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遺老遺少

時光一晃，到了除夕這一日，北京城裏四處張燈結綵，熱鬧極了。

禹頡來不及貼春聯和對子，早早的將徒弟們都喊起來，穿戴整齊，拿好戲箱子，一同去往太監家裏的四合院。

春煙跟在姨娘後面整理着戲服，這一天她也要去幫忙。

馬車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嘀咕着這個王公公顯赫的門楣。

“聽說這個王公公從前伺候過慶王爺，還在宮裏成立了戲班子，之後被慈禧瞧上了，跟着慈禧老佛爺跟前伺候，賞賜他的金銀財寶幾世都花不完。”

說話的人名叫馬四，是榮福堂里武生唱的最好的，有幸被選中給顧輕配戲。

“是嗎？王公公又沒兒沒女，要那麼多財寶有什麼用，死後又帶不走。”小節低聲的問，一邊整理着自己要表演的道具。

“可以給乾兒子嘛。這個王公公納了好幾房姨太太，光是戲班子就養了三個。要是咱們榮福堂也能被他瞧上就好了。”馬四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被太監看上有什麼好的。”小節不再說話，扭過頭去瞧外面的漫天風雪。

“咱們這些下九流的戲子，有什麼資格瞧不起王公公。他是看不上我，不然我倒是願意讓他養着，多給我點銀子，我也能讓師兄弟們吃上糖葫蘆和涮羊肉。”

馬四隨意從車上撿起一片吹落的枯樹枝，含在嘴裏，腦海中又開始回想着今日要登台表演的戲份。

春煙和禹頡、柳盡歡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戲箱子規整的放在一旁，大家情緒都不高。柳盡歡在思念着顏酌，今年是他第一次在外面過年，也不知道葉小菊會不會苛責他學戲不夠認真，會不會打罵他。

日子久了，春煙已經不那麼撕心裂肺的思念着母親和奶奶了，一門心思的希望自己能夠快些長大，離開這個本來就不屬於她的地方。

禹頡鐵青着一張臉，榮福堂里屬他的擔子最重。徒弟們出彩了，將來都會像那個叛徒一樣名利雙收。徒弟們怯場了，最後挨打挨罵的只能是他這個師父。

馬車停在了北京城郊的一處四合院門前，偌大的老宅興許是勤於翻修，依舊保持着光鮮亮麗。

禹頡帶着顧輕下車，立刻有王公公的管家出來迎接，客氣的叫了聲禹師傅，連帶着將戲班子一起請了進去。

一群人魚貫而入，顧輕走到門口時，不見春煙。回頭去尋，發現她正在費力的提一個戲箱子。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一把接過來，抗在自己的肩上。

“這些哪是姑娘家做的。”顧輕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留下一排腳印。

春煙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後面，一齊進了大宅院。

“王老太爺，祝您福如東海，水長流吶！”

禹頡帶着徒弟們給王公公請安，一排青衣老生共同行禮。

王公公樂的嘴都合不攏，一眼掃過去就發現了人群里的小節，細嫩的皮膚，一臉膽怯。

“什麼老太爺，叫我王公公就行，我都聽習慣了。”

王公公盯着小節，一臉貪婪的樣子，讓春煙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