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宴中酒
第六十章
那是一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儘管有兩排侍女攙着,他的眼神卻極盡閃躲,一見到安蘇和王申醒這些陌生的身影,他直接拉過一個侍女,然後把他的頭像鴕鳥一樣的藏起來,似乎這樣做別人就看不見他了似的。
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王申醒和安蘇對視一眼,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雙方的默契只需要一眼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這貨絕對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統領,倉鼠一般的膽量,絕對驅使不起炬碩部這隻古老的雄鷹。
王申醒抿着嘴沒說話,雙眼緊盯着那個十三歲的男孩兒,這男孩穿着一身精緻金貴的薄紗和皮革,生活在熱帶雖然皮膚並不白皙但是皮膚卻細嫩,如果是個冒牌統領絕不會有這樣嬌養着的條件。
男孩也在看他們,一張生澀的臉從侍女的臂彎縫隙往外窺探,目光迎上王申醒的目光之時,他頓時慌裏慌張的將自己的頭重新藏在了侍女的身後。
“我的兒,你是炬碩部偉大的王,你應該對你的客人展露出降臨在熱帶的晨露一樣的笑容。”一個柔媚又威嚴的聲音從大帳中響起。
與此同時,男孩戰戰兢兢的探出頭,然後強行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申醒忍不住皺眉頭,這貨是真·假笑男孩兒啊。
大帳中走出來一個女人,她赤着腳,穿着一身淡灰色的薄紗衣裙,肩頭的紗料輕輕垂在地上,薄紗上鑲嵌的金箔就像是魚的鱗片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女人真漂亮。”身為女的,安蘇都忍不住驚呼一聲。
站在大帳門口的女人看起來也就三十齣頭,白皙的皮膚和淡粉色的雙唇有一種說不出來柔媚,偏偏眉眼之中又展露出精明。
看來,這位才是炬碩部的正主了。
王申醒不禁咋舌,這位傀儡兒子的正主媽氣勢很是凌厲,一雙眼睛讓人看了就有一種心馳神往的感覺,這倒是有點像在永延里遇見的那個可以隨便換臉的易容,可是比起易容,她似乎又差點火候。
見過大海就不會流連於小溪,如果王申醒是炬碩部的前任統領,絕不會在死之前將炬碩部拱手送給這麼個主兒。
那女人從大帳帳口緩步走到了假笑男孩兒的身邊,用手輕輕撫着男孩兒的頭,略顯尖翹的下巴輕輕墊在了男孩的毛寸頭上,輕聲道,“我的兒,你是炬碩部偉大的王,你面對尊貴的客人應該上前熱情說話,以示歡迎。”
男孩回頭看了看她,眼睛低垂然後又抬起道,“母親,我怕。”
“別怕。”女人用掛滿了墜飾的手掌輕輕撫了撫男孩的頭,女人站在男孩背後,扶正男孩的頭,讓那張掛着假笑的面孔面對着台下眾人,然後在男孩的耳邊輕聲道,“你是王,你是草原上的蒼鷹,你是早該睡醒的雄獅,你也是預言之人,你不該害怕。”
王申醒聽不見女人說了什麼,只覺得女人在男孩耳邊說話了之後,男孩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這感覺就像是被搶了食物而生氣的倉鼠。
可是倉鼠始終是倉鼠,從來都不會因為他生氣的表象而變成雄獅。哪怕身邊只是多了一隻貓,他都會明白自己的渺小與無能。
或許剛才的顫抖是因為氣勢,那此時的顫抖恐怕就是因為害怕,當安蘇露出標準的八顆齒待客笑的時候,那男孩的手就抖得跟篩子似的,把親手遞給客人的就頓時就灑出去一半。
安蘇淡淡一笑,然後雙手接過,站在男孩身後的女人,也是一副待客的謙和面孔,只是在安蘇雙手接過酒水的時候,眼前一亮。
旁人或許會注意不到這女人的目光,但一直站在安蘇身邊的王申醒則是一秒鐘都沒眨眼,倒不是因為他有多沉迷於這女人的容貌,不過是出於對一個類‘易容’生物的觀察罷了。
當人的眼神放光的時候,放光的一剎那可以收斂,可以縮短,但絕不會毫無痕迹。
當傀儡兒子的正主媽眼放精光的一剎那,王申醒也開始注意安蘇的雙手。
不同於嬌養在內帳的女人,安蘇是馬背上靠功名立於草原之上,部落之中的。
內帳的女人如果想獲得什麼東西,一個千嬌百媚的眼神,一身纏綿床榻的本事,一個夜夜笙歌的技巧,只要能取悅部落里最有實權的男人,都可以讓她們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
可安蘇不是,她就是部落里第二有實權的人,她的手掌上雖然並不算粗糙,但常年拿弓箭彎刀,她的手掌上也有不少的繭子和刮傷,那是一雙內帳女人不喜歡的手,身為炬碩部內帳里的正主,這個已經擁有了炬碩部實權的女人並不會羨艷這樣一雙手。
那她在看什麼呢?
王申醒的視線順着安蘇的手看見了安蘇套在食指上的古老戒指,和握在手掌上的那碗酒。
那枚戒指是炬碩部送到昆布薩爾部落的臣服的象徵,是炬碩部的人自己送到昆布薩爾手上的。
是酒!
王申醒直接搶過安蘇手上的酒碗,安蘇回頭問道,“幹嘛?”
小道童也有些發矇的抬頭看着王申醒,嘴裏嘟囔着,“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見到好喝的就搶。”
那女人似乎看懂了王申醒的行為,直接拿過王申醒握在手中的那碗酒,倒進嘴裏一飲而盡。
“母親您幹什麼?”統領炬碩部的男孩一臉惶恐的回頭望着女人。
女人只是淺淺一笑,“沒事,我只是渴了。”說著女人對王申醒揚了揚空碗表示沒有毒。
這女人既然給了台階下,安蘇也就直接說,“我也渴了,勞煩炬碩部的統領再為我斟一碗酒。”
女人回頭看着男孩斟酒,笑着說,“這酒是雨林里特有的果子釀成的,有助眠的作用,聽侍女說安蘇大人無法入眠,我在大宴上特意選了這酒,望安蘇大人能夠一夜安眠。”
安蘇笑着接過酒,表示友誼的在頭頂舉了舉刻着古老花紋的酒碗,然後直接一飲而盡。“還沒請教統領大名。”
男孩聽到別人問自己問題,直接嚇得連連退到女人身後,女人卻絲毫不緊張,笑着擋在了男孩身前,“我們的王叫喬,我是他的母親,我叫妮塔。”
女人說著舉了舉手裏的酒碗,拉着她兒子跟安蘇共飲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