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百零九:夢醒時分【二】(全文完)
蕭鳳天追到馬車,發現只有五個孩子的時候,就發現上當了!
他快速返回,結果只見李心慧抱着陳青雲,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在地上坐着!
她的胸前都是血跡,衣服也凌亂不堪!
蕭鳳天呼吸微滯,僵硬的身體發顫,眼眸暗沉如火!
他的心絞痛無比,他忽想起那一天,她雙手撐着下巴,笑着跟她父親說話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她,多麼活潑快樂?
可是現在呢?
她的眼眸是獃滯的,惶恐的,驚懼的!
那些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蕭鳳天簡直不敢想!
他將她和陳青雲帶上馬車,然後快速往城裏趕去!
害怕在《食香閣》引人注目,他直接將人帶去了雲鶴書院,他第一次想要買一個院子在定南府,也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給她安全的庇護!
齊夫人得到消息過來時,哭得滿臉都是眼淚!
外面的廳堂里,齊瀚和蕭鳳天眸光陰沉得很。
齊夫人出來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紅的。
齊瀚連忙湊上前扶着齊夫人。
“怎麼樣?”
“可有傷到......”
齊瀚眼眸晦暗不明,他試探着問,不過那語氣裏面帶着顫抖的尾音,明顯是意有所指!
蕭鳳天豎起了耳朵,實則眼裏一片灰白!
他們找到那兩個人的時候,雖然都已經死了,可其中一個卻是……
他甚至於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是怎麼殺人的?
蕭鳳天第一次如此自責,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恨不得把背後之人碎屍萬段!
“很不好,黃媽媽說,身上染了血……”
“估計已經傷到了!”
齊瀚面色沉得厲害,青雲的手腕斷了,內傷更是嚴重。
如今昏迷不醒,可心慧竟然……
齊瀚跌坐到一旁,他想到青雲當時的場面,必定親眼所見……
青雲若是醒來,只怕是……
齊瀚的頭低垂了下去,一時間連解決問題的辦法都想不到。
齊夫人的臉色也很不好,她心疼心慧,青雲又還躺在床上,可是幕後之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誰?
蕭鳳天的手用力地握在太師椅上,面色冷峻如霜,有眼眸犀利冷寒。
“能夠利用那個陳家村的人,必然是早已蹲守在《食香閣》附近的。”
“這件事要查起來不難,交給我去辦!”
蕭鳳天的話剛剛說完,只見徐潤澤帶面色不虞地走了進來!
“有人見過死去的那兩個綁架的人之前在名膳樓出現過,而且那個陳地,昨晚被人在麵館搭訕,麵館的老闆指認了,死去的那兩個就是昨天搭訕陳地的人!”
“名膳樓?”
蕭鳳天疑惑地抬首?
徐潤澤點了點頭,他已經查到誰名膳樓的東家了?
“名膳樓是郭金辰的遠方表親開的,那個人在杭州經商,頗有勢力。”
“名膳樓的人上了大刑以後招認,他們嫉妒陳娘子的手藝,所以給主子報信了!”
“按照他們主子的安排,陳娘子送去杭州府,長康他們在這裏收為己用!”
徐潤澤冷聲道,想綁架一個廚娘這種事情,以張金辰的身份來說,不太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他這個表親仗着他的關係,想要弄一個能人賺錢!
陳娘子的風頭太盛了,不過一般人不會輕易招惹,畢竟她的身後還有雲鶴書院和南山寺!
“徐大人把那兩個人的屍首交給我,我會讓下面的人帶去杭州府查個清楚,不論是誰,我一定會給陳娘子一個交代!”
蕭鳳天冷聲道,不論是誰,他絕不姑息!
徐潤澤下意識看向齊瀚,只見齊瀚微不可微地點了點頭,他這才看向蕭鳳天道:“那就麻煩蕭將軍了!”
蕭鳳天頷首,心裏打定注意一定要讓張金辰的爪牙給砍斷了。
李心慧換了一身衣服以後,就去了陳青雲住的廂房。
余大夫已經被請過來了,同行的自然少不了柳成元。
“怎麼樣,老余?”
柳成元焦急地問道,他可不想陳青雲出什麼意外!
余大夫搖了搖頭,陳青雲的情況很不好!
柳成元見余大夫搖頭,以為陳青雲沒有救了,當即嘶喊道:“到底是誰?”
“要是讓我查出來,我一定讓他們碎屍萬段!”
柳成元氣得臉色發白,一雙深黑的瞳孔也斂聚寒光!
余大夫的嘴角抽搐幾下,他還是第一次見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呢?
“沒事,只不過要是吃些苦頭而已!”
“卧床三個月,心肺都受到了重創,內骨骨裂,幸好沒有錯位!”
“脖子上的傷也很嚴重,不過應該不會失聲!”
余大夫去開藥,這位陳公子的傷,確實重了!
李心慧撩開帘子進來,她換了一身素雅玉蘭色褙子,清清爽爽的臉頰上還有些印跡,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好似深潭一般,讓人看不見底!
“我來看看吧!”
李心慧坐到旁邊去,神色出奇地平靜!
柳成元還不知道陳青雲受了什麼傷,看到李心慧過來了,當即憤恨道:“青雲這麼好的人,脾氣溫和不說,從不會與人紅臉!”
“到底是誰,對他下這麼狠的手?”
李心慧沒有回答,而是拿出針套!
陳青雲平躺着,唇色發白,嘴角還會溢出血絲!
他的心肺傷了,那兩個人身懷功夫,一腳就要了他半條命!
內傷最是折磨人,疼起來跟火燒一樣。
李心慧也知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用銀針先給他止痛!
余大夫在一旁見她施針,連忙站起來觀摩!
他知道這位陳娘子在南山寺待了三個月,得到明德大師的真傳!
之前就知道她對草藥有些鑽研,如今再見她把脈施針,那醫術分明不弱!
等到收了針,李心慧接過余大夫開的方子,然後再上面加了幾位葯。
余大夫見了,眼眸越發明亮!
可他知道此時不是探討的好時機,連忙拿了藥方下去煎藥!
“柳公子帶了馬車來的吧,順便幫我背青雲回去吧!”
“青雲需要卧床靜養,在書院我不方便每日過來照顧!”
柳成元聞言,連忙點了點頭!
“好的,我背他出去!”
李心慧把陳青雲扶起來,盡量避開他已經固定的的手腕。
可就算如此,柳成元背上陳青雲時,陳青雲的嘴角卻溢出鮮紅的的血跡。
那血侵濕了柳成元的肩膀,他眼眸一暗,忍不住心疼道:“我手裏還有一些我外公給我的人,我回去以後,撥兩個給青雲!”
李心慧聞言,感覺心裏一暖!
可她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你馬上要進京了,京城不比定南府!”
“那裏有權有勢的人多如牛毛,你多帶兩個人,以免到時候被欺負了!”
“等青雲好起來,余江也該回來了!”
柳成元背着陳青雲往外面走,他之前還奇怪余江不在青雲身邊了!
“那個余江是為青雲辦事去了?”
柳成元問道?
李心慧點了點頭,隨即解釋道:“青雲想去找找當年在保定府可還有親人?”
柳成元沒有多問,兩個人一個背着,一個在後面扶着,往書院的大門口走去!
齊瀚夫婦和蕭鳳天,徐潤澤剛好過來,只見他們都要把人搬走了,當即面色微變!
“怎麼要走,這裏養傷不是很好!”
“心慧,快把人扶回去!”
齊夫人厲聲道,忽閃的眼睛濕成一片!
李心慧淡淡地笑着,搖了搖頭道:“他最起碼得在床上躺三個月,回去我也方便照顧!”
“我爹那裏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免得他擔心!”
齊夫人見她還會笑,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李心慧見她哭了,連忙皺着眉頭道:“這般愛哭,將來要是生下一個愛哭鬼怎麼辦啊?”
“能留下一條命我已經很感恩了,我當時以為他會死在我面前呢!”
“您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慶幸!”
李心慧很認真地說道,她確實很慶幸!
本來已經死在她懷裏的人,還活着!
不論他殘疾也好,啞巴了也好,她都會一直陪着他的!
所以,養三個月的傷而已,她會好好照顧他的。
齊夫人見李心慧說的認真,再也忍不住,轉身撲到齊瀚的懷裏大哭起來!
齊瀚眸光柔和下來,可卻帶着深深的憐憫和感嘆!
之前他隱隱覺得,心慧是配不上青雲的。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心慧比青雲更加堅強!
她都這般通透地撐着,那麼青雲一定會立起來的!
蕭鳳天和徐潤澤面色微變,他們到是沒有想到這位陳娘子竟然如此堅強!
彷彿不論發什麼事情都無法打垮她!
“我送你們過去,那邊空房還多嗎,我想過去叨擾幾天!”
蕭鳳天站出來,他想過去保護她!
李心慧看着久違的蕭鳳天,他關心的眼眸那麼真誠,讓她忍不住心裏一暖!
“蕭將軍不嫌棄就好,還有間東廂房!”
蕭鳳天聞言,隨即跟着回了《食香閣》。
幾位婦人見找到了自家的孩子,雖說受了點傷,但是個個喜極而泣,可隨即又聽說陳青雲出事了,一個個面色驚變。
長康更是十分自責,將店裏店外的事情都攬收了,不讓李心慧操一份心。
將陳青雲安頓下來以後,李心慧便帶了蕭鳳天去客房!
她想去買兩個丫鬟過來,飯菜在《食香閣》吃,可是這院子裏總要有兩個人看着點,以防她不在的時候,會有麻煩。
天黑以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平靜下來!
沒有冷冰冰的大刀,沒有凶神惡煞的嘴臉,也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李心慧坐在床邊,想要守着陷入昏迷的陳青雲!
他已經開始發燒了!
臉色通紅,紅唇乾裂,而且額頭上都是密汗!
喉嚨腫起來么,再加上包裹的白沙,他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李心慧用新做的棉簽給他擦着嘴角,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可眼眸卻像是遮擋了一層薄紗,讓人看不清除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撲過來的時候,是想跟我一起死,還是想讓我活着?”
“你不知道嗎,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難受!”
李心慧喃喃道,她看着他上了夾板的左手,深幽的眼裏全是心疼!
“咚咚!”
蕭鳳天在外敲門,站在門口,溫和的視線看了進來!
揚了揚手裏的小瓷瓶,蕭鳳天道:“對筋骨很好的傷葯,他應該用得上!”
李心慧上前接過,她打開聞了一下,確實很好!
“謝謝你,蕭大哥!”
蕭鳳天的臉紅了起來,很是窘迫!
可那微微翹起的紅唇,卻透露了他的愉悅!
“會沒事的,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不論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李心慧點了點頭,她相信蕭鳳天有這個能力!
可是這個仇,她想要自己報!
“如果查出來是誰,我想要知道為什麼?”
李心慧抬首看向蕭鳳天,她的眼眸沉靜如水,淡淡的,可卻讓人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冷意!
“今日可是受到了驚嚇?”
蕭鳳天有些冒昧地問道!
“嗯!”李心慧點了點頭。
“一開始我並不是很怕,可是他出現以後,我就怕了!”
“我怕他出事,我知道他也怕,怕我出事!”
“那兩個人也看出來了,傷害他,威脅我!”
“有時候想想,生與死原來就在那麼一瞬間,可在那之前,我卻是想不到的。”
危機過了,連話語都透着一股心悸!
蕭鳳天能夠想到那種感覺,絕境!
他不想她去回憶,因為那感覺太殘酷了!
這一夜,蕭鳳天看着那西廂房裏亮了一夜的燈,絲毫沒有睡意!
他看向支開的窗戶,那縫隙可以看得到庭院中搖擺的樹影。
李心慧沒有睡,她在等,等卓唯!
夜風狂作,門縫和窗隙都灌入了冷冽的秋風!
深秋已至,李心慧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風,守在陳青雲的面前!
卓唯來的時候,房間裏的氣息瞬間沉凝起來!
李心慧抬眼,只見卓唯遞了一個方子過來!
“用上面的藥材,每日給他浸泡,三個月以後,我若是不死,便收他為徒!”
卓唯的聲音幽幽冷冷,氣勢逼人!
李心慧結果那藥方一看,頓時就明白了!
都是霸道的洗髓經絡的葯,若是熬得過去,青雲以後學武便會事半功倍!
若是熬不過去……
李心慧拿着方子,忽然就猶豫起來!
可這時,陳青雲睜開了眼眸!
卓唯進來時,他就已經醒了!
“給我泡,我能受得住!”
陳青的聲音啞得厲害!
李心慧聞言,感覺心裏十分疼得厲害!
“很苦的!”
她道,學武哪有那麼容易!
“哼!”卓唯冷哼一聲,撇開臉!
陳青雲幽深的眼眸閃過一抹暗沉,犀利的冷光子自瞳孔里逐漸擴散!
“我不怕!”
“最苦的,我嘗過了!”
他此生最大的痛苦,便是在她受到折辱時,卻不能救她!
反而成為她的累贅,害她差點失去清白。
看到她那在兩個人面前寬衣的時候,那是他此生最大最深的痛苦,可是那個時候,他卻連反擊都不能!
陳青雲閉上眼,用力咽下喉嚨里的悲腔苦澀!
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瘋狂而殷紅的眼睛!
“讓他學,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死了也不冤枉!”
卓唯冷聲道,他的語氣很凌厲!
而且隱隱帶着一股血刃的殺意!
陳青雲緊緊皺着眉頭,他感覺自己太痛苦了!
非常的痛苦!
可是那些火燒火烙的痛苦都不足以讓他忘記那些發生在眼前的一切!
他望不了她隱忍的樣子,那樣的侮辱,把他所有的意志力擊得粉碎!
“卓唯,我給你看看你的身體!”
李心慧出聲道,給卓唯搬了一個凳子!
卓唯坐了下來,身體有些僵硬,他裹着的黑布都被水泡和膿液浸透了!
“這種毒不霸道,中了有二十年的時間了,我一開始沒有察覺,後來一直都用內功壓制!”
“如果解不了也沒有關係,我會把內功心法和武功秘籍寫下來,你們去找明德大師就可以了!”
卓唯彷彿已經安排好了!
李心慧卻知道,不會是這麼簡單的!
卓唯這一身功夫,高深莫測!
哪有那麼容易學會?
她指望陳青雲如何出神入化,可能夠自保就可以了!
最重要是輕功,輕功好,必要的時候打不過也能逃命!
慢慢將卓唯的黑紗不揭開,李心慧看到他的皮膚都粘連到了一起,血水大片大片的。
紫黑色的地方已經壞死了,就算毒解了,卓唯也會毀容了。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不痛嗎?”
“呼呼”李心慧給卓唯吹了兩口冷氣!
可卓唯的身體卻忽然僵硬起來,綳得很直!
李心慧後知後覺地明白,是自己唐突了!
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隨即道:“我先給你把脈!”
卓唯點了點頭,將手伸過去一點!
“鬼面毒是你解的!”
卓唯猜測道,他還沒有去過南山寺!
不過他知道,明德大師不會解那種毒,不然在江湖上湧入南山寺的人就多了!
蕭鳳天回京透露的消息,那翻震動下,他自然是去探個清楚!
結果還真給他探出,竟然有人能解鬼面毒?
蕭鳳天是藏得很好,可那個時候,明德大師破例收的人,只有她一個!
再加上她之前想要給他看病,他就隱隱察覺,她的醫術不差!
果不其然,只見李心慧給他把脈以後,沉凝的眉頭從緊到松,顯然心裏已經有了對策!
“還好,能解的!”
“那毒侵入你的血液之中,所以你全身都會慢慢潰爛,死時可露白骨!”
“這毒應該叫做:紅顏枯骨,一般是用在女人身上的!”
“什麼?”
卓唯不敢置信道!
只見他眼眸里的光瞬間聚攏,彷彿震驚無比!
李心慧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道:“這種毒一般是給女人毀容的,中毒以後,皮膚會長滿水泡,然後潰爛。”
“這是融入血液之中的毒,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更不要提能夠解毒!”
“若是尋常人,從毒發到死亡基本上要三個月的時間,死時全身可露白骨!”
李心慧鄭重道,這種毒是從毒蛇的毒液當中提取的。
感染並不是從口中,而是從傷口中蔓延進入血液中!
“若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能不能查出,她中過這種毒?”
“可以的,這種毒就算是人死後也會繼續腐爛她的皮肉筋脈,最後白骨也會受到侵蝕,呈現如同蟲蟻啃食以後的那種黑色的細孔。”
李心慧認真道,她不知道卓唯的身份,自然不能妄加猜測!
不過……
“開棺驗屍,可以一探究竟!”
卓唯渾身一震,如果不是,此番他需要救治,也許他現在就啟程了。
他用力壓制內心咆哮而出的火氣,然後對着李心慧道:“我知道了,你幫我解毒吧!”
之前好似因為一個念頭想要活下去!
可是此刻,他卻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
李心慧點了點頭。
血液里的毒要解,還是得跟之前一樣,把血氣激火了,在慢慢逼出來!
像是一盆渾水,得用清水一點一點地加進去,稀釋以後,在慢慢替換!
“你得住下來,每天都要泡葯浴的。”
李心慧認真道!
卓唯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出聲道:“我明天在牙行那邊等你,你來買我!”
“啊?”李心慧愕然!
卓唯見她不敢置信的樣子,眼眸忽閃,繼續道:“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
李心慧點了點頭,卓唯這才站起身來,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一躍而出!
房間裏又安靜下來,李心慧看着煎熬着的陳青雲,想替他施針!
可陳青雲卻按着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就讓我痛一痛好了,只有痛了,我才能夠好好記住!”
李心慧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沉痛,她握着陳青雲的手,十分心疼!
“能活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在這個世界上,死是很容易的,可是活卻很艱難!”
陳青雲聞言,微微地笑着,凸顯那蒼白的臉色虛弱無力!
“我知道的,可是我還是想痛!”
“你不要管我,靠着休息一下吧!”
“躺在我的身邊,抱着我!”
陳青雲說話有些艱難,那聲音磨礪而出,彷彿字字泣血!
李心慧的心柔軟成一團,然後躺到他的身邊去,緊緊地抱着他!
“睡吧!”她說,閉上眼睛,卻感覺眼角一片濕熱!
陳青雲閉上了乾裂的嘴巴,在暗夜裏,忍受着一波一波的劇痛!
他的呼吸衙役着,很粗,很重,彷彿肺部已經燒了起來!
可是他咬着牙齒,沒有哼上一句!
迷迷糊糊的,李心慧睡了過去!
可是卻彷彿回到那一幕,那把大刀舉起來,對着她身上的陳青雲砍了下來!
她尖叫一聲,突然睜開眼睛!
“啊!”
李心慧猛然做起來,陳青雲連忙道:“沒事了!”
“沒事了!”
李心慧看到房間裏還是很昏暗的,一盞油燈微弱地跳動着,彷彿跟她搖曳不平的心臟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時,只見陳親青雲一頭密汗,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的唇瓣紅得滴血,已經不是正常的顏色了!
李心慧的連忙翻身下床,拿出針套給他施針!
“夠了,再痛就要死了!”
“我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如果你要是想死,我不介意走在你的前面!”
李心慧冷然道,手裏下針的速度更快!
陳青雲撐到了極限,虛弱無比,在疼痛慢慢消散以後,他便又昏睡了過去!
一陣冷風襲來看,李心慧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寒。
只見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然後起身,開門出去!
天色已經微亮了,庭院中安靜無比,碼頭上傳來卸貨的聲音。
蕭鳳天聽到庭院裏的聲響,立即從床塌上起身。
“咯吱”一聲,他開門時,正巧看到李心慧轉過頭來!
“我吵到警覺的大將軍了!”
李心慧調侃!
蕭鳳天聞言,搖了搖頭,走到庭院當中,與她並肩而立!
周圍的夜色很黑,樹影婆娑,然而那一對緊靠的背影看起來卻格外相配。
……
陳青雲感覺渾身都疼,疼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在昏昏沉沉中醒來時,還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眼角的淚。
淚是濕的,是冰冷的,他像是做夢,又像是還魂。
當他坐起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睡在《食香閣》的廂房裏時,忽然發現眼前的床幔陌生得緊。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心慧翻了個身,露出了渾圓的肚子。
陳青雲拍了拍自己的臉,有些心亂地下了床。
原來那些彷彿真實的經歷,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帘里閃過的畫面,在耳邊迴響的驚叫聲,難以忍受的真實痛苦。
都只是一場夢!
可為什麼那麼真實呢?真實到就像是真的發生過,可他為什麼又能醒來?
中毒的卓唯跟這一世中毒而死的卓唯多像啊,當初差點死在回京路上的蕭鳳天,在夢裏是心慧救下的,還有明德大師、老師、師母……
前世不是前世,今生不是今生,那他們到底為什麼會這樣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像是在他的心裏打了一個死結,他解不開,也躲不掉。
因為太驚顫了,陳青雲倒茶的時候沒有拿穩茶杯。
“啪”的一聲,茶杯碎了。
突然而來的聲響吵醒了睡着的心慧,她睜開眼睛看了看站在桌邊的青雲,出聲問道:“是天亮了嗎?”
陳青雲看了看灰濛濛的窗外,咽着乾澀的喉嚨到:“快了。”
心慧撐着手肘坐起來,陳青雲連忙過去扶着。
心慧發現他的貼身衣服都是濕的,身體也僵硬得很。
她連忙問道:“怎麼了?你是生病了嗎?”
陳青雲苦澀地笑了笑,玩味道:“不是,你記得一個叫蕭鳳天的人吧?”
“朝中的大將軍,威名赫赫的。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喜歡上他了。”
心慧哭笑不得道:“我都沒有見過他,你怎麼能做這樣的夢?”
“再說了,大將軍威名赫赫,想必喜歡他的女子不在少數,我現在挺着大肚子,你覺得人家能看得上?”
陳青雲誠實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心慌,明明你都不認識這個人,可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你說……會不會是你們上輩子有什麼淵源?”
心慧哭笑不得道:“我們都是夫妻了,難道上輩子沒有淵源嗎?只是夢而已,你太緊張了。我估摸着是我要生了,你整天胡思亂想所以才會做這種荒誕的夢。”
陳青雲沒有說話,他心裏在想。
真正荒誕是那些對她的傷害,對她的羞辱。
可那些他都無法說出口。
唯獨蕭鳳天,卓唯,這兩人前世與她的糾葛太深,今生就算是沒有什麼交集,可卓唯還是在臨死前說通了她。
像是他命里欠下的債一樣,如今在他過上安逸的日子以後都找上門來了。
陳青雲忽然嘆道:“不如我們開一家《食香閣》吧,從前在雲鶴書院的大廚長康就很不錯,我們把他找來當主廚。”
陳青雲雖為為官了,可在定南府還是備受敬仰的。
日常上門拜訪的人也很多,還有很多慕名而來的文人墨客。
心慧想了想便道:“開吧。”
“這樣以後客人上門來,家裏的廚娘都不用着急忙慌地加菜了。”
陳青雲笑了笑,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晨光漸漸亮了,心慧也睡不着了。
陳青雲就起床扶着她在庭院裏散步,打掃的小丫鬟們一個個見了,心裏暗暗羨慕。
他們家老爺和夫人一直很恩愛,對她們這些下人也十分溫和。
在這樣的主家裏生活,她們都像庭院裏的花兒一樣,一個個都得到了精心的照顧。
只是在她們沉浸在一片幸福的喜悅中時,只見她們的夫人突然停了腳步,沉着聲音道:“我好像要生了。”
於是乎,所有下人一瞬間開始兵荒馬亂地到處亂躥。
陳青雲緊張得要死,而立之年的人了,跟個孩子一樣六神無主,傻乎乎地問道:“那要怎麼辦?”
“噗。”心慧忍不住噴笑,淡定道:“先不着急,扶我去產房裏待着。”
“找產婆來,估計一時半伙還生不了。”
陳青雲立即照辦,原本恍惚的神智漸漸回籠。
他指揮着下人,喚來了產婆,請來了大夫……
兩個人都不是少年人了,但這卻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陳青雲緊張地在產房外渡步,好幾次險些撞到端水的丫鬟。
好在心慧這一胎生得比較順利,申時孩子就出生了,是一個女兒。
陳青雲歡喜異常,大大賞了下人和穩婆。
晚上的時候,陳青雲抱着女兒守着心慧睡覺,半夢半醒間,他以為自己又要入夢了。
可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驚醒了他,也驚醒了心慧。
初為父母的他們手忙腳亂的,又是給孩子換片,又是給孩子餵奶,一番折騰下,兩人再次帶着孩子沉沉睡去。
這一夜,陳青雲只覺閉眼和睜眼間,天就亮了。
……
自從有了女兒陳安南,陳青雲沒有再做過那種真實又離奇的夢境了。
不過他身邊的那些舊友到是一個個都回到了定南府,他們又過回了從前互相調侃的日子。
直到某一年,蕭鳳天路過定南府,特意來拜會他。
也是那一夜,陳青雲接回了那個他耿耿於懷的夢境。在夢中他徹底放棄了科舉,一直留在定南府,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醒來以後的陳青雲釋然了。他想起一句話:“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冥冥之中,他和心慧的命運軌跡都改變了,可該遇到的人,卻始終會遇到。
而原本有情有意的兩個人,從來都只有珍惜和不珍惜。
很幸運的是,當他安享晚年,看着給他蓋毯子的心慧,還能夠心滿意足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身旁。
因為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夢外,他都選擇了珍惜自己心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