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你願意為了她,背棄祖先嗎?

第九十四章:你願意為了她,背棄祖先嗎?

皇帝聽着,臉色有些傷感。憶起蘇橙兒,好像當初就是他親手將她送到衛府那個老匹夫手裏的,為了什麼?功高震主,為了牽制衛府嗎?還是說,為了讓衛家和蘇家兩家爭鬥,自己漁翁得利,所以,讓她做了細作。

可是她死了,早早就走了,始料未及,也帶走了所有他的回憶,也許還帶着恨吧。

而今她的兒子也要走,卻是為了個來自外鄉的農村女子,皇帝神色有些恍惚,轉過身來看着跪在地上的這個人。

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好像才二十七歲吧?很年輕,正是一展抱負,踏入官場扶搖直上的大好年華,一晃眼,他跟着自己已經有十四年了,替他南來北往和不同的人周旋,替他背負着着很多皇城裏不能言說的秘密,替他做一些遭人唾罵的骯髒。

他和蘇流鈺就像他的左膀右臂,雖然互相防範,彼此牽制,但也是對手。可是現在想想,自己要求他做了很多事,連終身大事也是出於自己的目的,而給他強行下的聖旨,皇帝心中一嘆,也許真該放手了,三年前派去的殺手沒殺掉他,說明天意如此,那就放手吧,可是他看着衛七郎,又直嘆可惜。

培養出一個能對自己幫助甚大的臣子很難,像衛七郎這樣精明,寒窗苦讀數十載,一連三年勇奪三科之甲的才子,有生之年他能遇上,更是難上加難,放手意味着他要失去一個得力的右臂了,於國家來說也會失去一個好官,於百姓,於他而言,都是很可惜的。

所以,他三番四次要求辭官,他一直都不同意,而且,聖旨一下,皇帝金口玉言,豈有收回的道理。

“男子三妻四妾很平常,讓你娶江雪瑤,就放了你,你可願意?”皇帝的手從弓弦上收回來,轉身看着他,忽然問道。

衛七郎神色一凝,神色立刻沉寂下去,立時開口:“不願!”

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皇帝的臉色並沒有多麼驚訝生氣,而是轉過身從案桌上拿了一本摺子扔給了他,淡淡道:“自己看吧。”

摺子跌到地上,衛七郎先是看看皇帝的臉色,見他陰沉着臉看着自己,便是伸手將那個摺子拾起來,打開看了下去,立時眉頭一皺,眼底有怒氣閃現。

上面全是七省他所管轄之內,各個州郡所有官員的聯名上奏,無非就是說,中書令罷官,恐有動搖國本之根基,底下官員不安其事,不安各命,特此奏請皇帝收回成命云云。

說的聲淚俱下,看着摺子都好像眼前浮現出一片跪倒在地的官員們哭天抹淚,不讓他辭官的傷心場景。

將摺子扔在地上,衛七郎兩手緊緊握拳垂在兩側,心底怒氣上涌,可又無奈,身兼重任,到此時百官都開始為難與他,逼迫皇帝給他施加壓力。可是,他閉上了眼眸,腦海里念起阿如。

一年多了,從嫁與他開始,從兩心相遇,到相知,再到現在的相守,就像融入生命中不可分割的血液,她在他體內緩緩流淌,即使過了百世,到了地下,他也不會忘記。

“這個摺子被我壓在這裏已經三天了,到現在才給你看,就是要看看你的反應,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我多餘了,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辭官。”皇帝淡淡說道,回身轉過了案桌,坐到了後面的龍椅裏頭看着他。

書房靜了下來,衛七郎的神情因為念着董如,有些柔和,他跪在那裏微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瞳,但是皇帝還是能看到那裏頭的微光,是柔和的微光,他心裏住了人,不再是以前那個冷漠的中書令了。

“皇上,我娘為了您甘願嫁入衛府,當時我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就像我的阿如一樣,為了她,若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便會死,我也是甘之如飴的。”

衛七郎說著,已經睜開了眼眸,淡淡的眼神里有狂烈的火苗在升起,他慢慢抬頭望着上方那個明黃人影,當初他給阿如講起他娘的時候說了謊,他娘是做為細作進入衛府的,又生下了他這個錯誤的生命,本不該來到世上的人卻來到了世上,而今又是效命與這個男人,彷彿這是個怪圈,他和他娘都脫離不出來。

他常常都在心底冷笑,還真是諷刺的人生,這麼讓人厭惡的來歷他不想告訴阿如。

可是,他二十三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本來還覺得不會傾心的女子,本着答應董月好好照顧的心理娶了她,和她相處,就覺得她還是個孩子,小姑娘,做事不聰明,想的事情也是日子裏最平常不過的柴米油鹽。

但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竟然淪陷了,淪陷進了那雙猶如清輝皓月般的眼睛裏,陷入進了她笑起來就好像花朵上的露珠般,那一抹清透純澈的笑靨,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溫溫柔柔,含着嬌媚糯糯喚自己七郎的聲音。

也許從一開始就傾心了吧,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又或許,他身心處,其實早就在渴望有這樣一個人兒,能將自己帶出這個綁縛人,掙脫不得的深淵。

“哦?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你這麼放不下,竟然棄朕的聖旨於不顧?”皇帝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其實他早就見過那個女子,是衛七郎給他的一張畫像上見過的,如今問問只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

他問着,手底下拿起了硃筆,攤開了一道空白的聖旨,低下了頭去,在上面落下了一筆,緊接着,慢慢是第二筆。

“就像您心目中的蘇橙兒一樣的女子。”衛七郎溫情地笑了笑。

皇帝聽罷,難得也是如他般柔和地笑了起來,手底下卻不停。

待過了很長時間后,他停筆,抬起頭來看這衛七郎,淡淡說道:“朕願意放了你,但是,朕有個條件,這個條件就是給你的最後一道聖旨。”

他說著,待聖旨的字跡干固,然後慢慢合上,拿在手裏走了下來,站到了衛七郎跟前,雙眼滿含威勢地盯着他。

地上的衛七郎抬起頭望着他,見皇帝面色陰沉,望着自己,眼睛也是充滿威壓,還用上了稱謂,完全將一個九五至尊該有的氣勢顯現了出來,他不禁心裏一沉,皇帝的神色很慎重,他又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他手裏拿着的聖旨,心裏想着,那上面肯定寫着讓自己很難跨越的東西。

但他還是腰桿挺得直直的,跪在地上,望着皇帝沉聲說道:“什麼條件,請您明說。”

皇帝最後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含着一個人才從自己身邊溜走的可惜,含着昔日對那個心目中念念不忘的女子的回憶,還有一點點提防着他的煞氣,可到最後,全部歸為漠然。

緊緊看着他,慢慢地說道:“條件就是...今後,無論你是生是死,都不得踏入京城半步!不得再以衛梓明的名號回衛家做任何事!不得與人說明你曾經當過中書令!只要你從楊淮城出去,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衛梓明這個人了!如此,你還要為了你的妻兒放棄你現在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嗎?”

皇帝的話從說第一句的時候開始,衛七郎的手便慢慢地緊握了起來,到最後聽完他的話,已經是握的死緊,手背上青筋凸顯,跪在地上身體也是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的話像一道道冰冷的雨點,毫不留情地朝着衛七郎砸下來,瞬間便將他砸的身心內外都是千瘡百孔。

終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就意味着要和養育了自己多年的家鄉脫離;終身不能以自己的真實姓名回衛府,就等同於要自己背棄祖先,背離道德,背叛自己的親情,甚至是放棄信仰。

不得對任何人說擔任過中書令一職,是因為他功高震主,又如此年輕,皇帝這是忌憚他,為防他日後反悔,反過來對付他,便提早將他的後路全部堵死,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衛七郎面色驟冷,緊緊抿着嘴唇,胸膛急劇起伏,雙手緊緊握拳,全身肌肉也是緊繃,臉色有些蒼白,想起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鄉,雖然這裏帶給他很多悲慘的回憶,但是,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為了活下去,一個人打拚到如今這個位置的地方。

還有...他的娘親,他的娘親的墳墓也在京城,每到清明,他總會去給她掃墓,而今因為他要和阿如在一起,卻是要背棄她了,並且終身都不能再來看她。

皇帝即便心裏還念着他娘,對他一再容忍,但也是有限度的,給他這個條件,就是要告訴他,如果以後讓他聽到一點他的風聲,他會毫不留情的下殺手。

這是在逼他么?

這是在逼他做出選擇,而且還是這麼殘酷,為了一個女人要他背棄信仰,背離親情,背叛心中堅守的信念。

終身不回來,隱姓埋名的生活,對衛七郎來說其實沒有過多的感觸,但是要他放棄自己的母親,以後都不能來看她,這個條件,他有一瞬間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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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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