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倒是了解她
歸朝抬眼看向顧惟省,不動聲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重複了一遍遇天涯的重點:“心愛之人。”
顧惟省沒說話,抬步離開。
歸朝不禁啞然失笑,卻還是追了上去。
沒成想迎面撞上了剛剛結束與親爹繼母撕逼,在停車場橫衝直撞的遇天涯。
歸朝恰到好處地接了一個電話,可顧惟省顯然沒打算和遇天涯糾纏,只轉身就走,卻被她主動攔住了去路。
“顧總,我就這麼毀了你的大好喜事,你怎麼也讓我賠個罪吧。”
拽住他衣袖的時候她只是單純地想留住他再看他幾眼,壓根沒想到會說出這麼一句她都沒想好要怎麼接下去的話。
但既然話已經出口,她也沒打算收回去。
“放手。”
顧惟省身形挺拔,五官也是深目高鼻,稜角分明。地下停車場的燈光灑落在他眉骨上時,正好能在眼眶處形成一片陰影,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冷漠讓遇天涯無所適從,她猶豫了半秒,卻拽得更緊了些。
然而顧惟省只稍稍一用力,便從她幾乎沒有的氣力中掙脫了出來。
“遇天涯。”
顧惟省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只覺得可笑:“你當我是什麼人。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隨從?”
他知道她回來了。
前些天第一次在軟件園區主大道上看見她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後來找了人去查才確認,她的確回來了。
她又回到了當年工作的雜誌社,因為接手了年底鶴市國風音樂節的文案推廣,身為編輯部重要功臣的她幾乎每天都要往軟件園區那邊的承辦公司笑樂文化跑。
而軟件園區最重要的地標便是美國達倫爾公司鶴市分部。
兩人之後在工作日高峰期撞上過不止一回,最近的一次,是她正在路邊走得匆忙,卻被疾馳而過的的士司機濺了一身污泥。
本以為她一定會生氣,卻沒想到她只是退到了路邊的一處大廈檐下,默默從包里拿出紙巾擦乾了頭髮和衣服上明顯的污漬,之後又仿若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向著目的地而去。
顧惟省冷眼看着,不免自嘲。
和穆義那樣的清風明月,人間君子在一起待得久了,連她自己的性子都變了。
他當下加重了油門從她身邊飛速掠過,不想再去仔細辨別另一個男人在她生命里留下的印記。
自那之後,國風音樂節完美落幕,她便沒有再出現過。
他就是在那時候鬆了口,將和遇家的婚約提上日程。
她的身影在後視鏡中逐漸變得遙不可及,但她就一直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車一點點離開也不動彈,歸朝瞧着都有些不忍:“不管怎麼說,大家也是從小一道長大的。做不成戀人總不至於要老死不相往來。”
他今天和懷哉只開了一輛車,懷哉在婚禮上見了遇天涯之後便直接往她家開去堵人了,所以歸朝只能可憐兮兮蹭着顧惟省的車。
顧惟省恍若未聞,只在路口拐角處的藥店停下了車。
“你去。”
歸朝反應倒是快,進去買了些紅霉素軟膏之類的外敷藥,接着敲了敲車窗嘲笑顧惟省:“買了葯是要給人送去?今兒倒是熱鬧,全去天涯家堵人了。”
“這附近就這一家藥店,她家向來不放葯,她會直接買了再回。”
歸朝愣了兩秒:“你就知道她不會快到家時再買?”
顧惟省抿唇,表情嚴肅得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拖久了不好恢復。”
遇天涯的人生信條之一,就是要努力照顧好自己,絕不能讓那些往死里欺負她的人得意。
依她的性子,這會兒衝來買了葯就會立刻在車上抹一臉。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藥店門前便又停了一輛車,遇天涯下車關門,一隻手捂着臉,看上去委屈巴巴。
“嘿,還真來了。”
歸朝原本一直趴在車窗邊跟塊望夫石一般張望着大路,這會兒終於站直看向駕駛座上的某人,揚了揚唇角:“你倒是了解她。”
其實他們很少能看見遇天涯這麼落寞的時候,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很慘,可遇天涯自己成日活得跟個小太陽似的沒心沒肺,久而久之,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忘記了她很慘的這個事實。
只有一個人始終記得她所有的軟弱和無力。
歸朝瞟了眼那個人,最後問了他一句:“真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