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明明是生在春天
莫曉曉剛把牛趕回家時候,便見嬸嬸眉開眼笑的樣子在廚房裏一邊哼着小曲一邊忙活。
不是叔父生意賺了錢就是堂哥回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是那個全家人都引以為傲的莫玉承回來了。
“哥,你寫這字兒,真好看。”
莫曉曉站在莫玉承旁邊看着他正專心致志的寫着作業,行雲流水的筆法讓人看上去實在是舒暢。
莫玉承淡淡微笑“曉曉,你回來了。”
這時於小鳳鑽了進來,橫眉怒目的樣子似乎要吃人一般。
“你幹什麼,還不滾出去做飯,打擾到我們玉承你賠得起嗎,這可不是你這種衣架飯囊能看的東西,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握筆寫字。”
莫曉曉心裏一陣酸楚,她真的一輩子都不能像莫玉承一樣握筆寫字,讀詩念書嗎?
莫玉承站了起來,沒好氣的道:“媽,你這是做什麼,你快出去吧,你在這我都看不進去了,曉曉沒打擾我。”
“我跟你說玉承,她這種酒囊飯袋一事無成的人,你少跟她接觸,你好好念書,她一輩子都是這個賤皮樣。”
莫曉曉早就習慣了她這種冷嘲熱諷,轉過身便走了出去。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就像毒品一樣讓人麻木讓人上癮。
莫曉曉蹲在後院的池塘邊,用狗尾巴草逗着池子裏的小生物,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直到她的影子和黑暗融為一體,莫曉曉被蚊子叮得渾身是包她竟然也毫無知覺。
要這樣畏畏縮縮本本分分一輩子嗎?莫曉曉你真是沒用哈!
正當莫曉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候,身後的房子裏又傳來了嬸嬸的咒罵聲……
“莫曉曉,你這個死丫頭死哪兒去了,一天天見不到個鬼影!”
莫曉曉踏進院子,就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聲包裹。
“你這個死丫頭,本事大了要上天了,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偷雞摸狗,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這時,叔父沉着個臉,吸了一口煙,杵在門口,質問道:“曉曉,你是不是拿了玉承的鋼筆啊?是的話就拿出來,那東西你也用不到。”
說罷還用一種看賊的眼神瞪着她。
“莫曉曉是個小偷,小偷呸呸呸!”
一旁的莫玉欣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跟她做着鬼臉,讓人很是噁心。
莫曉曉知道自己這是百口莫辯了,自己剛剛確實進過莫玉承房間,和嬸嬸也鬧了嘴,現在說沒拿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是她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着的莫玉承,他眼神閃躲,似乎也在疑惑着什麼,莫曉曉心裏唯一一個能寄託信任的人也不信了她。
莫曉曉直勾勾的盯着莫玉承,眼裏除了委屈更多的是失望……
莫曉曉一字一句的道:“我說我沒有拿。”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堅定和力量。
於小鳳依然依依不饒的咄咄逼人,一口咬定了就是她拿的。“不是,你是誰,難道還有別人嗎?我告訴你莫曉曉你這一輩子也甭想握筆寫字兒,出人頭地!”
莫曉曉目光如炬,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了於小鳳的身體上,就像是一把劍一把沉甸甸的劍,是的,於小鳳一時竟然忘了後面要說的話。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拿,你信與不信,跟我有什麼關係。”說完瞪了門口的一家四口一眼,就像一匹孤狼面對四頭惡狗一般,雖然落魄但決不卑微。
“既然你跟我們家沒關係,那你就滾阿,哪裏來的哪裏去,最好死在外面,永遠別回來。”
於小鳳不依不饒的說著。
“你以為我想回來嗎?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說完莫曉曉就奪門而出,陳舊的木門吱吱呀呀的響着,似乎也在控訴着什麼,莫曉曉嬌小又堅強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目光中。
“曉曉,你回來你去哪兒……”
莫玉承叫着莫曉曉的名字,試圖喚她回來,可是那麼驕傲的莫曉曉又如何回得去呢!
“玉承,你快跟上去看看,這麼晚了外面也不安全,把她給叫回來。”莫國彬這才道。
也許是最後剩餘一點良知,又或許是對他父親的一種虧欠和內疚………
於小鳳還想說什麼,但是看莫國彬一臉複雜的樣子,也就不說什麼了。
雖說正值盛夏,可莫曉曉一點也沒覺得溫暖,甚至還覺得陰風陣陣,寒氣逼人。
被愛的人永遠活在春天,春暖花開,鶯歌燕舞,鳥語花香。
可莫曉曉是那個一直活在寒冬的人,一年四季都只覺得,雪虐風饕,天寒地凍,無依無靠。
可是莫曉曉明明生在那個萬物復蘇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春天阿!可是她卻活在了冬天……
活在冬天的事物必須得是堅貞不屈無堅不摧的,撐得住嚴寒,才有世人讚歎的冷艷,是要在嚴冬里凄凄慘慘暗淡的死去,還是選擇欺霜傲雪,勇敢的盛開,莫曉曉心裏沒有答案……
一路上的涼風陣陣,夏蟬蛙鳴,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熱鬧非凡,和諧融洽,白楊樹舞動着葉子,唰唰作響,這天地間所有事物,都像在開一場盛大的宴會,其樂融融。
莫曉曉無動於衷,只是覺得它們太吵,卻想不到一個讓他們閉嘴的辦法。
莫曉曉看着前方一片漆黑,又看着來處,雖說有一絲光亮卻又讓人覺得不寒而慄,一邊是未知的黑暗一邊是噬人的魔鬼,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何去何從……
“喂!,你在這裏幹什麼,不怕山上的豺狼野狗下來把你拖去呀!”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莫曉曉看着遠處,一處黑影正向她移動,她連忙退了幾步,做出一副謹慎防護的動作。
待那人走近她才發現,原來是村頭劉大叔,他正扛着鋤頭想必是剛做完活計回家。
“劉叔,你這麼晚才回家嗎!”
話說這個劉叔,50多歲了還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沒什麼文化,老實巴交一輩子的農民,平時心腸也挺熱乎。
“又跟你嬸嬸吵架啦?這麼晚在這裏,這山上,夜裏可真的有豺狼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我說孩子,你的命也是苦,你嬸嬸她那個人阿,我是看着他嫁給你叔的,其實也就是嘴巴厲害了點,心腸不壞。”
見莫曉曉沒有說話,他便又道:
“你這會兒想也是不想回去了吧,要不你跟我回去怎麼樣,他在山上也不安全,一個小姑娘家的。”
莫曉曉一時之間確實也沒有去處,想着劉叔平時也是個厚道人,也就沒有多想,便跟着他去了。
後來她才明白,單純是一種病,而且她病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