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雀捕螳螂
清晨,不,還不到清晨。
天邊只有一層透底的淺光區分出上方的昏暗。
習善卻已輕裝來到郊外樹林,他從塵浮逃走的位置與小院相連,自小田縣方向距離千米內劃出範圍進行搜尋,像一條細心謹慎的狩獵惡犬。
地面落葉遍佈,焦脆,哪怕故意放輕腳步依舊會發出輕響,好在冷風刮過樹冠的聲音可以將之稍稍蓋過,不至於過分清晰刺耳。
少年時不時伏低身子遠看,讓部分低矮的樹枝不至於遮擋視線,十數次后當他再次俯身,遠處一堆打散熄滅的篝火殘渣瞬間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這一刻,習善的呼吸變得更緩,腳步變得更輕,而速度卻在加快,殺意更是難以抑制的張揚釋放。
他要在對方沒有察覺前靠近,儘可能的靠近。
驚!
篝火后樹榦遮擋的背面突然抖過一抹灰色,那是塵浮的衣角。
下一刻,銀色微光連閃,一根銀針直射而來!細微難尋,無聲無響。
習善止於原地,沒有抽刀,而是嘗試以煞行八方硬抗。因為憑藉對方的速度被察覺后已註定功虧一簣,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果決機警的身影又一次飛速遠去,心中不甘。
“叱!”黑煙細微處猛旋,於凹陷中驟然反斥,銀針被彈飛,在半空被侵蝕七成,凌亂落地后掩蓋於枯葉之下。
沒破防,雖然不知道這一針對方用了幾成內力,僅以目前來看威力比郁義奴全力擲出的殺招遜色極多,看來南宮月生說得沒錯,塵浮的專精之處並不在此。
回去的路上習善心中盤算確實應該修行一門輕功了,算上此次自作主張的襲殺因為輕功劣勢而先機盡失的情況已經發生多次,不及時彌補早晚得出問題。
思緒盤桓一路,當少年返回小院,遠遠地便看見南宮月生在門口站着,雙手捧着一碗溫水小口喝着。
“閣下可試過了?”他等習善走近后問道。
“輕功好得離譜。”習善沒有解釋自作主張的行動,因為他就是要把對自己有威脅的擋路人全部殺掉,以絕後患。而眼前這人卻總想留對方一命,這令他心裏不踏實,也很不爽。
“閣下雖是我的貴人,可塵浮畢竟是我唯一的發小,你若執意要殺他我只能選擇暫時退出。”南宮月生看向緩緩升起的朝陽開口。
“是他想要殺我。”習善開始漱口,洗臉,嘴上不松心裏卻不希望少了這個可以利用的幫手。
“我說了會幫你阻止他,只要我不死,你必然無恙。”
習善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洗漱完畢后仔仔細細將臉、手擦乾淨,從院兒里摘了顆橘子餵給相伊:
“好,我給你機會,兩次,從現在開始。”這聲音聽起來平緩寡淡,可在這種氛圍下足以令人心底發寒。
這是習善的底線,兩次之後眼前這個和血雨樓那個,一個不留。
南宮月生轉過頭看着面露兇相的少年,唏噓道:
“少俠現在的殺心怎會比我當初走火入魔時還要重?甚至讓我懷疑聖女算出的卦象出了問題。”
“你倒還是和之前一樣虛偽的客氣,嘴上文縐縐,手上一點不含糊。卦象,什麼卦象?”
“見笑了,若為敵自然生死相對。至於卦象,是幕隱教聖女為我卜卦測得天機,在下一年來臨前跟隨你,福禍相依中我將會獲得前所未有的機緣。這機緣比飛沙客棧遇見她,霧竹宮得息戰都要大。”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習善直接問道。
“因為現在的你讓我很不安,我擔心你會隨時遷怒於我將我殺掉。”南宮月生實話實說。
習善默默地將後者打量了一會:
“你和上次見面時倒也變了不少,沒那麼神經兮兮,而且之前我可不是你的對手,怎麼還擔心我會殺了你?”
“閣下也說了,那是之前。”
“無論怎樣,我還是那句話,塵浮的事只有兩次機會,不然你口中的機緣就沒有福,而全部都是禍。”撂下這句話少年牽着相伊走出院門,一刻不停。
南宮月生看着他的背影長舒一口氣,放慢腳步跟上,刻意與前者保持一段距離。
二人在路上吃得朝食,普普通通的乾糧。中午時分臨近了小田縣,習善的第一目標卻不是吳府,而是那個在背後散佈謠言給自己下套子的霸天寨。
山寨中,坐天堂,依舊是大當家的典霸此刻正獨自享用着美食,入秋的第一道螃蟹。這時候的螃蟹其實並沒有到達最肥美的階段,卻也算得上新鮮,再加上典霸嘴饞,蟹黃少點次點也能湊合著,反正是個大老粗,不講究。就算是個公的,蟹膏和八條細腿都能讓他啃得津津有味。
性寒的食物搭配黃酒才合適,前者只能算不錯,但這酒可是藏了有些年頭了,雖然最好的幾壇還在地窖里,專門等候最佳時機捕獲的那批大閘蟹。
炭火在下方燒着陶盆,陶盆里的水煮着酒壺。溫暖舒適的虎皮大椅上,典霸想念起了城裏青樓的小娘子。
像他這種一流無期、長生無望的普通人一輩子好像也沒什麼大追求,活了幾十年才突然明白讓自己每天過得舒舒服服才算不枉此生。
唉~要是老子天賦異稟出身顯赫該多好,素女劍派的呂舒書看過一眼就忘不了,要是能......嘿嘿。
典霸美滋滋地幻想着,嘴裏的螃蟹都忘了嚼。
一隻山麻雀落在黃葉凋零的枝頭,“嘰嘰喳喳”叫了兩聲再次顫枝起飛,幾輪振翅后劃過林子上空,落在矮山下方一棵樹的枝頭上。
小東西四下張望,一名剛小解完的嘍啰正在底下心情愉悅地提緊褲腰帶,但緊接着,有人影從後方樹榦閃出,帶着一道乍現的紫黑光華......
一切發生的太快,嘍啰甚至到死還是滿臉釋放后的舒坦。
“撲棱!”
山麻雀受到驚嚇,甩翅竄飛。
塵浮看着腳下的屍體緩緩下蹲,右手握着一柄奇形怪狀的晶瑩短匕,像是無暇的水晶。
他通過吳謙提供的信息結合對習善行為的推斷先一步來到霸天寨,並在腦海中醞釀出一個絕佳的刺殺計劃,只要習善真的如所料般先來此處尋仇,那麼要殺他便十拿九穩。
塵浮按穩屍體頭部,虎骨刺進耳根,順着面部輪廓流暢划動......
不像之前與蕭夢一起看山望水,習善與南宮月生在未時便到達了霸天寨所處的矮山腳下。不過兩人並沒有直接殺上去,而是找了處偏僻的小水潭,捉了好多巴掌大的魚跟螃蟹生火開蒸。
一天三頓飯,頓頓不能少,每頓都是一種享受。
鍋是在曾經走過的那個小村子裏買的,直徑兩尺的兩耳鐵鍋,習善沒有進村而是選擇繞路,負責交易的是南宮月生。
獵戶出身的習善砍了根竹子臨時編成箅子架在鍋上,下面燒水,上面放魚、蟹。看着食材慢慢蒸熟,二人先後下手開吃。
沒有任何調料的清蒸體現了本地水產獨有的鮮味,像是每一口都在吮吸大自然沁人心脾的萊萊,令人的心情在超脫與世俗間反覆橫跳。
不知不覺間,二人無語言表的思想衝突稍稍緩和。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他們吃得很細,磨磨蹭蹭,鍋里沒了吃的就再去水潭裏抓,水少了就再加水,像是來到此處的目的就是為了吃頓秋蟹。
直到層林浸染夕陽餘暉,二人仍然意味尤盡。
而另一邊,被塵浮殺死的那名嘍啰竟然重新出現在霸天寨外的樹林,只是面部顯得有些僵硬。嘍啰張望了下四周,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寨子走去。
“他有沒有告訴過你製作一張人皮面具需要多長時間?”習善靠着一棵樹懶洋洋說道,用手扣着螃蟹殼。
南宮月生將一段剝好的蝦尾填進嘴裏,懶洋洋地起身:
“沒說過,不過我覺得咱們越晚去越保險,我去找地兒買點酒。”
“嗯可以,那就明天午時再殺他個出其不意!”
好傢夥,倆人得閑享受的心思不謀而合,借口倒是有理有據。
可惜美好的東西最容易被打破,南宮月生前腳剛走,兩個山寨賊寇就從林間小路走了下來,這個時間段應該是準備去縣城找找樂子。
而正對着小路不遠的一人一獸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大片綠色與少許橙黃間的一抹白色自然極為顯眼,兩人對視一眼后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朝着習善走來。
習善自然也看到了他們,暗罵一聲起身朝前走去,他可不想動起手來不小心把鍋打翻了。
等雙方靠近,兩名賊寇嘍啰盯着習善打量了一會,見他體格高大壯碩心中有些打鼓,可常年養成的流氓脾性還是佔了上風:
“小子,你這鹿看起來挺不錯。”
“爺手裏有二兩銀子,送你個便宜買你這鹿,遇見我算你走運。”第二人幫腔道,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碎銀扔在少年腳下。
習善起身時沒帶刀,留在了相伊身邊,這可能讓對方看走了眼。
“霸天寨的?”他突然問道。
剛與之擦肩而過的兩名嘍啰同時停下腳步,滿臉榮耀:
“你小子還算有點眼力勁兒,知道我們是......”
“嘭!”一顆碩大的拳頭直接轟擊在此人後腦勺上,將他砸趴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名嘍啰轉過身嚇得連連後退,腰上的短刀拔了幾次才拔出來,但緊接着一隻如鐵鉗般的手便扣住了他握刀的手腕,“咔!”的一聲扭成了麻花。
不等嘍啰叫出聲,習善緊接一記手刀劈在了其側頸根!
“嘭!”
第二人,倒地不起。
看着腳下失去意識的兩人,習善移動目光,依次落在了:他們的衣服、岩石,與相對較遠的一處水潭上。
等南宮月生買酒回來,一切如初,二人小作休憩。當月華上天,繼續捕蟹飲酒,只是習善卻說吃飽了,只喝酒。
畢竟大部分水潭都在深處相同,他哪還下得去嘴?
一夜無話,冥想修鍊至第二日午時。
二人默契起身,漱口,各食半張饢,飲溫水一碗,將火堆掩埋后,起身上山。
霸天寨這種小山寨不會安排人巡山,因為佔地太小,完全沒必要,而作為烏合之眾的賊寇們也樂得偷懶,除非撞見偷跑出來溜達的倒霉鬼,他們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一路摸到山寨大門,“霸天寨”三個醜醜的大字寫在三塊切開拼合的樹榦上,用長鐵釘和麻繩固定在高處,樸素的讓人發笑。
“這地方看起來不怎麼......”南宮月生張了張嘴,感慨道。
“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要不是顧忌路上那個小村子,這地方早給我滅了。”習善說話間舉起止戈,衝著五十步外看守寨門的一人扣下了扳機。
箭矢毫無預兆地穿透山匪肋骨,將人釘在門柱上鮮血直流卻不敢動彈,只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大喊:“敵襲!敵襲!”
第一箭,頗具準頭。
與其同守寨門的另一名山匪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愣在原地,直到第二根箭矢擦着他的右肩三角肌飛過,飆起一道血花后才慌亂地轉身逃跑,跟着大喊:
“敵襲!敵襲!”
同時習善現出身形,邊向前逼近邊拉動機括扣下扳機。
“嗖!”
第三箭兇狠的從後方鑽入山匪嘍啰腰子,並擊碎了部分脊椎骨,將他整個人帶得翻滾倒地。
“別看着了,都殺了吧。”習善看向山寨入口的瞭望塔,對着上面拉弓指着自己的蠢蛋就是一弩。
兩兩落空,上方的箭矢扎進地面,弩箭矢則釘進圍欄。不等嘍啰再拉弓,緊隨而至的下一弩箭已將其穿胸而過。
“這把劍不是為了殺戮。”話雖如此,南宮月生還是將息戰從右手調換到左手,準備隨時出劍。他可以不主動殺人,但對於衝過來送死的絕不會手下留情。
“當初在飛沙客棧殺我的狠勁呢?說不定你說的機緣就在這山寨里,人殺光了就出來了!”話音落,習善將射空的止戈連弩放回弩箱,擱在地面等相伊自行收取。自己則刀鞘插腰,拔出黑蟾殺入寨內。
木柴與茅草搭成的小屋排列在山寨主路兩側,只有另一端磚壘的坐天堂得以顯出一絲絲和“霸天寨”名號相搭的氣魄,但整體依舊十分簡陋。
最靠前的木屋屋門剛要被拉開,習善抽刀直入,清粉色的刀尖勾勒出一條筆直光線沒入門中,連同後方賊寇一同貫穿!
嘈雜聲起,少年轉頭看向前方,幾十名賊寇從穿插排列的木屋中紛紛衝出,如鼠潮湧動。
習善眼中升起狂熱,獰笑着拔出刀身。
“咣當!”
隨着門后屍體墜地,黑煞蒸騰,殺戮開啟。
一條條生命在黑煙翻湧中磨滅,一具具軀體隨着刀鋒舞動支離破碎,而他們卻難以破開煞氣分毫。習善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深入,殘兵與屍身相隨。
奇怪的是這種血腥殘暴的殺戮竟令少年感到心中舒坦,近日來積壓的鬱氣與怒火都在其中釋放,連內心都不再煎熬。
而實際上這種虛假的舒坦無異於飲鴆止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癮君子,每次滿足之後恢復正常並在負罪感中發誓不再繼續,而下一次卻只會更加猛烈。同樣的,殺戮得來的安撫只會讓下一場殺戮更加血腥,若無法剋制,入魔者將會越陷越深,直至死亡。
主路上,黑煙已撕碎了所有生命,撞入坐天堂!
高坐虎皮椅的典霸神情恐懼,最初聽到騷亂時他根本沒有不在意,以為是平日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遊俠兒跑來送死,只安然自若地吃着螃蟹喝着酒。
但誰知十幾個呼吸的功夫,當初那位煞星就站到了他面前,看聲勢不知比之前強了多少。
“好...好漢饒......饒饒命!”在坐天堂躲過一劫的幾名嘍啰乾脆利索地丟掉兵器跪下求饒,嚇得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典霸強作鎮定地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酒,卻是手抖得把酒撒了個乾淨:
“這位少俠,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您如今重新殺回來可太不地道。”
此刻南宮月生也邁入了坐天堂門檻,手中息戰似乎真的沒有出鞘。
“說好了?說好你背地裏捅刀子了?”習善問道,同時將黑蟾插回刀鞘。
典霸見狀鬆了口氣,覺得有條件可談,但下一瞬寒芒閃過,其手中酒杯“叮噹”破碎,習善將腳下嘍啰丟棄的一柄長劍灌注煞氣踢飛,將他釘死在了虎皮椅上。
死不瞑目。
見狀,習善收了殺心,黑煙散去,丹田停息。
這一刻他彷彿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善良正直的少年,甚至心裏還閃過一個“我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的念頭。
氣氛如逐漸歸於平靜的湖面,猛然激起千層浪!
一瞬、一念、一殺機!
站在習善身後的一名嘍啰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如冬夜寒流席捲無聲又徹骨冰寒,他手中再現那把奇形如鉤的晶瑩紫黑短匕,直指前者後頸!
塵浮猜對了,習善果然先來到霸天寨復仇,而他則提前偽裝成嘍啰隱藏其中,用以完成此次出其不意的刺殺。
風動!
守在後方的南宮月生似乎早有準備,當塵浮的雙手出現異動的剎那作出應對,這是他平生最快的一劍,運轉奔騰的內力盤旋體外,氣流倒卷推斥一丈!
息戰金光煌煌,如乍現之異色閃電!
機括響!
不止南宮月生一個,跪地求饒的另一名嘍啰也在同一時間撥弄雙手十指。
塵浮腳下的兩塊地板轟然炸開,竟從中躍出兩個人形傀儡朝他撲去,僵硬詭譎的動作下速度卻奇快無比,同時數不盡的暗器細針從其口、腹、手中射出,個個塗滿迷藥。
“噹!”
虎骨與息戰交擊,迸發出內力潰散的光華。
習善冷笑着回頭,面向塵浮無聲吐出三個字:
“???”
塵浮一擊不成果斷爆退,雙腳連蹬,故技重施,又是那極具爆發性的逃離方式。即使作為殺手中的精英,在此情形下也難以保持平靜,畢竟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刺殺安排竟然被對方料中,還將計就計給他下了套。
所幸常年培養的殺手本能與生死邊緣磨鍊出的身手支撐着塵浮不至於立即敗下陣來,可困獸猶鬥的結局註定不會改變。
前有傀儡暗器,側有息戰緊逼,塵浮只能儘力轉動上半身挪出暗器範圍,同時右手虎骨以一式“奪命”自下而上突襲南宮月生下陰,出手如螳螂捕獵快到簡直肉眼難尋,令人頭皮發麻!
對南宮月生他還是手下留情了,此招便是他們多次對練的招式,雖然姿勢與出招角度完全不同,可運功路線、殺傷力、速度、特性相差無幾,足以令前者反應躲避,同時為他讓開缺口。
“噗噗噗噗噗!”然而毒針速度更快。
雖然只有五根建功射入塵浮雙腿,可毒性已在急流的血液中飛快傳遞。
易容成小嘍啰的唐春見狀皺起眉頭,在預計中對方應該全身中針,而不是僅僅只有雙腿,這種失誤會導致塵浮延遲進入昏迷,生出變數。
同一時間,南宮月生身法三動,第一步避過襠下虎骨,后兩步連貫提速斜插於塵浮前路,阻攔其逃脫,但手中息戰卻再沒動過。
習善則作壁上觀的同時清理掉了坐天堂餘下嘍啰,這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易如反掌,刀都無需出鞘,雙拳兩腿便完成了收尾工作。
一聲聲慘叫、一具具跌倒的屍體,都無法動搖習善斬草除根的決心。
哪怕心神暫時恢復正常的他心有不忍,但手卻始終沒有停下。喜歡兩個人的遊俠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兩個人的遊俠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