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行 第二十章:文會
“高重德,快起來。”戲謔的喊聲響起,這是張出塵執劍敲門。
“……嗯,知道了。”被叫醒的高駟醒來,起身、穿衣,而後佩劍出去,就聽見果然是一襲青衣的紅拂女。
高駟一怔,問着:“紅拂,大清早有何事?”
“哼,還睡得着,今早有許多秀女乘車進入洛陽,你就不擔心徐小慧也在其中!”張出塵譏諷道。
高駟現在雖是千牛備身,但私殺外侯官始終是個隱患。
他當下住在楚國公府上——楊素未歸尚未改成越王府,大家都有些擔憂負責選秀的宇文化及帶人尋上門來,因此聽到選秀消息,這才準備探個究竟。
“隨我去看看。”高駟淡然而處。
招來史大奈和高開道,戴上楚國公腰牌,紅拂女做男裝打扮,總管李百葯做嚮導在前引路,一行出了國公府大門。再沿穿過履道坊來到朱雀大街,就見長夏門方向,擠滿了入城的馬車,而且上面載的都是一群十四五歲的少女。
“江南沈氏女,據說生下有就香氣三日不散,能歌舞,善做事,想來入宮后必能飛黃騰達。”
“京兆韋氏,故太尉韋寬的後人,聽說也是個美人兒……”
“琅琊王氏,山東貴女,詩書傳家,想不到此番也進宮侍奉君王,都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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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就是三五個少女共乘一輛馬車的普通家世女子。
李百葯不愧博聞強記之名,對於每個入宮秀女的來歷都能辨認個八九不離十。
天子無私事。
三十年開皇盛世猶如烈火烹油,現在新天子即位,不時有暗流洶湧,一些想要趁勢而起的世家,便紛紛籍着選秀之機挑選最美貌的女子送入皇宮,期盼在未來的變故中分得一杯羹。真的仔細探查,不少世家和大族,都或明或暗開始下注了!
高駟萬全看不到徐小慧的身影,心中既慶幸又失落。
“重德賢弟!”李百葯忽然喚他。
“李兄!”高駟很是客氣,李百葯雖是個管家,但才氣出眾,為人正直,不能不客氣。
“賢弟,剛才見你神思恍惚,想必是因外侯官一事擔憂宇文家報復,隨我來……,愚兄給你引薦兩位至交,定然可以幫得上忙。”
“沒事,到讓哥哥費心了。我家事已安頓完畢,若有人不開眼找來尋事,某之寶劍未嘗不利!”高駟想了想一字一頓,又說著:“全憑兄長安排,咱們往哪裏去?”
“當然是南市嘍。”李百葯笑嘻嘻道,“哥哥帶你去見識見識。”隨後招來馬車就往城中的南市趕去。
在這個時代,大城市的都設有專門的坊市,供各方商人交易,往往也是城內的繁華地段,吃喝玩樂場所俱全,乃是結識朋友的上佳之地。
馬車輪滾滾而行,沿着街道駛過,越來越見繁華。
高開道和史大奈跟在馬車兩側,看得眼花繚亂,高開道一反常態說著:“待會兒可要喝個痛快,老史,敢不敢比個高低。”
“怕你不成,論武藝咱倆難分伯仲,喝酒俺可沒輸過。”史大奈嘿嘿直笑。
高駟和李百葯閑談者,紅拂女閉目養神。
此時,南市八街,此地多酒樓貴宅,江南吳女,西域胡姬更是應有盡有,最使青年才俊流連忘返。一處高大典雅的樓閣,門庭金碧輝煌,在路上望去,木棟閣樓隱有絲竹歌舞之聲傳揚。
司馬元青和宇文成基,以及幾個官宦子弟,才到了門口,就聽到庭內有兩隻鸚鵡的叫道:“公子來了,公子來了……”
那一行聞之皆笑,宇文成基是說著:“這小東西還有幾分樂趣。”
司馬元青笑了,說著:“這樣兄長才能左擁右抱呀!”
正當時時,樓前竹簾捲動,三個青衣小鬟鶯鶯燕燕的迎了出來,當頭的少女長的明眸皓齒,嬌小可愛,芳齡不過十三四歲,宛若多處綻的梨花,看見了來人連忙行禮說著:“聞得幾位公子前來造訪,梅清大家特命小婢喜鵲歡迎,快請入內!”
就由這三個小丫頭引着入內,院內別有洞天,只見見假山疏叢,奇花異草掩映,縱然是多次次來過的人,都不由會生出獵奇之心。
地面用玉石鋪就,纖塵不然,上了石階幾可照出人影。這喜鵲丫頭引着幾人往小樓行去,途中說笑不斷竟也頗通文雅。
宇文成基看了這丫頭一眼,說著:“單看這丫鬟,就可知梅清大家風采了。”
“那是自然。嘿,聞香園本有四大才女,或舞或歌,或琴善詩,都是成名已久。唯獨這梅清大家乃是三月前到來參與文會的。宇文兄,可聽說過,梅清一曲舞,洛陽半城空。”一個官宦子弟道。
宇文成基果然被吸引到了,抬手摸着下巴說:“那今兒可就要好好欣賞下了。”
在他們這一行人到來之時,大廳里已經有多名才俊在座。
梅清還未現身,先有一陣琵琶聲起,這琵琶聲初如小溪婉轉流淌,無過多渲染,音符卻在平靜中暴漲動,聲音絲絲從江南風流陡然變成了鐵騎沖陣,牽動着人的心弦,曲到最烈出猛地一劃,戛然而止,又似從未出現過。
廳內眾人沉醉,良久無聲。
“果然好琵琶行,不虛此聞。宇文成基拍了拍手,打破氣氛。
輕紗垂簾忽然自內掀起,另一番氣像浮現,十六個少女開始作舞,輕紗動,眼波橫,春色旖旎。翩翩起舞中,象牙佛冠飛天,瓔珞如潮似浪,,,妖嬈和聖潔矛盾中渾然天成。
廳內一行人連叫好都忘記了。
司馬元青等來到大堂坐下,就有一個個丫鬟上茶,看着舞蹈聽着歌聲,美人蜿蜒,宇文公子當下卻心有些恍惚。
宇文成基年方二十乃是宇文化及的幼子,但是出身於家中嫡子。
自幼吃喝玩樂、聲色犬馬,但天賦聰明。祖父宇文述,就誇讚“通權謀,警悟而行,乃大才。承吾家業者唯獨此兒也。”
宇文家靠着侍奉當今天子發跡,他平時頑劣些無傷大局。
但今日卻收起了狂妄,顯得謹慎而有禮很少見,只因就在昨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宇文成基的哥哥宇文成都,是天寶大將,更是新被授予平叛前軍大元帥,統管十萬大軍,這已經是朝中高管了,深受天子信賴。
昨日,傍晚時分,他有空陪着宗室女元英娥去白馬寺上香。
元英娥的祖母是楊麗華,原本是楊開皇長女前朝大周天元皇后,北周江山被楊氏所奪,為免除後患,元文皇室男丁子弟盡數被殺。
元英娥身負兩朝皇室血脈,精通琴棋書畫,並且幼習武善使長劍,殊為難得。昨日到白馬寺燒香以祈冥福,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料上香之際,迎面走來一位大和尚,只看了元英娥一眼就緊隨在後。宇文成基以為碰上了花和尚,大怒就要傳喚衛士,和尚卻說出了驚人的相士之語:“貧僧自幼修天眼通,不敢說參透未來,但五六分還是有得。觀人相而見未來相,但未曾見一個十分上相之人,佛祖保佑,今天讓老衲得睹極貴之人。”
宇文成基時心中一動,在送走元英娥后,遣人秘密宴請和尚。到了密室幽地,和尚不等他問話,開口就說:“若觀公子之相,不過是百日太子之相而已,但若觀此女,卻有母儀天下之格。而且生兒有天子之命,可助丈夫大運。你若得娶她為夫妻,公子日後必定能稱王稱帝。”
宇文成基聽得熱血澎湃,卻又十分害怕,正考慮滅口,不料和尚起身告辭:“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求天下太平,貧僧妄自泄露天機,折了二十年陽壽,今晚合當圓寂。勞煩公子將吾之舍利子送還白馬寺碑林塔下。”
果然,當晚老和尚圓寂,留下一刻舍利子。
第二日,宇文成基獨身一人送還和尚舍利子。
之後到了街上,他還幾如在夢中,就遇到了司馬元青幾個平日的狐朋狗友,被一起拉到這裏參加文會,到現在回不過神來。
太子之命,稱王稱帝,這句從未想過話,一下子喚醒了了他身體內沉睡的大志,使他心潮翻滾。“成基兄,想什麼呢?”就在這時司馬元青在他肩膀上一拍,使其清醒過來。
“嘿,沒事,只是想到這梅清大家,如此風采,不會有人捷足先登吧?”宇文成基笑着又恢復了紈絝子弟模樣。
“小事一樁,若能文會揚名,兄弟只管去快活。”司馬元青笑着說,說著:“我觀宇文兄印堂紅光凝聚,來日定然發達,可不要忘了小弟,哈哈哈!”
宇文成基下意識驚問道:“你也會看相?”
“那是自然。我司馬家雖然沒落。但還是有些密傳,只是太過深奧。快看,梅清大家過來了。”司馬元青實際上是一胡謅的,他雖也姓司馬,但同司馬世家毫無關聯,相術更是還沒有入門。只是其做人圓滑,不得不奉承對方。
梅清大家白衣若雪而來,兩個侍女在後輕托裙角,此女冷艷若梅,目光含情,端莊帶着三分媚,最令紈絝少年着迷。
看見她過來,司馬元青的目光就死死盯着對方,而宇文成基也打起精神來,與她說話,只是心中卻更是思量元英娥。
元英娥身份敏感,否則也不會十六歲了還未出嫁,宇文家也算是顯貴,若是在這時提出,只怕會影響到天子對宇文閥的信任。
梅清大家見對方心思不在她身,心中驚疑,目光凝看了宇文成基兩眼,不過客人眾多,卻也不過多停留,當下嫣然一笑,就要向別席而去。
“哎吆,宇文兄,你今兒是怎麼吃素了?該不會是不行了吧?”司馬元青等一干官宦子弟起鬨。
宇文成基哪受得了這激將,霍地端起杯來,攬住美人,大笑說著:“大家且慢,陪我喝杯美人香。”
言罷,將酒遞到佳人唇邊,霸道的不容拒絕。
在場的公子不由歡聲叫好,片刻之後,有一人更是起鬨的說著:“聽聞宇文兄飽經風流陣仗,花樣繁多,今日一見,果名不虛傳。”
“可惜我沒有機會了。”又一人說著:“不知梅清大家滋味如何?”
眾人不由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