撲鼻,縱然是一向瞧不起易銀芽的霍予申也忍不住餓了起來。
真不愧是燕國第一掌勺,易銀芽的好廚藝已經接連拿下燕國每年由皇家舉辦的金玉煌宴的首獎,小小年紀已是榮獲皇廚認可的民間金廚。
「吃來吃去還是錦繡酒樓的菜肴最好,就連宮裏的御膳也比不上。」
大抵也只有在吃人嘴軟的節骨眼上,霍予申才會對易銀芽另眼相看。
易銀芽被讚賞得整張臉紅如辣椒,急忙又折回灶房端出自已親手焙醸的女兒紅,生怕他們喝得不夠過癮,又找出一壇深埋在灶房後院多年的花雕。
畢竟是大好日子,多喝幾杯也不為過,易銀芽心裏這般想着,白潤臉蛋凝着雀躍不已的笑靨,腳步迫不及待加快。
轉出廚房,她笑靨如花,一心一意只想將煨在爐上的熱酒端上二樓的雅座。
「我聽內殿太監說,這次皇帝召見的用意不僅是探測頭兒的忠誠,似乎還有意將玉丞相的千金許配給頭兒,很有可能這幾天就會頒下聖旨。」
霍予申的嗓門本來就大,加上二樓較為幽靜,這一句話如同一記悶雷般劈入易銀芽耳里。
她端着兩壺剛暖好的熱酒,一臉痴傻的呆站在原地。
「如果真是這樣,那將是我們傭兵隊培養實力的大好機會,可以藉此拉攏朝中勢力,又可以得到更多重臣的支持。」一向謹慎少話的匡智深也難得暢所欲言,看得出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有多振奮精神。
反觀尉遲濬卻是雙眼平視前方,望着二樓窗檯外的那株細瘦梅枝,許久沒有任何錶示。
怎麼會這樣?莫非尉遲大哥真的打算迎娶玉丞相的千金嗎?
看着托盤上不停冒出熱煙的兩壷酒,易銀芽咬咬下唇,鼻尖湧上一陣酸意,躑躇着該不該上前,還是繼續站在原地等待尉遲濬的答覆。
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坐在主位的尉遲濬開了金口。
「我並不認為打贏了一場勝仗就能得到燕國皇帝的信任,就算他心裏有這個打算,玉丞相也不見得會同意將女兒嫁給一個傭兵隊的首領。」
「話可不是這樣講,這一次若不是我們傭兵隊及時援助,這場仗燕國是輸定了,不僅面子落地,說不定還得賠上幾箱黃金和幾個公主和親才能議和。」
霍予申的語氣不難聽出忿意,可見外界傳言的傭兵只認錢財不認主子,並非是事實。
匡智深道:「這次傭兵隊可是卯足了全力打贏這場仗,燕國的十來萬鐵騎大軍竟然還敵不過我們單薄的三萬人馬,燕國皇帝肯定會心生忌憚,不是想盡辦法拉近關係,就是想盡辦法把我們趕出燕國。」
「既然服侍皇帝的內殿太監都膽敢放出這個消息,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頭兒,要是燕帝真的宣你進宮指婚,你打算接受不?」
霍予申和匡智深望着斂鎖雙眉的尉遲濬,他卻凝唇不語,似在估算,又像是權衡,灰褐色眸子抹上濃郁的猶豫之色,是向來行事果決的他,鮮少露出的神情。
易銀芽心一慌,雙腳也跟着不聽使喚,馱着千斤的鐵鎖似,一步步走得極是緩慢。
霍予申本想再開口說些什麼,覷及端着托盤的易銀芽已經走近,使了個眼色拋給身旁的匡智深,兩人拿起鑲刻着吉祥如意的木筷,一搭一唱地殷勤夾菜。
易銀芽是個沒心眼的孩子,一把暖好的酒端上大圓桌,眼眶已經浮現兩泡淚,尉遲濬想不發覺都很難。
「發生什麼事?」尉遲濬拉住放下酒就想轉身的易銀芽,一旁吃着喝着的另兩人只能裝作沒瞧見。
胳膊讓尉遲濬一把拽住動不了,易銀芽只好乖乖轉回身,臉蛋兒壓得低低的,淚水像晶瑩玉珠在眼眶裏溜轉,怕是一眨眼便要滾落。
「尉遲大哥真的打算迎娶玉丞相的千金嗎?」易銀芽問。
她是個實心眼的人,心裏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沒有女人家擅長演戲搬弄的那種本事,也是這份亂世之中無處可尋覓的單純善良吸引了尉遲濬。
尉遲濬眸光像初春剛融的雪花,漸暖,漸軟,還沒開口卻讓脾氣衝動的霍予申搶白。
「混賬東西!你竟敢躲在旁邊偷聽我們說話!」顧不得尉遲濬對易銀芽的百般呵護,霍予申大聲怒斥。
易銀芽着實嚇着了,雙肩瑟縮兩下,很自然地挨近尉遲濬身邊。
「予申,別胡來。」匡智深到底冷靜得多,一掌按下還想發難的霍予申。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是剛才端酒過來的時候碰巧聽見,尉遲大哥對不起。」
「沒事,別放在心上。」尉遲濬說話的同時也淡淡掃過霍予申,無聲警告他別再對易銀芽大聲斥責。
霍予申就是不懂,不過就是個廚娘,何以頭兒這麼護着她,好像她是什麼珍珠翠玉似的,老是對她輕聲細語,跟平日率領弟兄的冷厲嚴峻相差甚遠。
「尉遲大哥,你真的會迎娶丞相千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