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休養生息
王雪雖得劉岳相助左臂醫治及時,那歸夜魂草又極有靈效,但骨折之傷畢竟非同小可,總須靜靜調養,這幾日來王雪陪在劉岳身邊,與劉岳閑話敘舊,也不去理會黑靈幫之事,趙小草他們自行習武,也不必理會。
王雪從劉岳口中得知,哈巴門這些年來日漸強盛,只是大夥不愛招搖,江湖上便不大有人知曉哈巴術;肖遠勝大師兄年歲越長,心性越是恬淡,早已隱居鄉間,不問世事,木穎也早已放下當年之事,雲遊四方。王雪後來問起震武大會之事,劉岳說道:“自從你那次不辭而別,我們也不大喜歡在江湖上走動,震武大會從此便沒再參加,我聽說這二十年間,震武大會的頭魁狀元一直是李浩,這頂武狀元帽在李浩頭上戴了二十年,從來沒有換過人。”王雪聽后微微一怔,她知李浩武功不弱,又醉心武學,李浩能奪得震武頭魁原本尋常,但江湖之大、能人輩出,李浩能在震武大會上保持二十多年的連勝不敗,那可着實不大容易,說道:“李浩這臭小子,運氣與武功並存啊,算算他堅持到如今也該是二十二三次的震武狀元了。”劉岳道:“那倒沒有,震武大會一直是震武門做東,但中間有那麼兩年,震武門內有事,震武大會便沒有舉行,是以李浩直到去年也只是二十一連勝而已。”王雪憶起自己當年初進勃子鎮,初次參加震武大會上的情形,那時她武功還很差,第一回合便被打敗,當時見李浩奪得狀元頭魁,心中一直不大服氣,明明自己的武功不比李浩為差,可李浩是天下第一,自己卻贏不了擂台,這時聽說李浩已連着得了二十一次“天下第一”,才是真正的自愧不如,自己武功雖高,但要說能在震武大會上支撐二十一年不落敗,那可有些做不到。
這一日清晨,王雪早早睡醒下炕,自覺左臂到此刻已該痊癒才是,左手緩緩運功,並未察覺有何異狀,手肘處也沒覺到絲毫疼痛,料知已無大礙,披上外衣走出院外,見劉岳獨自站在院外的一棵大樹下,輕輕對着樹榦溫習“綿手”功夫。王雪多日不曾習武切磋,早已技癢,她是愛武極痴之人,這時見劉岳練武,有心想試試自己此刻武功與劉岳相較會是如何,走到劉岳身後,右手運出哈巴術中的擒拿招式,一把抓中劉岳肩頭,道:“樹是死的,人是活的,師兄以活人身軀欺負我家院門前的樹,小妹可有些看不不慣了。”劉岳左肩微抖,從王雪手中滑脫,他知王雪此言是想與自己切磋較量一番,他與王雪多年未見,也想着要試一試王雪武功,輕輕一笑,說道:“好個小女子,教訓起師兄來啦,今兒左右閑來無事,師兄連你一起收拾了。你的胳膊好多了罷?”王雪抬起左臂,說道:“我的胳膊今日已經不疼了,師兄大可全力施為,不必為小妹擔心。”
劉岳道:“既然如此,看招啦!”右手猛向王雪手腕抓去。王雪手腕一轉,反向劉岳右耳擰去。劉岳斜過身子,左手出其不意地抓住王雪右手肘。王雪吃了一驚,她的哈巴術已練就的爐火純青,但二十年間只以哈巴術拆解過別的武功,卻從沒拆解過哈巴術,這時與劉岳以哈巴術比試,想不到劉岳出手竟如此迅猛,驚惶之下手臂急運一股大力,只聽“砰”的一聲,手臂從劉岳五指中掙脫。劉岳五指被王雪這一招內力震得生疼,不禁微微心驚,暗想:“這小師妹這二十年來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奇遇,怎麼她的武功竟已精進到如此修為了。”贊道:“好姑娘,好功夫!”王雪小臉一紅,心知劉岳與師弟師妹們拆招向來不使內力,今日也是如此,自己手臂能得脫困,全因劉岳手上不含內力,倘若是當真比拼生死,劉岳手上加上內勁,自己手臂便難以掙脫,這時只怕已經落敗。王雪本來便不敢小覷劉岳,經過適才那一招,心頭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當下運出哈巴術的“綿手”功夫,招招向劉岳急攻。劉岳是哈巴術首屈一指的大高手,於哈巴術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及及破解之道無不爛熟於胸,但劉岳自小深信哈巴術是以招式取勝的武功,內力只是輔佐,是以他多年來與同門拆招從不運轉內力,而王雪自那日在海星鎮聽大師兄肖遠勝講解武功,覺肖大師兄說的在理,武學之道應當內力與招式並駕才是,她向劉岳施展的每一招都使了極大內力,王雪內功深厚幾已算得上是天下第一,饒是劉岳招式精妙,卻也被王雪逼得只能守御難以還招,但劉岳武功畢竟不弱,在王雪疾風驟雨般的招式猛攻之下,雖然難以還招,卻不現絲毫落敗之象,有幾次王雪已將劉岳雙臂封住,料想已能取勝,但劉岳手臂輕輕一轉,便輕易脫困。
王雪不禁心急,她知劉岳未使內力,長勁便在自己之上,自己若不能在片刻內取勝,待體力消耗殆盡,劉岳趁機還招,情形便不大妙了,但想自己斗到此刻,也只使了哈巴術中的“綿手”功夫而已,而劉岳卻已將哈巴術的諸般招式使了個遍,雖然斗到此刻勝負尚未分曉,但武功孰優孰劣其實已十分是顯而易見之事。王雪既知自己的哈巴術今日已再劉岳之上,便不願再以哈巴術比拼下去,劉岳是她哈巴術的授藝恩師,她以哈巴術將劉岳打得一敗塗地,劉岳面上須不好看,於是招式疾變,左手護身,右手握拳向劉岳面門打去,改使家傳拳術比拼。劉岳知王雪有心容讓,不願見到自己在哈巴術上落敗,微笑贊道:“好孩子,真給師兄面子!”王雪假裝聽不明白,說道:“我的哈巴術不成啦,只能施展拳術了。”她知哈巴術的陰柔招式最克自己剛猛的拳法,自己拳力再驚人劉岳也盡能抵擋,於是雙臂放心的運出全數內力,招招向劉岳猛攻。
趙小草、常龍、胡曉晨這時已先後起床出門,見王雪和劉岳在院中酣斗,不由得駐足觀看。三人均知王雪武功之高已是天下數一數二,但畢竟不知王雪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這時見王雪拳快如影、拳形似風,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感嘆服,而劉岳在王雪的拳影下雖然未曾落敗,但他只能守御卻不能進攻,顯然已是身處下風。胡曉晨和常龍見師父出彩,心頭大喜,一齊大聲稱讚,胡曉晨贊的是“王雪師父好功夫”,常龍嚷的是“再打幾拳他快要支撐不住啦”。趙小草在常龍身旁,伸手狠狠在常龍頭頂打了一巴掌,怒道:“你們兩個別胡說,當世頂尖高手過招,誰優誰劣豈是你們能瞧得明白的!”隨即將臉湊到常龍和胡曉晨臉旁,悄聲道:“你們不長腦子嗎,如此大喊大叫的,讓劉師父的顏面往哪擱?”
王雪內力雖然驚人,但她招招施展全力,久攻不下,便有些氣力不支,只是她不想示弱被師兄小瞧,於是強行支撐。劉岳武功不弱,早已覺出王雪一拳弱似一拳,體力不支顯而易見,同門間相互切磋大可不必斗到力脫,於是收招向後跳開,說道:“不必再比試了!小丫頭,你這些年來武功大有進境,師兄已打不過你了。”
王雪斗到酣處尚未盡興,但劉岳既已認輸,便不能再上前動手,忽見左手旁的那棵大樹三仞之上橫生出幾棵不粗不細的樹枝,大叫一聲,縱身向那樹頂疾躍,右手運出“回龍拳”的勁力,一拳打在樹枝上,將那棵樹枝打落在地。眾人齊聲喝彩。常龍叫道:“師父有這樣的功力,不去做樵夫真是可惜了,下次師父你去砍柴!”劉岳本已認輸,但見王雪這一招回龍拳使得瀟洒俊俏,爭強好勝之心大起,走到樹下,右腳在地一踮,身子噌的向樹梢竄去,左掌向一棵樹枝磕去,也將樹枝打落。
王雪見劉岳縱躍之時身子輕盈靈動,手掌只是隨手在樹枝一拍便將樹枝打掉,這等身手絕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又驚又佩,暗想:“我這二十年間早晚練功從不間斷,我還以為我的武功已勝過劉師兄十倍,今日見了劉師兄身手,才知我的武功其實也沒勝過劉師兄太多。唉,武學之道無窮無盡,我日後還得更加刻苦才是了。”
劉岳上前挽住王雪胳膊,笑道:“好個小姑娘,武功果然是進步了,師兄要上山采些野果來用,你陪我去。”王雪點頭答應了,跟着劉岳出門上山。
胡曉晨和常龍走到那棵樹下,將王雪適才打掉的那棵樹枝撿起來察看,適才二人離的遠了瞧不清樹枝究竟粗細如何,這時將樹枝放在手上,才發現這樹枝竟有人手臂一般粗細,武功高手要想一拳打斷這樣粗的樹枝,倘若運轉內功全力而為倒也不難,但王雪身子躍在半空,腿力腰裏均難以施展,她能將樹枝打斷,便是全憑她深厚的拳力,這等功力確是世所罕見了。胡曉晨和常龍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挑起了大拇指,胡曉晨贊道:“王雪師父的武功當真厲害,那個劉岳師父早在十幾年前或許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但今日的天下第一便該輪到我們王雪師父了。”忽聽身後趙小草說道:“那倒未必。”胡曉晨一怔轉身,奇道:“這時為何?”只見趙小草雙手將適才被劉岳打掉的那顆樹枝抱在懷中細細查看。趙小草道:“你們看清楚了。”說著將手中那根被劉岳打斷的樹枝扔到常龍身前。常龍見那樹枝的根處平平整整的,劉岳是以掌力震斷樹枝,但那樹枝斷口處卻平整的如同是被刀斧之類利刃砍下的一般,相比之下被王雪打斷的那棵樹枝斷口處卻是樹皮樹末參差不齊,劉岳年歲漸長內功不如往昔,但招式內力之精純顯然不再王雪之下。常龍看完兩棵樹枝,又將樹枝交給胡曉晨察看,胡曉晨一見之下也明其理,不由得啞然失笑,說道:“都是高手啊。”
這一日,劉岳親在院裏傳趙小草、常龍、胡曉晨三人哈巴術,劉岳的哈巴術與王雪不同,王雪的武藝是一半內力加上一半招式,傳藝也是如此,而劉岳只看重招式不在乎內功修為,他傳授武藝,便是只傳授招式而不傳內功。趙小草學了幾手功夫,說道:“劉師父,我們空有招式沒有內功,與人動手可要吃虧了。”劉岳微笑道:“這句話你王雪師父年輕時也對我說過。我先來問你們,不同的讓人有不同的身子,有的人身子精壯,有的人身子羸弱,精壯之人修練內功自然要比瘦弱之人容易,那麼瘦弱之人是不是一輩子也打不過精壯之人了?”常龍道:“當然不是了,倘若是一個習過武功的瘦子和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壯漢打架,那便是瘦子會贏,只因壯漢不懂武功,根本不會打架。”劉岳道:“一點不錯,哈巴術的主旨是四兩撥千斤,你們將招式練熟了,不須使力氣也能勝過內功高手,與其耗費體力同敵人硬拼,倒不如使招式容易些。至於內功嘛,待我走之後你們可以慢慢去修練。”胡曉晨道:“倘若像黃強峰那樣的高手將內功練到極致,什麼樣的招式他都可以掄着鐵鎚強行拆解,那又如何?”言下之意是覺得武學之道內功也很關鍵,而並非只有招式,只是劉岳是前輩,他不便直言反駁。劉岳說道:“你想啊,黃強峰每揮動一次鐵鎚便須使一次大力,而你們運出哈巴術的招式,不須損耗內力,你和黃強峰相鬥的前幾十招,或許是黃強峰佔上風,但百招以後,黃強峰沒了氣力,便是你說了算了。黃強峰將內功練到如此境地,這已是他的極限了,他的武功不會再有進境,而招式修為是無止無境的,你將招式練熟,便不再怕什麼黃強峰、白強峰了。”胡曉晨雖覺劉岳說的有理,但終究不信動手之際可以不使力氣便能取勝,心中只想:“難怪你打不過我王雪師父。”
王雪這時從山西買大米回來,手裏拎着兩封信,叫道:“師兄,有一封是你的。”劉岳接過拆開,臉色微變。王雪將肩上扛着的一石大米放下,問道:“怎麼了師兄,出了什麼事?若是哈巴門遇到危難,我和我的幾個弟子必當全力為師兄分憂。”劉岳疊好信紙,說道:“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魏峰縣來了幾個江湖人開辦武館,跟你胡靜師姐和孫躍師兄搶起了生意,你胡師姐求我儘快趕去魏峰縣主持大局,說白了就是要我去打着哈巴門掌教的旗號多收幾個弟子好多賺些銀子。”王雪又問道:“師兄打算何時動身前去?”劉岳說道:“胡靜上個月才剛生下一對龍鳳嬰孩,她得照顧孩子,不能照顧武館生意,單憑孫躍一個人可打理不好那麼大的場館,他們日子過得很是拮据,我須得儘快趕去幫忙,但畢竟賺銀子事小,行俠仗義事大,我先助你們打黑靈幫,待了卻黑靈幫一事,我再即刻動手去魏峰縣。”
王雪將第二封信放到面前石桌上,說道:“這第二封信是昨晚被人用飛刀釘在王瑩瑩家門前的石柱上的,王瑩瑩不敢拆看,偷偷將信藏了起來,直到今日才交給我。”常龍打開信封,讀出內容,信是金雲齊書寫,內容大意是說黑靈幫後天晚上要帶齊手下人馬大舉下山搶糧放火殺人,要王雪帶着三個弟子到時出來阻攔。胡曉晨笑道:“這個金大幫主可真是稀奇古怪,哪有山賊在搶劫之前還要提前知會一聲的。”王雪說道:“金雲齊自負武功天下第一,沒人能在他手下脫逃,可是我們三個上次便在他手中逃了一回,他心中不忿,欲意報仇,可是又找不到我們住處,於是才放出消息說要下山搶劫,為的便是引我們出去。金雲齊搶劫殺人是假,急於除掉我們以舒心中惡氣才是真。”常龍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們明晚偏不出去迎戰,活活氣死金雲齊。”劉岳厲聲道:“不行!”常龍奇道:“為何不行?”劉岳道:“黑靈幫明晚下山尋不到我們,一氣之下必定會在村子裏大肆殺戮,我們和黑靈幫對抗,為的便是保一方百姓平安,現下我們不敢應戰,那還算是有血性的習武之人嗎?”趙小草道:“話雖如此,可是單憑我們四個也鬥不過黑靈幫啊,金雲齊、黃強峰、尤多利都是頂尖高手,我們這邊只有四個人,加上林惕昆和巴爾達也只有六人。”劉岳說道:“這一節我早已想到了,黑靈幫上下大概有個百八十人罷,但這百八十人都不是高手,你們三個加上王雪、巴爾達、林惕昆,再結合一些村子裏的壯年男子共同抗敵,料想無礙。”常龍叫道:“我們去聯合村民抗敵,劉師父你幹嘛去?別告訴我這個時候你要下山開溜。”王雪喝道:“常龍你別胡說八道,我師兄豈是貪生怕死之人?”劉岳說道:“我去對付金雲齊、黃強峰和尤多利啊,這三人明晚肯定也是要下山的,總的有人去應付。”常龍一怔,說道:“你是說你要憑你一人之力去對付金雲齊、黃強峰、尤多利三個人?”劉岳道:“正是,有何不可?那金雲齊雖是當世高手,但就憑他的武功,我還不放在眼裏。”此言一出,胡曉晨、趙小草等人面面相覷,均想:“你劉師父的武功連我王雪師父都打不贏,又如何能打的贏金雲齊,何況還有黃強峰和尤多利?”但見劉岳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神色間全不見誓死抗敵的想法,料想他即便武功不濟,心中也有別的什麼計策。趙小草、胡曉晨、常龍平日裏遇見大事只聽王雪的,於是紛紛轉頭去看王雪。王雪心想:“且不論劉師兄能不能斗過金雲齊,我們既然已知黑靈幫明晚要下山行兇,那必須要去阻止的。”於是說道:“我們習武之人為的是除暴安良,現下既知有惡人要殺人放火,那我們自是拼着性命也得管一管,明晚我們下山應敵罷。”趙小草、胡曉晨、常龍都不是怕死之人,齊聲答應了。
王雪悄悄看了劉岳一眼,心想:“劉師兄不知世上新人趕舊人之理,還以為憑着他的名聲和武功明晚能藝壓群雄,卻不知他的武功放在二十年前自是無人能敵,但放到今日比尋常的高手也好不到哪去,金雲齊才不怕他呢,他若是遇上黃強峰還能勉強斗一斗,遇上金雲齊卻決計是有敗無勝。”只是這番想法不敢出口,以免引劉岳哀傷,心中打定主意,明晚守在劉岳身旁,無論如何也得保護劉岳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