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家好!我叫梁辰
2017年對梁辰來說,不溫不火,借用黃仁宇先生在《萬曆十五年》裏的一句話,“總之,在歷史上,萬曆十五年實為平平淡淡的一年”。梁辰的2017年,在他的人生中,實為平平淡淡。
如果時間撥回四年前,梁辰應該在家裏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着迎接自己的高中生活。
時間順着鍾軸再迴轉兩個月,梁辰在初中班主任的教訓下拿到了自己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他不必想都知道自己考到了那兒。他初三填志願時,班主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他選擇了兩所高中,第一是縣裏的國重——普州中學,另一個便是“鄉村”中學——石河中學,一所和高考工廠毛坦廠中學類似的高中,只不過是所處的環境相似,小山小鎮。它有一個響亮的名頭,普州第一鄉村高中,市級示範中學。
梁辰不是學霸,但成績還算不差,他有着百分之八十的機會讀上更好的高中,但奈何自己放棄了,一半因為任性,一半因為自己十五年的好友杜若。梁辰在石河有後悔有懊惱,以至於他在高一下學期那段苦悶的日子裏寫下了——向左,還是向右。
行李裝進皮箱,梁辰才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去迎接自己的高中生涯。
梁辰在初中的成績失敗換來的是結交到了不少狐朋狗友。來到小鎮的街上,他和杜若以及幾個所謂的朋友匯合之後,便坐車去了石河。
那時,去石河鎮的車還是一輛紅色的大客車,能坐二三十人,不過司機師傅說一聲擠一擠總能在小小的隙縫中塞下十來個人。石河路號稱魔鬼之路,新手司機在這條路上能握緊方向盤的就已經能算得上是一個勇士了,能夠開到終點的,定能成大事。
高中的三年時光里,梁辰平均一年在這條路上奔波來回16次左右,到畢業時五十趟來回,他很慶幸自己能活下來。閉着眼,他能在腦中模擬出路線來。去石河鎮的路,十八公里,二十三個彎,急彎五個,上下坡上的急彎六個,這些地方大多都沒有防護欄。這條路,唯一優點就是沿途的風景了,這是梁辰高二時發現的,那時他才剛剛適應這條路的顛簸。
石河路的前半段,是綿延的檸檬地,翠幽幽的綠葉,四季如一,在夏天裹着紅色和褐綠色袋子的檸檬從綠葉里脫穎而出,讓你不自覺的在心裏冒出喜悅的情緒,即使不是自己的收穫,但那種豐收的喜悅從兩千年前的中國古代的先民就開始銘刻在我們心中。
從一個名叫橋碼頭的小村開始,沿路而上,路的一旁不是垂直的斷崖,就是環山的小盆地。斷崖之處,若刀劈斧砍,卻奇矮,只有二三十來米。夏天雨季來臨之時,通常夜裏隨着驚雷,大雨沒頭沒腦的下一整夜,山上的積水順着崖壁流下,如同皇帝的珠簾,形成一個小瀑布,杜若管它叫“小水簾洞天”。而一旁的小盆地,最美的時刻是在大霧之時,盆地內的大霧會散得極慢,白色的霧氣罩在盆地彷彿分割了天地,霧上是飄然的仙界,風吹動大霧,給人以神仙策馬而動的靈感。底下的葫蘆口,又像是將霧吸進了盆地之中。這裏真是一個福地,若是這路在寬點兒就好了!
咚!大客車的一個顛簸,將昏昏沉沉的梁辰,撞在玻璃上。他暗罵了一聲司機,看着窗外的小河,便知道要到了,中考時,他來過一次。
這是梁辰今天最欣慰的事,這條路實在讓有些暈車的梁辰有些不舒服。大客車穩穩的停在了學校門口,梁辰和朋友們挨到了最後一刻才下車。梁辰實在有些受不了,扶着箱子朝着校門口走去。
石河中學的校門前是一條十幾步路的小巷,校門上四個燙金大字——石河中學。學校很小,總共就只有九棟建築,兩棟教學樓,男女生宿舍樓,教師公寓,補習生宿舍加後勤室(補習生的宿舍就是後勤室),食堂,小賣部,初中部教學樓。
道路兩側長滿青苔的紅磚牆、大門吱吱呀呀的破舊聲還有後山旁矗立的燒焦的木電杆襯托着這所中學的老舊,只有教學樓和行政樓之間的小操場上的老槐樹印刻着這所學校舊有的歷史。
走過老槐樹之後,一株株修剪平整的石楠圍着鎖死的塑膠籃球場,路上儘是來來往往的同學,而空氣中傳播着皮箱輪子與水泥路摩擦的聲音,倒是顯得十分熱鬧,再往前爬過一段樓梯就是男生宿舍。
梁辰提着皮箱,爬上宿舍五樓,那時的梁辰雖是瘦小,但骨子裏存着農村孩子那把子力氣,扛着箱子上五樓,還算是輕鬆。看着開着的寢室門,梁辰意識到自己不是第一個來的同學。
寢室來了兩個兄弟,梁辰每次回憶,臉上不經意流出那種歡笑的表情,那時回憶起來,真是只有兩個字來形容“青澀”。
石河高中的寢室是八人寢,空間很小,估計有18平方米,或許還要小一點。梁辰住在進門左手的第二個床的下鋪,他來時已經有六個人到了,進寢室後梁辰給大家打了聲招呼,鋪好自己的床后,環視了一周,發現大家都在玩手機,他也沒說話低着頭自顧自的玩了起來。
梁辰的手機也不過是上高中前一個月買的,這時候的新鮮感還沒有過去,梁辰以為手機會和電腦一樣在幾個月,便被自己嫌棄,卻不想,手機成了他一輩子的左膀右臂再也甩不掉了。
梁辰的內斂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養成的,主動開口也是打個招呼罷了,幾個人低着頭待了兩三個小時,直到最後一位哥們的到來。
他叫王源,和TFBOYS里的王源同名,只不過那時TFBOYS還沒有火到這個小鎮,他還是平平常常的一個人。梁辰初時見到他,一頭板寸,上身紫色的銀龍短袖,下身穿深色牛仔褲,腳下一雙黑色的鴻星爾克運動鞋,給人土帥土帥的感覺。
王源倒是熱情,進門放下箱子,沒有鋪床,拿出手機挨個加了我們QQ,才爬上床去。他來了,梁辰才認識完這寢室里的所有人。
住在他上鋪的叫唐松,170的身高,身體很壯。腳對面那位戴着眼鏡,留着一茬鬍子的瘦子,叫余維。余維的上鋪便是王源;而正對着那位,翹着二郎腿的傢伙,姓杜名嶺;杜嶺的上鋪是一個乾瘦的兄弟,名字有意思叫做魏文明,他老爹叫做魏富強,取的富強、文明、民主、和諧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個名字的梗我們一直用到了畢業;魏文明的對面是周君,175,我班第一高人;而他的下鋪是後來名聲鼎沸的天哥——劉浩。
八個人算是到齊了,王源鋪好床,提議出去吃個飯,算是互相認識一下。正好到了飯點,梁辰也沒有什麼安排,杜若有了新歡肯定會忘記這個老人,寢室八人的第一次集體活動算是開始了。
走出校門,幾人三三兩兩的分成了兩隊,梁辰對石河鎮不熟,只是跟着他們走。幾人邊走邊聊,說的起勁兒,也忘了是出來吃飯的了,梁辰看了一下手機,已經五點半了。
梁辰開口說道:“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吃飯吧!班主任說今天晚上六點鐘要開班會啦。”
“那行,就隨便吃點吧!”王源也開口說道。
說是隨便吃,寢室幾人真是隨便吃了點,選了一個狹窄巷子裏的小店,店不大,四張桌子,賣些涼麵、抄手、酸辣粉這些小吃。梁辰八個人剛好一張桌子圍攏,各自點好吃的。或許是半路把話都聊完了,眾人又開始玩起了手機。
待得他們點的上齊,店外走來兩個身穿軍裝的大叔。簡直就是胖瘦頭陀的翻版,一人矮胖,一人高瘦。梁辰記得很清楚,兩人進店點了三兩的抄手,便開始聊起了軍訓。
寢室的眾人聽得很清楚,軍訓,這就是後幾日的教官嗎?幾人對了眼神,豎起耳朵認真的偷聽隔壁桌的談話,妄想從中得到一點兒八卦奇聞,拿到班裏顯擺顯擺,奈何兩位教官卻是話鋒一轉,聊起了家常。
梁辰他們覺得沒意思,扒了幾口吃的,要走。突然兩位軍官問了一句。
“你們是高一的嗎?”
幾個人答道:“是啊”
兩位教官笑道:“咋都營養不良了,長這樣,我心都軟了。”
當時,梁辰怎麼說是青澀了,他們幾個還把這句話當真了,一個個高興壞了,以為教官要放他們一馬。
到教室已經是五點五十五了,剩下為數不多的位子留給了寢室的幾人。
六點,班主任木清準時到了教室,對於梁辰來說,這個女人很奇怪,在自己讀高中的時刻,自己對她總是充滿了敵意,然而畢業之後,這種感覺一個急轉彎,梁辰怎麼也記不起恨他的感覺了。
中國的學生,大多都是這樣的,對於自己的高中班主任,在求學之時,或多或少夾雜了不滿,而當我們走出他的禁錮之時,那種不自覺的愛與尊敬,在與其它同學和朋友的交談中流露出來。
木清,很矮,下限150,上限153,常年高跟鞋不離腳。他是教語文的,教訓人很厲害,教育人更厲害,,通常她有兩種手段,一手大棒,一手蘿蔔。尤其擅長心靈雞湯,從高一到高三,從未間斷。
一開始,作為班主任的常規套路,樹立威信、講規矩、灌雞湯。這些,對於梁辰他們這種老油條來說,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東西。
“好了,說多了,你們也記不住,以後再慢慢講吧!下面開始自我介紹。”木清看着講台下耷着腦袋的眾人說道。
梁辰他們班上一共61人,13個男生,48個女生,4:1的男女比例,文科班的“悲哀”至少在當時梁辰他們心中是這樣的。
憑這種開學的自我介紹能記住全班的人的同學就已經可以譽為天才了,至於梁辰這種庸才,沒有一個學期的時間,所有的臉都是陌生的。
自我介紹的無聊摻雜不少的驚喜,梁辰最為驚喜的事是他初中時轉走的同學,又和他回到了一個班級,即使梁辰不喜歡這個女的。
“大家好,我叫代舒,喜歡唱歌。”說了兩句話,她便快速的走下了講台。
她就是這樣,戴着一副黑色眼鏡,高冷還有刁蠻,初中時便是學校里有名的薔薇。梁辰承認的是她很漂亮,標誌的鵝蛋臉,一襲長發,早早畫起了淡妝,臉蛋顯得雪白,又透着一點腮紅,。開學這段時間,梁辰在心裏對她泛起過一絲漣漪。不過剛剛濺起水花,在有過經歷后便石沉大海。
高中的第一次自我介紹,極少有人說過了五句話,名字加姓名加愛好,幾乎不變。很快,便輪到了梁辰,他本來準備好了一肚子的笑話段子和梗,可是到了講台,面對着59張陌生的面孔,臉一紅,心臟狂跳不止,嘴裏自然的蹦出來幾個字。
“大家好!我叫梁辰,良辰好景虛設的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