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
這段時間，我經常與幹部在網上聊天。從他那裏，我明白了許多道理。經過幾年的鍛煉，我對文秘工作已得心應手，有了一些業餘時間，晚上沒事的時候，便上網找幹部聊天。
幹部對我說，他現在正在資助一些失學兒童。我很驚訝，在QQ上問他：“你的生活不是很寬裕啊，在北京那麼多年，人家都有車有房了，你除了單位給你的一套宿舍之外，什麼都沒有，還想着資助失學兒童？”幹部道：“我的生活同小時候相比已經是好很多了。我走了許多地方，國家雖然在發展，但許多地方仍然非常貧困。我個人能力有限，但我想自己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少事，多做好事會讓自己活得更快樂一些。你記住一句話，自己順利的時候，要善待別人，自己不順利的時候，要善待自己。”雖然與幹部相處這麼多年，但是我仍然被他的所作所為感動了，我道：“我得向你學習，現在我們不愁吃穿。你的做法很好，也幫我聯繫一下，我也資助一位失學兒童。”
過了不久，幹部真的給我介紹了一位雲南德宏州的失學兒童，我便學着幹部，每個月給他寄錢，並經常寫信給他，鼓勵他好好上學。我把這事同穎慧一說，穎慧也異常贊成。
幹部告訴我，這幾年來他業餘時間天天苦練書法，“人活着要有追求，天天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白來世上走一回了。”我道：“我工作太忙了，業餘時間頂多看些自己喜歡看的書。現在壓力挺大，老覺得工作也好，生活也好，越來越緊張，想放下腳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感覺這是不可能的。”幹部道：“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我們已慢慢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了，社會在迅速發展，我們作為中堅力量，怎麼可能過輕鬆舒適的日子？”
我道：“我想離開市局，我不適應機關的工作，特別不適應我的領導。”幹部道：“你個人想不想進步？”我道：“不想了，我的能力有限，起點又低，沒有關係沒有靠山，只靠自己努力，讓我發展也發展不到哪裏。在機關這麼幾年，雖然我什麼都不是，但我看到了官場的黑暗，真讓我選擇，我寧願當個普通民警，老老實實地做好本職工作，過屬於自己的普通日子。”幹部道：“給你個建議，如果你覺得哪種生活方式適合你，哪裏生活習慣，哪裏就是你的天堂。如果你不想在仕途上發展，你就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吧。”
我做好了離開市局的準備。回到家裏，我與穎慧說了我的想法，並把單位中的一些事告訴了她。
穎慧說：“你想回來就回來吧。咱不求什麼，只要家裏能平安就行。兒子不怕我，就聽你的話，你回來也好，能夠管着他。”
“現在我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可以調回來，過一段我想個好辦法，離開老闆。”
星期天，我拉了穎慧，想與她買些花草來種。穎慧笑道：“你這懶傢伙，現在怎麼突然想起養花種草了？”
我說：“增加點生活情趣嘛，都準備回來了，想認真地生活。”
穎慧掩了嘴笑：“你準備退休了啊？現在好象還早了點。”我道：“老婆兒子熱坑頭就是我的幸福，老老實實過平凡日子比什麼都強。”
兩人騎了自行車，到郊外的苗圃里選花草。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異常舒服。很久沒有這種舒心的日子了，當一個人突然放下腳步細細品味生活時，就會體會到生活的美好。現代生活，無論是在城市還是農村，在企業還是機關，似乎每個人都在不停地忙碌，為事業忙，為家庭忙，沒有停下來的時刻。“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種悠然自得的心態早已成了書本上的記憶。我對穎慧說：“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吃一口飯嗎？忙來忙去，無非是想證明我活得比你好。”穎慧道：“我也喜歡這種恬淡的生活。現在的工作生活壓力這麼大，很多人都活得很壓抑，自殺的自殺，生病的生病，這種人生，物質再豐富，也沒有什麼意義。”我點點頭笑道：“畢竟是我老婆，想得都與我一樣。”兩人笑哈哈地一路騎車過去。
每年春天，我都會在老闆辦公室里見到一盆漂亮的花，卻不知道是什麼，想到苗圃里看看。路過花店的時候，卻看到了，我下了自行車，指着那花問店老闆：“這花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店老闆道：“這花叫蝴蝶蘭。你想買？春節過了，便宜一點賣給你，原價六百，現在給四百吧。”我伸了伸舌頭，朝穎慧笑道：“這是富貴人家的擺設，一盆花這麼多錢我哪買得起啊。”穎慧笑道：“你只適合買些水仙。”我也笑了，每年春節前，我就買了些水仙放在家裏養着，春節前後水仙花開了，滿屋子清香，水仙花雅緻又便宜，我心裏是極喜歡的。
來到花圃，各種各樣的花草讓我眼花繚亂，我不知道如何選擇。穎慧道：“還是買些好養的吧，你是懶傢伙，怕是過了一段時間就沒了養花種草的興趣了，到時還得我侍候着。”我笑道：“說得也是。貴的就免了，咱專挑便宜的來養。”兩人在花圃里逛了一圈，要了幾株百合、劍蘭、吊蘭與君子蘭，花圃老闆見了，說道：“這些值不了幾個錢，都送給你們得了。”我倆喜滋滋地拿了花草走了。
路上我對穎慧說：“花是普通的花，但是花盆得講究一些。”穎慧道：“依了你了，你的道理總是特別多。”
接下來的幾個周末，我總是忙忙碌碌，我把幹部給我的字進行了裝裱。幹部這些年工作之餘堅持練習書法，師從國內一著名書家，字已慢慢成氣候。行書從最早的宋四家入手，上追至二王，現在專心臨起王鐸，我把他的幾幅筆走龍蛇的王鐸體行草掛在了客廳里。他的正書臨的是《張遷》與《龍門造像》，他把漢隸與魏碑巧妙地融為一體，字寫得獃頭獃腦，古樸大氣，我在書房裏掛了他書寫的“蘭心蕙質”四個大字，並在書櫥上放了一盆常春藤，長長的青藤垂了下來，如少女的長發。穎慧笑說這叫“青湯挂面”，其他地方放了幾盆用六角紫砂高腳盆栽種的吊蘭。我很喜歡吊蘭，原因是它太普通了，又容易養，吊蘭是低賤的花草，配上高腳盆后，顯得異常的脫俗。在老房子居住時，小巷子裏的許多木房子窗戶上總有人用搪瓷碗養着吊蘭，小時候經常見到的，然後窗戶里便經常出現一個穿着紅背心的大哥哥身影，拿了把口琴或是笛子在吹，這一畫面定格在我的腦海里，覺得這是一幅很美的圖畫。春雨之後，小巷子地上濕濕的，搪瓷碗上經常有那種長滿腳的小蟲子爬過，瓦片上長滿了青苔，似乎能聞到發霉的味道。這個畫面，現在越來越難看到了。
馬丁雖然沒能從“為什麼活着”這個問題中走出來，不過他現在有了新的愛好，他迷上了攝影，天天背着他的“長槍短炮”到處跑。小縣海岸線漫長，島嶼灘涂沙灘眾多，成為攝影愛好者和遊客的天堂，在這裏創作的攝影作品經常能獲得國際國內攝影比賽的好名次。近幾年，許多外地攝影愛好者紛紛到這進行攝影創作，有許多美麗的沙灘與灘涂。海灘攝影是攝影創作的一大題材，馬丁結交了不少攝影愛好者，有空的時候就把時間花在攝影上，在國內各種攝影雜誌上發表了不少作品，不久便加入了省攝影家協會，他十分有成就感。
馬丁便慫恿我也去學攝影，他與雪清帶了姝郁跑到了我家。
“我差幾分就成為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啦。”
我搞不清楚成為國家級攝影家協會會員要什麼條件，馬丁解釋了一番。
我讚歎道：“行啊你，現在成名成家了，不簡單呢。幹部成書法家，你成攝影家了。就我與阿混天天就混日子。“
“喂，你別羨慕啊，你跟我去學攝影，既可陶冶情操，又可豐富生活，好得很呢。”
“玩攝影是燒錢的愛好，鏡頭一個幾萬十幾萬，還動不動就得更新。我一沒錢二沒時間，哪能象你大老闆啊。”
馬丁說：“你要什麼器材設備我免費提供，只要你願意去，各項費用全包。”
我搖了搖頭：“謝了，你再貼我，我也去不了，沒時間啊。以後老了，跟着你學。”
雪清笑道：“你還是別學他，他現在每天早上三四點就起床，為了取一個好景，一個人跑到海邊，有時幾天不回來。你如果學他，嫂子不罵才怪呢。”
馬丁道：“學東西不花點時間能行嗎？阿混想成為半仙，還天天早上起床背書呢。”
說到阿混，大家都笑了。
馬丁接着告訴我一件事，阿混跑路了。
“他借了人家的馬刀錢，還不起，跑走了。”
我吃了一驚，馬刀錢是按小時計算的民間高利貸，只有在賭場上才出現。
“他不是有三部車嗎？”
“他有了三部車后，把車租給別人開，自己跑去賭博，哪還經得起折騰？賭輸了向我借，我開頭想是朋友，就借了幾回。可後來越借越多，也不見得還錢。雪清說，把錢借給他賭博，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我想想也對，就拒絕把錢借給他了。他也向穎慧借過錢，她沒跟你說起過？我真沒想到他想翻本去借高利貸，現在越賭越輸。”
我看了看穎慧。
穎慧笑笑說：“他怕你，不敢跟你說，還讓我不告訴你呢。”
馬丁接著說：“前一段時間債主天天上他家逼債，阿混與云云離了婚，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離婚後，阿混就跑走了。”
我長嘆了一口氣，為阿混現在的境遇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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