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初識(2)
哪想才穿過兩人穿過兩道的迴廊,便被一名身着黃衣的女子攔了下來:“小姐莫要再跑了,主母正在前廳等你呢!”
“什麼?娘親在前頭等我?”鐺兒聞言,頓時驚訝得有些花容失色了。她一下子並沒有想到更多。只是認為自己出去偷玩的事情被母親發現,這下去是要接受懲罰的。一想到那懲罰跪地板的恐怖,鐺兒便有些不寒而慄了。她的小臉迅速的低了下去,頓時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看到了鐺兒的變化,李晟心裏總有些難過。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明白這事可能與自己有關。本着男子漢大丈夫須得敢作敢當的想法,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這麼一個小女孩去“受罪”吧。
“放心。我和你一起接受。”他輕輕的捏緊了鐺兒的手,對着她沮喪着望向自己的臉報以一個溫和的笑容。
對着這個笑容,鐺兒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被一種溫暖的感覺所包圍了。她認為這個叫李晟的男孩就好像一位認識許久的朋友一般,是值得自己信任依靠的,比德兒那些人要好上許多。“也許有了這麼一個正當的借口,便不會挨罵了吧。”她感到自己又有些勇氣了。
泗水居後進的前廳向來是家中的人召開會議用的。既然名為廳,那就是一處十分寬敞的所在。八根油成褐色的大柱頂起了大廳的梁木,撐出了整個大廳的空間。那是幾十號人齊齊的站着也絲毫不覺得緊湊的空間。
似乎與電視中那所顯示的古人大廳十分的相像,眼前的大廳卻是一張案桌作為主位擺在了正中,上面放着祭品,點着明香,分左右兩邊放着兩個團圃。一名衣着端莊臉形卻與鐺兒有幾分相似的年長女子端跪在那兒。她顯然就是鐺兒的母親了。
而在在案桌的前面是分兩邊排列開來的團圃,那是供除主人以外的其他人跪坐的。此刻在這些為止上待着的都是泗水居後進的幾個管事,那一個個都是容貌氣質都屬中上之姿的美女。
在那案桌的後面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廚櫃,裏頭不知是放了什麼寶貝的東西,卻是用黑色的簾幕往下遮的。
眼下,前廳的氣氛顯得十分的凝重沉悶,點起的火燭,焚起的檀香都讓這廳里的空氣變得熱起來。在這份煙火繚繞之下,一切都變得迷茫起來。原本空曠的大廳看在眾人的眼中也不再空曠了,反而顯得有些緊湊,對身在其中的人們形成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在這種壓力下首當其中的就是鐺兒。因為外出玩耍是偷偷摸摸並不曾經過家裏同意的緣故,她便顯得十分心虛了。面對如此大的陣仗,年紀還小的她自覺的感到害怕。她急切的想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於是,剛剛獲得她信任的李晟就成了她首選的對象。她偷偷的縮了縮身子,一溜煙躲在了李晟的後頭,緊緊的揪住他的褲腳,卻是一副膽小害怕的模樣。
她鐺兒這麼一縮,倒避開了眾人的關注,卻把李晟直接的推到了前面,讓他成為大家視線的焦點。
對於突然出現的這麼一個男孩,李晟卻是引起了廳里眾女子的注意。雖然從進這廳的一開始,他就跟隨在鐺兒的身邊,但那時的大家都只盯着鐺兒而忽略了其他。在瀰漫的熏煙之下,眾人的實現多少都受到些影響,自然也就將李晟視為鐺兒身邊的小廝、丫鬟之流,而不曾發覺他並非是這府中的人。直到眼下,她們才看出這個跟隨着鐺兒而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他是一個外人。
既然有外人,那麼擺出這麼一副凝重的架式顯然不太適合了。作為母親李夫人本也不想擺出如此大的陣仗來嚇唬自己的女兒。她本是一個精細的生意人,雖然平素看上去不怎麼顧看鐺兒,卻也不曾忽略鐺兒的行為。她老早就曉得鐺兒偷偷出門與那些小鬼玩耍的事情。之所以不對這樣的行為加以阻止,只是因為這樣的玩耍對孩子而言並沒有多少壞處。本來這府中的孩童就鐺兒一個而已是根本沒有玩耍的同伴,自是會覺得寂寞。因此,李夫人對鐺兒的作為是默認的。
只是默認不等於完全的贊同。像今天這般,為了玩耍而跑到死人的荒地上去,李夫人在擔心之餘,也覺得女兒的行為很有些過了。她認為她太膽大妄為了,便想好好的恐嚇她一番,讓她稍稍收斂一點。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女兒還是該文靜些才是。
所以,她便故意虛張聲勢的在這前廳里擺出這麼一副陣仗。
本打算嚇唬女兒,讓她安靜點的,卻因為在這廳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李晟而作罷。對於李夫人來說,李晟是外人,是不應該參與自己家裏私事的。若要教訓自己的女兒,當須在“無人”的地方教訓,而不能在外人面前自掃自己的臉面。於是,在熏煙繚繞之中,李夫人卻換了一副端莊的面容,對着這個奇怪的男孩了。
她是從頭開始打量李晟的。和她的女兒一般,一看到李晟那猶如此謂一般的根根直豎而起的短髮,便也愣了一下:“這小鬼莫不是哪個罪官的後代,剛剛從牢獄中逃出吧?”畢竟在只有囚犯一流的人才會被人強制剃去頭上的青絲。在這個時候,雖然已由浮屠信徒的存在,但這些人卻不是和尚,自然也沒有剃頭的習慣了。
不過她隨即便否認了這樣的想法。因為她看到了李晟那豐潤白皙的臉蛋和那雖然沾了些許泥土卻還顯得整齊的衣物,以及那自然散發於全身的一種奇特的氣勢:說他是高官世家的子弟吧,他身上並沒有那種堂而皇之居高臨下的感覺;說他是平民吧,卻也沒有那種低服於下自卑魅上的姦猾;他不是商人的後代,因為他身上沒有暴發戶子弟的那種浮誇;他也不是書香門第出身,因為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點迂腐。
他雍容而立,處於陌生的環境卻沒有半分害怕,面對這輝煌的大廈也不曾有一絲羨慕,顯得十分坦蕩。從他那清澈明晰的眼裏可以看出他是將一切都視為平等的,不會因為你是世家而對你熱切,也不會因為你是平民而對你輕視,他自有另一種不甘為人下的倔強。其實這樣的倔強,本不該在這麼一個十三歲小鬼身上出現的,但眼下的李晟卻真正的擁有這樣的倔強。
看着他,李夫人怎麼也想不出他是一個怎樣的出身,但“絕對不是囚犯出身”,卻是十分肯定的。
“看來鐺兒遇上了一個非常人啊。”李夫人如斯想道。她斜眼偷偷的瞄了瞄依舊膽小的縮在李晟背後的女兒,頓時心中覺得好笑:“似乎在鐺兒的眼裏,眼前的這個太過可怕了些。不過這小子一下就可以獲得我女兒的信任,卻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恩,他確實是值得女兒交往的。”想到這裏,李夫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露出一絲頗有些莫名的古怪笑容來。
“小公子今年幾歲了?不知是哪裏人氏啊。”伴隨這那樣古怪的笑容,李夫人放緩了語氣,綿綿的問到。
“呃……!”感受到李夫人那古怪莫名的笑容,李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他總覺得這笑容的背後有一些別的意思。至於這意思究竟是什麼,他並不清楚。他只覺得自己似乎是落入了某種算計之中,總是蠻奇怪的。
不過覺得不妙是一回事,回答李夫人的提問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他眼下還想在這泗水居中討得生活,便更加對李夫人有問必答了。但兩人之間的語音不同,卻鬧得李晟實在聽不懂李夫人的問題。於是他輕輕的碰了碰鐺兒的手臂示意她幫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鐺兒見母親眾人的注意力並不再自己這邊,便略略的有些放心了。她覺得李晟很夠意思,始終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並沒有把自己推向前去。此刻母親既是向他問話了,而他卻是碰了碰自己的手臂,鐺兒自然明白,他是需要自己幫忙的了。
於是她從李晟的身後走了出來,蹦蹦跳跳的投入自己母親的懷中,略待些許撒嬌的說道:“這個大哥即聽不懂,也不會說我們這裏的話哪。娘你就不要問他了,他的事情我都清楚。”
“哦?你又是怎麼清楚的?”李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兒,輕笑着問道。
“他寫給我看的哪。娘,其實這位大哥哥挺可憐的。他叫李晟和我們同一個姓咧,不過不是和我們同籍。他是揚州建安郡人,父母都被山賊殺了哦,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鐺兒聲情並茂的解釋道。
“是這樣啊!”李夫人了解的點了點頭。對於這幾年早已司空見慣的事情,她怎麼也不會有所懷疑的。
“娘,你說我們收留他好不好。”鐺兒向自己的母親提出建議。
“這……”李夫人先是拉長了這麼一個長音,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樣,最後在女兒那閃着企盼目光的注視下終於吐出了自己決定:“也好!不過你從今天開始到過年為止卻不得出去玩了。居然跑到死人那兒去,若要沾染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可好。反正現在有晟兒與你作伴,你也不會覺的無聊。”
“這樣么?”鐺兒微微的一愣,略略的有些喪氣了。雖然她前面也有些痛恨,德兒等人甩下自己的行為,但他們總算還是自己熟識的朋友啊。想到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的時間無法與他們玩耍,她自是歡喜不起來。
“娘,能不能換一個條件?”鐺兒想同母親討價還價一番。
“不行!”李夫人堅定了搖了搖:“這既是對你今天膽大妄為的懲罰,也是對你的一個要求。你既然打算幫助你的新朋友了,那就得幫助到底才行。晟兒,剛剛來我們這裏對一切都不熟悉,連話也說不清楚,你是不是得當他的先生,負責教會他這些基本的東西呢?做人做事就必須有責任心才行。”
“哦!”看母親說得鄭重,鐺兒只好點頭答應下來。雖然還不大理解母親話中的含義深遠,但想到自己可以成為別人的先生,她便也有些興奮了。她一下子將原本的不滿忘懷了,臉上從新綻放如花的笑容。對於她來說這個結果還是可以接受的。
終於,李晟在泗水居的生活便被這樣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