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逼問
良久，太后問道：“那到五台山去販賣素饅頭的，什麼時候再回北京？”
韋小寶道：“奴才不知道。”
太后道：“你什麼時候再去會他？”
韋小寶道：“奴才跟他約好，一個月後相會，不過不是在天橋了。”
太后道：“在什麼地方？”
韋小寶道：“他說到那時候，他自會設法通知奴才。”
太後點了點頭，道：“那你就在慈寧宮裏，等他的訊息好了。”
我情知韋小寶說了這麼多，全是隨口胡謅，早已聽得不耐，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呵欠。
忽聞太后雙掌一拍，柳燕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我一直躲在屏風後面沒有出去，就是不想與韋小寶照面，因為我曾對天地會眾好漢說欲進宮刺殺韃子皇帝，這些話韋小寶也是知道的，若讓太後知道了，韋小寶肯定會藉機整出些事來。
因此我一見柳燕突然出去，不禁吃了一驚。鄧炳春明顯也吃了一驚，不過以他的長相，在一般宮女太監面前露下臉還可以，卻自覺不敢在韋小寶面前露面。
我伸出手想去拉柳燕，但轉念一想，太后昨日夜裏肯定與柳燕什麼事商量好了，又將手縮了回來，偷眼瞧去，只見柳燕彎腰向太后請了個安。
太后道：“這個小太監名叫小桂子，又大膽又胡鬧，我倒很喜歡他。”
柳燕微笑道：“是，這個小兄弟果然挺靈巧的。小兄弟，我名叫柳燕，你叫我姊姊好啦。”
韋小寶笑道：“是，柳燕姊姊，你這名字叫得真好，身材好似楊柳，走路輕快，就像一隻小燕兒。”
柳燕嘻嘻一笑，說道：“小兄弟，你這張嘴可也真甜。”
太后道：“他嘴兒甜，腳下也快。柳燕，你說有什麼法子，叫他不會東奔西跑，在宮裏亂走亂闖？”
柳燕道：“太后把他交給奴才，讓我好好看管着就是。”
太后搖頭道：“這小猴兒滑溜得緊，你看他不住的。我派瑞棟去傳他，他卻花言巧語，將瑞棟這膽小鬼嚇跑了。我又派了四名太監去傳他，他串通侍衛，將這四人殺了。我再派四人去，不知他做了什麼手腳，竟將董金魁他們四人又都害死了。”
柳燕嘖嘖連聲，笑道：“啊喲，小兄弟，你這可也太頑皮啦，那不是難對付得緊嗎？太后，看來只有將他一雙腿兒砍了，讓他乖乖的躺着，那不是安靜太平得多嗎？”
太后嘆了口氣，道：“我看也只有這法兒了。”
韋小寶大吃一驚，縱身而起，便往門外奔去。可是柳燕早料到他會逃，他左腳剛跨出門口，辮子已被柳燕抓住，用力往後一拽，韋小寶便像被人耍的猴子般倒翻了個筋斗，砰地一地倒在地上，直摔得他呲牙裂嘴，眼冒金星。
我躲在屏風後面看得一清而出，瞧他模樣，捂着嘴笑得全身發抖。鄧炳春見了，忍不住好奇心起，也到另一邊縫隙處嚮往偷看。
只見韋小寶掙扎着還想爬起來逃，柳燕豈會給他機會？一隻又肥又大的腳已踏在了韋小寶胸膛之上。
韋小寶又驚又怒，大罵道：“臭婆娘，快鬆開你的臭腳！”
柳燕眉頭一皺，腳上微一使勁，韋小寶胸口十幾根肋骨立時格格亂響，連氣都喘不過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滑稽可笑。
柳燕笑道：“小兄弟，你一雙腳倒香得很，我挺想砍下來聞聞。”
韋小寶惡狠狠地瞪着柳燕，又轉頭向太后瞧了兩眼，只見太後面帶微笑，好像在欣賞一出好戲似的，不由心頭大怒，冷冷道：“太后，你砍了我的腿不打緊，就算砍了我腦袋，小桂子也不過矮了一截，沒有什麼，可惜那《四十二章經》，嘿嘿，嘿嘿……”
太后霍然站了起來，問道：“你說什麼？”
韋小寶道：“我說那幾部《四十二章經》，未免有點兒可惜。”
太後向柳燕道：“放他起來。”
柳燕左足一提，離開韋小寶的胸膛，腳板抄入他身底，在他背心一挑，將他身子挑得彈了起來，左手伸出，已抓住他后領，提在半空，再往地下重重一頓。韋小寶給她放倒提起，毫無抗拒之能，便如嬰兒一般，本已到了嘴邊的一句“臭婆娘”，嚇得又吞進了肚裏。
太后鳳目含威，道：“《四十二章經》的話，你是聽誰說的？”
韋小寶道：“反正我兩條腿就要給你砍了，我什麼也不說，大伙兒一拍兩散，我沒腿沒腦袋，你也沒《四十二章經》。”
柳燕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回答太后的好。”
韋小寶道：“回答了是死，不回答也是死，為什麼要回答？最多上些刑罰，我才不怕呢。”
柳燕拿起他左手，笑道：“小兄弟，你的手指又尖又長，長得挺好看啊。”
韋小寶道：“最多你把我的手指都斬斷了，又有什麼希罕……”
他顯然不知道柳燕的厲害，而我卻是知道的，心下冷笑：“我看你話大，馬上就有你好受的。”
果然他一句話未說完，手指上突然一陣劇痛，忍不住殺豬般嚎叫起來。原來柳燕兩根手指拿住他左手食指重重一挾，險些將他指骨也捏碎了。
韋小寶這一下吃夠了苦頭，眼淚水順腮長流，叫道：“太后，你快快將我殺了，那幾部《四十二章經》，那叫做老貓聞鹹魚，嗅鯗啊嗅鯗！”
太后道：“你將《四十二章經》的事老實說出來，我就饒你性命。”
韋小寶咬牙切齒道：“我不用你饒命，經書的事，我也決計不說。”
太后眉頭微蹙，一時竟無法可施，過得半晌，緩緩道：“柳燕，如他不說，你便將他的兩隻眼珠挖了出來。”
柳燕笑道：“很好，我先挖他一隻眼珠。小兄弟，你的眼珠子生得可真靈，又黑又圓，骨碌碌的轉動，挖了出來，可不大漂亮啊。”說著右手大拇指放上他右眼皮，微微使勁。
韋小寶又痛得嚎叫起來，大叫道：“投降，投降！你別挖我眼珠子，我說就是了。”
柳燕微微一笑，放開手道：“那才是乖孩子，你好好的說，太后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