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楚楚的記憶
聽聞水仙竟是喜陰的，宛娘便是手忙腳亂，叫底下人們又匆匆將幾盆花都搬回來屋裏。
“這等事，你怎麼現在才同我說？！”
宛娘氣呼呼的插着腰，好不容易回了屋裏，就見他已經好生坐在堂下，端了她為自己預備的茉莉花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
宛娘敏銳的覺着他不大對勁，“你午飯都沒回來用，是不是餓壞了？”
“我叫書墨給你預備。”
宛娘的話沒說完，堂上正端着琺琅杯喝着茉莉花的喬鶴卿便朝他揮揮手，“吃不下，你過來。”
如何能不吃飯？宛娘依舊叫了書墨來，“還愣着做什麼，快去預備！”
見着書墨去了，宛娘才提了裙擺上前來，坐在喬鶴卿身邊，才柔柔的問，“阿卿，是不是外頭出了什麼事？”
宛娘已經住在主院裏許久了，從未出過院門。
她從未要求，阿卿也沒提過。宛娘知足，覺着眼下就很好，只要在這個小院裏，他們兩人便能好好的，出去做什麼？
不過阿卿時常忙，從白天要一直忙到晚上才能回來。宛娘常常守着水仙等他回來。
“你不想說，就別說了。”阿卿的臉色是這些日子以來，宛娘見過最難看的一次。
她扶着他的手臂，兩人靠近坐着，她小聲道。
喬鶴卿緩緩閉了閉眼，只覺着方才那些火氣不知為什麼一瞬間都消失了，只要坐在宛娘身邊，他似乎什麼都能不在乎似的。
“若顏認了個師父，執意要學騎射。”
喬鶴卿稍稍皺眉，思索了半晌開了口，“她是你我的女兒，我只希望她能如你一般文文靜靜的。”
若顏。
宛娘靠在阿卿的肩膀上，噗嗤一聲笑了。
“文文靜靜，你到如今仍覺着我是文文靜靜的？”
從前阿卿便稱讚過她淑女，還說過什麼娶妻定要娶她這樣溫良恭儉讓的。
可她何時文靜過了？
“你何時不文靜？”喬鶴卿皺眉。
宛娘拉着她阿卿的手，笑着同他一樁樁念叨起來：
“你頭一次見過，是在我府上的花園裏，我在做什麼？”
喬鶴卿愣了愣，腦海中不自覺的勾勒出記憶中宛娘的模樣，面上滿是懷念的開口，“你在賞花。”
“就坐在亭子裏，賞着滿園的桃花。”
宛娘搖了搖頭，折起了他其中一根手指，“不對。”
“我在挖蚯蚓。”
“桃樹下的蚯蚓。”
賞花？也虧阿卿想得出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不過四五歲年紀，賞哪門子的花？
喬鶴卿皺眉低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麼。
宛娘於是又問，“你我一同入學，你在國子監頭一回見我的時候，我在做什麼？”
“溫書？”喬鶴卿的語調里有些不確定。
國子監的見面他印象深刻，當時的宛娘就坐在窗邊，他透過窗戶雖然瞧不真切，可在國子監的學院裏，宛娘除了溫書還能做什麼？而且她那時候文章寫得不錯，確實是個規規矩矩讀書的模樣。
哪知宛娘聽了他的答案，再度笑出聲來：
“我在與我姐姐畫佛像。”
“當年京中金佛盛行，家中不許我沾手，說是對佛陀不敬，我便藏了金墨，偷偷到學院裏玩。”
喬鶴卿一挑眉，“哪個姐姐？”
宛娘笑道，“還有哪個姐姐？自然是樓蘭姐姐了！”
樓蘭二字理所當然的出了口，宛娘忽然一愣，腦中閃過一個孱弱的婦人形象。
那人對着她垂淚，別人稱呼說是五王妃……
喬鶴卿見着她神色不大對勁，問着，“楚楚，怎麼了？”
“阿卿，我……”
宛娘一時面色蒼白，抬眸對着自家相公，淚珠卻灑了下來，語調中也很是顫抖，帶着許多的不確定倉皇的問着，“阿卿，樓蘭姐姐是不是還活着？”
“你見過她了？”
喬鶴卿緩緩攬過宛娘的肩膀，心中卻打鼓得厲害：她怎麼就記起樓蘭來了？之後的事她還記得多少？
聽聞樓蘭是真的活着，宛娘立時嗚嗚哭了起來。
“姐姐她，姐姐她都是因為我，為我求情才被太后厭棄……當時姐姐跳崖我以為，我以為我再見不着她了！”
楚老大人含冤入獄，后楚府被抄，五王妃為楚家求情卻被太后訓斥。
喬鶴卿眸中陰鷙，暗暗計算着自己的妻子究竟記得什麼程度。是不是後面他的所作所為，她也都想起來了？
邊安慰着懷中人，喬鶴卿邊生出一個絕佳的計劃來。
他打算徹底打消楚楚的疑慮，混亂她的記憶。
“楚楚，五王妃一直活着，你這般咒她怕不是要叫五王爺生氣了。”
喬鶴卿道，圈着宛娘的手溫和卻不容置疑，“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噩夢，將夢中的事當做了現實？”
宛娘淚珠仍掛在臉上，對阿卿的話將信將疑。
“我做的夢？”
“看來沒錯了。”喬鶴卿甚至抿嘴一笑，“五王妃一直好好的，雖然前陣子因為憂思有些重，叫五王爺送去了靈隱寺靜修，最近剛剛回來，聽說是靈隱寺寒氣重，所以受了風寒。”
“你前頭不還帶着若顏去探望過了？怎麼如今又說起胡話來了？”
喬鶴卿記得，那日若顏確實帶着她往清園去醫治了樓蘭，便直接如此說道。
一個夫人去探望生病的王妃，這樣情節再正常不過。
宛娘不大確定的望着他，“我真的去探望姐姐了？”
“自然。”
喬鶴卿撫着她的後腦，壓低了嗓音，如蠱惑一般再度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你就是去探望王妃了，回來還同我說王妃身體已經好轉了不少，這都是你說的，你怎麼偏偏忘了。”
姐姐的病已經好轉了。
宛娘獃獃的點了點頭，“竟是這樣……”
“那我能不能再去看看姐姐？”
喬鶴卿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不過要過一陣子了。”
“前兩日見着五王爺，他說府里的郡主也抱恙，這陣子謝絕見客，你須等幾日再去。”
而且他必須提前一步，親自拜訪一趟五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