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權勢動人心
剛嫁為人婦的小姑娘岳愛京怎麼也想不通,她是家裏最小的姑娘,因姑母岳良菊親事被家中虧待,而受到父母過度無微不至的關懷,所以性格天真爛漫,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並非不會靈活,而是性子純真。
她從聽到周氏的供詞就苦惱不已,冥思苦想大姐和自己都沒有做錯,為什麼.....這些人要針對大姐,要針對自己?
她眼圈兒紅紅的,就要哭出來。
岳繁京聽着,沒有這就回話,她沉靜着面容有條不紊的泡着香茶,把各樣的點心送到岳愛京的面前。
酈家所在的地方相當繁華,什麼東西都不缺,可是就要離開小妹妹的岳繁京,打算把京里好吃的給愛京吃個遍。
玫瑰點心是宮裏出來的做法,用料相當的講究。
栗子面、玉米面、山藥粉.....加上一些白面,用鮮玫瑰擰出的汁子染色,做出造型,蒸出來有玫瑰香,裏面再層層的放上碾碎的松仁等堅果,裹在花瓣里看不出來,咬一口卻嘗得出來,最後的花蕊用晶亮的果脯。
成品有手藝巧和拙兩種。
巧手廚子做出的玫瑰花瓣薄而柔軟,外表肥厚細膩,肥厚與薄衝撞嗎?看一看紅玫瑰花,是不是有花柔軟其實不厚而感覺上有厚實感,它不像月季或薔薇的一些品種,感官上單薄。
拙廚子的手工就是一玫瑰花饅頭,真真的肥厚。
英王府這裏的肯定是巧手玫瑰點心,岳愛京往往心愛它的造型,陶醉與它的味道,今天吃了兩口也沒有品出滋味。
她的嘴兒還是噘着。
“不好吃?”岳繁京嫣然。
“好吃。”岳愛京知道自己心情相關。
“小龍下學回來,一定跟你搶。”岳繁京道。
“我給他留兩個。”岳愛京今天甚至不想和辛小龍玩耍。
“如果小龍覺得兩個不夠,他要你把吃的吐出來,你怎麼辦?”
岳愛京瞪大眼睛:“怎麼吐?”
“小龍他不管,他只知道你有好東西,他想要,換成是個頑劣的小孩,說不定要拿刀來搶你的。”岳繁京輕輕的笑。
岳愛京想想,這事情還真的有過,在她很小的時候,有回整個雲州邊城開戰,幾個城池都戰火不斷,只有幽塞暫時的平靜,周圍城池的難民們擁入幽塞,岳愛京拿着個吃的出門,被一個小乞丐拿塊石頭搶走。
她看看玫瑰點心,忽然來了品嘗美食的興緻,一口咬下半個,含糊的道:“我偏不給他,我自己吃。”
“這就是了,英王殿下和明先就好像這塊點心,而他們分別是你我姐妹的丈夫,分別是咱們的人,所以別人眼紅,別人要來搶,怎麼做呢,先針對持有點心的你,和持有點心的我。”岳繁京笑吟吟,只有眸光里換成正色,笑容不曾到達半分。
岳愛京怔住,瞄瞄半塊點心,眨巴下眼睛,再瞄瞄半塊點心,忽然一把塞進嘴裏,點心並不大,是她用力太猛塞的面頰鼓出大塊,饒是這個費力的模樣,愛京還邊咀嚼邊含糊的忿忿不平。
“這是我的,我誰也不讓。”
在這個淺顯的比喻以前,岳愛京也應該明白,可人一旦鑽進牛角尖里,自己走出來需要動力,岳繁京的話充當她的動力,岳愛京瞬間明了。
“不是大姐和我被人看輕,而是嫁的人好。”
岳繁京欣然的揚起眉頭:“豈止是不被看輕,這裏面也有你和我都相當不錯的含意,如果你我不好,別人何必費這樣的周折?”
“嗯.....”
岳愛京忙忙的喝茶,又不想耽誤回話,就發出這樣一個長長的音節。
喝完水,又急急忙忙的笑了:“聽說花費很多的銀錢?”
“可不是。”
岳繁京回答着,向著小妹妹擠擠眼睛,笑眯眯和她做個約定:“不會輸?”
簡單的三個字意有所指,天真並非笨拙的岳愛京一聽就懂,她挺身而起,發誓般地道:“不會輸!”
她不會輸。
她要好好的成為酈家的宗婦,好好的做個當家的人,因為你慫,也同樣有人惦念,不如堅強有力吧,那樣才能保護自己的日子不受別人的影響而改變。
岳愛京已到懂事的年紀,只需要世事的點撥,而她也運氣好,不是世事的碰撞、爆炸,她得到的真正是點撥。
這與她現在的環境有關,也因此她的感悟像是更深。
生活需不需要排山倒海才能明白,不見得,輕弄琴瑟就能領悟相信世事也覺得省心,畢竟它不用一出一出的演繹起伏,它也可以悠閑會兒。
心裏這樣的一亮堂,滿桌的點心驟然大放異彩,岳愛京笑嘻嘻坐下來開吃,小腳步吧吧的響,辛小龍跑來,後面跟着岳良菊。
岳愛京故意大吃一驚:“還沒有下學吧?”
“娘說小姐姐就要離開,讓我請假來陪你。”辛小龍瞪直眼睛:“這麼多的點心?”
岳愛京得意洋洋:“是啊,全是我的。”
“是啊。”辛小龍一面說,一面左右開弓的拿起點心塞嘴裏。
岳愛京隨時要暈倒的模樣:“哎哎,這是我的點心啊。”
“我知道,我幫你吃。”辛小龍再次左右開弓。
岳愛京還是裝着很可怕的神情,可是眼光里滿滿的笑意,就是剛才那一刻的頓悟,她理解姑姑岳良菊,姑姑以前的不幸,只因為她不會保護自己,而祖父母在自己的執念惹出事以後,也保護不了女兒。
所以姑姑的日子受到別人的影響而改變,就像自己在今天沒過府以前,總是煩惱孟氏和周氏為什麼欺負老實人?
沒什麼,只因為你慫,就被人惦念上。
辛小龍在岳愛京眼裏不再是小玩伴,而是姑姑以後的依靠,如果姑姑不再有孩子的話,而四十歲上下的岳良菊只怕生不出來了。
岳愛京和辛小龍說笑着,玩鬧着,內心暗暗的為岳良菊祝福,願姑姑此生也不再輸,反正愛京她是不準備輸。
她縱然認輸,該不放過她的人一樣不會放過她,不如,一路向前吧。
酈明先實在得寵,成親后和父母一起繼續住在太子府上,岳愛京施施然的回來,往公婆面前說笑。
聽到聲音,酈明先伸頭聽聽,覺得不太可能,愛京被孟家的嚇的不輕,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膽怯自己的出身不受公婆青眼,也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今天這個談笑自若的人,一定不是愛京,僅僅是嗓音像愛京。
酈明先揣着一腔好奇心過來看看,還真的是愛京,等到愛京回京,夫妻們是玩笑話說習慣的,酈明先取笑道:“卿卿今天知道公婆的好了?
”
“比你好,以後你會欺負我,我就往公婆面前告狀。”岳愛京調侃的回。
新婚夫妻燕爾情濃,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就把熱鬧撐滿房間。
.....
又像是兩天過去,也許是五天過去,岳繁京沒有認真的數,本就炙手可熱的英王府愈發的車水馬龍,從早到晚往來的人不斷,從衣着上看,除去官職的大小不等以外,還有一些白髮蒼蒼的人出入。
男子遠遠的走過去,感嘆的有了一聲:“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啊,所以人人都想要,”
說到這裏有個停頓,他毫不猶豫的低聲說出:“不能怪我也想要。”
說完他徑直往前面走,像每一位行人一樣腳步匆匆,很快出現在一間半舊的客棧里,就像不久前被抓捕不成的那間客棧差不多。
差不多的魚龍混雜環境,大家只顧得上自己。
面色嬌紅離開的女子扭動風情,鬼鬼祟祟的漢子們眼神詭異,尋丈夫的婆娘大打出手.....組成這種客棧的獨特風采。
很難說氣味是好聞的,但是男子走進房門的那一刻,面上明顯鬆口氣,彷彿自喧鬧回山林,自遠遊回歸巢,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勾勒着輪廓,認真的端詳他,雖然笑容里他還是像只有滄桑是主色調,可在這種笑容之下,他粗重的五官彷彿精緻許多。
一個青衣的少女面帶憂色走來:“先生,京里正在捉拿你,你怎麼還敢出去逛?二先生讓人傳口信,他這兩天就到了,一定要請您離開這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可笑,普天下哪裏沒有是非,是是非非,非非是是,組成這天下人的一幅好圖畫,眾生現形態,世事烙蹤跡,咱們能往哪裏走啊。”男子語聲平淡毫無起伏。
少女說不過他,輕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可是,可是,您當初就不應該往這裏來,”
男子對她一瞥,有着絲絲的溫和:“小蘭,傻丫頭哭什麼,我來自然是貪權勢,和所有喜歡權勢的人一樣。”
小蘭聽出他的話里話,抬頭凝思:“英王府上又發生了什麼?”她的心思靈動的宛如她的一雙眼眸:“滿京風向盡傾斜?”
男子的神情里起了一些波動,像是讚賞又是誇獎,可他已經表達不好感情,情緒剛上來就被冷靜硬生生壓下去,男子僅僅是伸出手,向少女發上一撫,一個字:“嗯。”
“那咱們今天就走吧,現在出京還來得及,城門剛送來消息,說現在是明松暗緊的盤查,如果再不走的話,只怕就要明暗都盤查的緊,先生,咱們有的是地方躲藏,可是您說過不到沒有辦法,不可以隨意驚動這些人家,免得將來困難時無人可幫。”小蘭再一次力爭他離開。
房裏有兩把椅子,一把半舊剝漆的扶手椅,從椅背到四條木腿都帶着歲月的痕迹,不過小蘭很勤快,洗刷的相當乾淨,男子走去坐下,指指另一條同樣潔凈無比的板凳,小蘭乖乖坐下來,像一隻溫順的貓。
男子看向她,眸光有些晦暗不明,似乎暗嘆息,又似乎不甘心,最後他把這些同樣來不及表達就按捺住的情緒變成耐心,緩緩的向小蘭解釋着。
“扳倒太子妃,就將左右太子,這事情小嗎?我得在才行。”
“宮裏只怕近日也有消息出來,這事情小嗎?我得在.....”
話剛說到這裏,外面走來一個苦力模樣的人,扔下一個紙條離開,小蘭拿起並不敢先看,雙手送到男子面前。
男子覺得心頭突突的跳,想到要說的話被打斷,終究不是好兆頭,對於沒展開的消息大約猜得出來。
隨意的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男子神情無波的遞給小蘭,小蘭接過來大驚失色:“先生,宮裏的娘娘......也被抓了。”
男子鎮定如昔:“我就更加不能離開,這局棋是我下,我要下到底。”
小蘭無法勸說他,只能把憂愁在她青春朝氣的面容上再添一層,又加一層.....
.....
高貴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的問着:“什麼?”
女官再回她一遍:“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往皇上面前請旨,說新進宮的幾位娘娘都去過一間土地廟,具體做了什麼還沒打聽出來,皇上下旨,把她們全交給刑部。”
那位意圖討好太子妃的辛嬪也在內。
高貴妃不知道笑好還是笑好,都說她一生凌駕六宮頗有手段,其實她自己認為運氣最高。
她僅僅是為配合太子才勉強的懷疑新進宮的這些人,這些年她早就懷疑的累了。
英王不願意再納妾,高貴妃一個字也不說,這就是原因,她的疲倦日益增多,雖然她還擁有美麗的容貌及靈活的頭腦。
她甚至不想評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說句話,才淡淡地道:“權勢動人心吶。”
就不再言語。
但是內心的滋潤卻有如殿外漸漸上來的暮色,帶着清涼的風席捲白天的酷熱。
她一直看好太子,而也一直善待英王,這兩個對她也算不錯。
高貴妃勾起嘴角,這個就是她運氣的所在,是她凌駕六宮之上的底氣。
皇帝悄悄的走進來,見到高貴妃獨自的微笑,比平時還要美麗百倍,他訕訕的有些難為情,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貴妃是對的,太子也是對的,這后宮裏該出來的事情已經出來,並非裝看不見就是賢惠。
好吧,他不應該在幾天前懷疑高貴妃和太子又合夥做些他們會滿意的事情。
是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