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監老爺
“王公公,您容我的徒弟們先去後台更衣上妝,稍後為您演一出《龍鳳呈祥》!”
禹頡用眼神示意徒弟們去後台換上戲服,他又陪着伺候了一杯茶水,才一同趕往後台。
戲班子的後台忙亂卻有序,顧輕作為第一個開場,預備唱一出《貴妃醉酒》,壓住場子,也讓王公公瞧瞧榮福堂的實力。
馬四是顧輕的搭檔,早早的拿了油彩調配成肉色,慢慢的往顧輕的腦門和鼻子上拍底色。
妝剛化了一半,鑼已經掄開了。今兒給榮福堂伴奏的是王公公先前養的戲班子裏的鼓師,用兩根細竹將單皮鼓敲擊的虎虎生威。
聽到帘子外面的小鼓聲,馬四的肚子更加痛了,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下來,臉色慘白。終於支撐不住的跟顧輕告饒:“二爺,對不住。我昨天半夜起來偷食吃壞了肚子,我還得去茅房。”
“快去吧。”顧輕沒有苛責他,畢竟人有三急嘛。
“馬上就是您上場了,這剩下的妝面的可怎麼辦?”馬四嘴上說著,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了,霍得一下站了起來,油彩板險些沒拿住,‘咣當’一聲撂在桌子上,漸起了五顏六色的汁液。
“我來吧。”
春煙從背後走過來,坐在顧輕對面的凳子上。一心一意盯着他臉上的妝容,回想起曾經看他唱戲時的情景。
春煙將馬四丟下的油彩調配板端在手心,目不轉睛的盯着顧輕的嘴角,慢慢的靠近,直到連呼吸都噴到他的臉上。才開始動手,將底色拍在他的眼窩和嘴角。
她還是第一次給他上妝,仔細控制着手中的力度,既不能色彩太薄,露出皮膚本色;也不能太厚,如戴面具。
顧輕的心開始融化,彷彿春天提早來了,他聽見自己心裏水滴石穿的聲音,只是按耐住一顆躁動不安的心,來等待着塗腮紅。
台上的鑼鼓愈發急促,春煙穩着手,將紅色化妝油彩中略加玫瑰紅色,從眼窩、鼻樑兩側開始,壓住眉毛,由深漸淺地均勻地拍打,直到與底色融為一色。
時間彷彿停止了,只剩下了春煙和顧輕,外面鑼鼓喧天,也與他二人無關。
直到春煙將黑眼邊兒勾勒完,面部的妝容終於完成。
顧輕看着鏡中的自己眼睛明亮有神,黑眼邊兒襯托白眼珠兒,顯得一雙眸子大而秀氣。
他起身朝着台上走去,陡然回眸望了春煙一眼,無需道謝,一切盡在不言中。
飾演高力士的丑角吆喝了一聲“請”,顧輕身後擁簇着四宮女,四太監,走至戲台中央,開口便是: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又轉東升。
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是嫦娥離月宮。”
顧輕下足了功課,擺脫了崑曲《醉楊妃》中原有舞台模型,深度揣測了楊貴妃借酒澆愁的醉態。連做了三個‘卧魚聞花’,看得王公公的姨太太們都睜大了眼睛,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好似嫦娥下九重,
凄凄冷落廣寒宮。”
顧輕素手纖纖,轉身便是一個銜杯醉飲的舞台動作,都是既切入情理,又恪守矩度。
這場戲,顧輕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儘管是在數九寒冬,他的內襯都濕透了。
一場戲唱完,掌聲經久不衰。王公公的幾房姨太太難得的達成共識,帶頭叫好。
顧輕帶着妝下台請賞,見王公公卻是一臉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