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烆陌公子

第四章 烆陌公子

承宣塵上神親賜,將姑娘們騙去姻緣廟,惹得姑娘們此番紛紛回家掩面自嘆息去了,這會兒大街上姑娘可着實是屈指可數!

卿瀟覺得自己獨自一人在這街上轉悠,也是無聊,且她只愛王大娘做的梅菜扣肉餅,其他小吃就失了顏色,她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與胃口。

便想着早些回去。昨夜生辰宴上許多王公貴族,小姐夫人都送了不少禮品,她一眼都沒看,皆數入了王府庫房,這會兒她倒是很想拿出來好生的品鑒品鑒。

她存了這個思量,便不經意的加快了些步子,沒注意轉角處可能會忽然出來個人,還可能會出來個男人,可能還是個身材健壯的男人。

她一個拐角,堪堪撞上了一位身着玄衣,身材健壯的男人。正中其懷。

她堂堂郡主!皇親國戚!閨門大小姐!一頭栽入了一個男人的懷裏,何等丟臉!也沒顧着生氣,先環顧一下四周……還好,尚且沒有人看過來。

她才放心坦蕩的看向身前的男子。見他英眉緊鎖,神情冷冽,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看上去是一個不好開罪的主,縱然她是郡主,但也還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條人生名言的。

她都忘了,身為一國郡主的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圓滑且嘴甜的。

卿瀟乾笑道:“哈哈,這位哥哥生的好生俊俏。”

那位哥哥面色又冷了一分。

卿瀟覺得估計他不受用這樣的恭維話,咬着唇想了想,換了一種問候。

“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哥哥若是撞傷了,我帶你去葯庄看看?”

男子終於將對着她的視線撤了回來,目視前方,嘆了口氣。

“葯庄就免了吧,你這樣一撞又不會將我撞死,只是我的好事被你這麼一撞給撞飛了,我這心裏也是不舒坦,不若你請我去酒樓裏頭吃點東西吧。”

說完又嘆了口氣,毫不客氣的拉上卿瀟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又嘆了口氣。

走了幾步,又嘆了口氣。

卿瀟覺得這位哥哥不是一般的心情陰沉,是非常的心情陰沉,為何陰沉?她覺得與自己那一撞有着千絲萬縷理都理不清的關係。便顯得分外殷勤。

她一直覺得她身為郡主,卻活成了一個市儈小兒一般樣子,實在愧對大楚王朝列祖列宗。她幾度想將這阿諛奉承的毛病改過來,但是他身為太子侍讀的二哥,總說這是她骨子裏渾然天成的特徵,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優點。又說這不叫阿諛奉承,世故圓滑,在長輩面前叫做乖巧懂事,在百姓面前叫做親民。

她想了想,這個所謂的優點,除了令自己不像個郡主以外,也確實令自己得了不少好處,至少皇城裏的皇奶奶,皇伯父都樂於見她,百姓也待她親善。

這不,玄衣男子帶着卿瀟隨便進了一家酒樓,小二見着她來很是熱情,一面招呼着兩人入座,一面向著櫃枱後站着的掌柜大喊:掌柜的,卿瀟郡主來了。

掌柜的聞聲,便匆匆忙忙趕來了,一臉喜慶道:“郡主可算是來了,那院裏的兩壇桂花酒這個時候拿出來最好了,您等着,我這就去取。”

又望了一眼卿瀟對面的玄衣男子,疑道:“這位公子是?”

卿瀟一笑,“呵呵,他呀!你等會兒我幫你問問。”

於是卿瀟又轉過頭來問玄衣男子,道:“這位哥哥,我還不曉得你的名諱呢?”

玄衣男子哀怨的嘆了口氣,道:“夢烆陌。”

卿瀟乾笑了兩句:“夢這個姓,倒是少見哈。”繼而向著掌柜道:“這位哥哥是我在大街上碰上的,見他心情陰沉又沒吃飯,就順便帶他過來了,菜式什麼的,看他這樣大約也吃不下些什麼,隨便做幾個就好。多拿點酒來。”

掌柜的一愣,隨後又笑道:“郡主真是心善啊!”又向著小二道:“郡主來了,可要好生招待啊。”

掌柜的與小二匆匆下去備酒備菜了。

而烆陌君此刻正周身泛着哀怨的氣息,接連嘆着氣,弄得卿瀟安慰他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一時心情煩悶,煩悶到將自己坐的凳子移后了一分。

酒樓的廚工並着小二都很是手腳麻利,只等了一會兒,便端來了一道紅燒獅子頭、小炒牛肉、辣子雞,一道白菜湯,另外還上了兩碗米飯。

十分家常!

又過了一會兒,掌柜的又抱了一壇桂花酒來,見他衣服上還沾着大塊泥跡,看樣子是挖的極其不易的。

卿瀟笑着道了謝。

掌柜的擦了擦額際的汗水,“郡主不必客氣,這酒水算小店送的,郡主與夢公子慢用,我等先退下了。”

掌柜的走後,卿瀟為烆陌倒了一碗酒,向著他推了推,誠懇道:“你看上去煩悶的很,所謂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什麼都沒了。”

烆陌嘆了口氣,端起碗咕嚕咕嚕的全喝下去了,又拿起酒罈,再為自己倒了一碗,又是一飲而盡。

見他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卿瀟不免擔憂道:“誒誒誒,別呀,這樣喝酒傷胃的,先吃點菜。”

烆陌仍在自顧自的喝着,一杯緊着一杯。卿瀟站起來瞥了眼酒罈子,卻見已經空了一大半。

她搖了搖頭,坐了下去,往自己碗裏夾了兩塊牛肉,扒起米飯來。這酒樓里的小炒牛肉倒是做的好,卿瀟覺得都快趕上王大娘做的梅菜餅了,便多扒了幾口米飯。

這時烆陌卻停了下來,臉頰緋紅,眼神恍惚,已經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樣。忽然,他一股腦撲桌上哭了起來。

嚇得正在扒飯的卿瀟將自己的舌頭咬了一口。

片刻后,烆陌已經不能用哭來形容了,可以說是嚎啕大哭。聲響鬧得不是一般的大,周圍桌客,掌柜的,店小二,打雜的,甚至二樓的食客都向著他二人這一桌看了過來。

卿瀟因此忘卻了自己舌頭上的痛楚,恨不得尋個地縫將自己藏進去。她簡直沒眼看他,悔不當初沒將他帶去二樓雅間。

烆陌還在哭,卻換成了更咽,他吸了吸鼻涕,無比傷心:“你,你說,我那麼喜歡,喜歡她,那麼喜歡她。”

哦?為情所傷!

“且還喜歡了,那麼多年!你說,我夢烆陌,身份也不差,容貌也不差,她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喜歡我?”

卿瀟心道:哦喲!竟還是位情種,失敬失敬。

“我喜歡了她那麼久,愣是一顆石頭心我也給她捂熱了,為什麼就是捂不熱她的心,我堂堂,嗝,子,為了她,我,我……”

卿瀟一時間覺得他很可憐。

於是她同情的看着滿臉水漬的烆陌,勸慰道:“興許,興許她其實很歡喜你的真心,不過她估摸着有些什麼難言之隱,或者還有些什麼事情沒有完成呢。你看,你現在這樣,多少是個大老爺們兒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哭成這個樣子,着實愧對這個身份。”

烆陌抹了一把眼淚,誠懇道:“我真的很愛她。”

“看出來了。”卿瀟嘴角抽抽。

烆陌又為自己倒了一碗酒,仰頭喝盡,道:“可是她不愛我。”

卿瀟認真的看着他:“這個其實挺難說的!沒準她愛你呢!”

烆陌抱着酒罈,漲着臉硬要和她爭:“不,她就是不愛我!要不然怎麼老躲着我呢?”

卿瀟聳肩,你要這樣想我能說些什麼?

能將一個壯士弄得這樣為情所傷的女子忒厲害,卿瀟敬佩她,甚至腦補了該女子風華絕代的容貌,暗自欣賞片刻。

卿瀟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烆陌抬頭,說的無比認真:“我愛的就是一株草。”

卿瀟一愣,乾笑兩句,實在不曉得說什麼好。愛一個人,將她看做一朵花也並不奇怪,但看做一株草這是個什麼意思?

烆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傷心道:“她是一朵忘憂草。”

說完,連酒都未喝就昏睡了過去,睡得格外沉!

卿瀟一時沒忍住噗嗤一笑。忘憂草便是常說的,黃花菜是也。

看來,這還得是一段平凡卻刻骨的愛情!

卿瀟收了笑,看了看四周不明所以看戲一樣的食客,覺得不能再讓他繼續待在這裏了,她不曉得後面他還會胡言亂語些什麼,便着了掌柜的派幾個人將烆陌送回安平王府。

一行人能說是風風火火的回了安平王府。卿瀟走在最前面,風光滿面,細看之下還略有些雄赳赳氣昂昂。她身後跟着四個苦工,抬了個醉醺醺的男子,引的街上眾人紛紛側目。

這一樁子事情一日之間傳遍了安城,半盞茶的時間裏,就傳去了安平王妃林氏耳中,聽說卿瀟郡主帶了個醉醺醺的男子回府,氣的險些沒站穩。

林氏曉得她這個女兒,雖然人好心善,受民愛戴,討人喜歡,卻實實在在不是個郡主該有的模樣,她只道平日裏卿瀟活的大大咧咧,與大家閨秀沾不上任何關係,卻不想那丫頭,竟然已經帶男人回家了,還能帶着人家招搖過市一段才回的家。

如此還了得!

林氏一時,有些頭疼。

身旁的嬤嬤勸她:“娘娘寬心,郡主不是個沒有分寸的孩子。”

林氏揉着太陽穴,嘆氣:“我自然曉得她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孩子,不過這事她只覺得是自己做善事,但是別人總會在身後有些口舌之論,實在影響清譽。”

老嬤嬤又勸:“娘娘這可就想錯了,郡主在百姓心中可是個好姑娘,皆將郡主當成自家人待着。”

林氏一想,還是覺得這事不妥,道:“不行,這次我定要罰罰她,再這樣下去,我怕她會失了分寸,你快些去她院裏將她叫來。”

老嬤嬤還想說點什麼,見林氏那般堅定的樣子,只好將話給咽了下去,退出去直奔卿瀟的院子,預備向她傳話好讓她有個準備。

卿瀟倒是知道自己母妃一定會聽到消息,也一定會找她去問問這件事情的經過,她也很是坦蕩,自個兒就尋了過來,在嬤嬤出門時恰好遇上了她。

卿瀟小聲的問嬤嬤:“嬤嬤,我母妃現在是個什麼樣的神情?”

嬤嬤小聲回答她:“郡主,您進去仔細着點,娘娘說要罰您。”

卿瀟一聽,笑了,湊近嬤嬤笑嘻嘻的說道:“嬤嬤,這個您就不用擔心了,上次母妃說要罰我,就是罰我半個月不可以去吃王大娘的燒餅而已,這次我出去時帶了些回來,這些日子是夠吃了,就在我那個布包裏面,嬤嬤您幫我去熱熱,待會兒就能吃了,放心啊!”

嬤嬤哭笑不得:“郡主您還是小心點吧,娘娘看起來是真的……”惱了,可惜最後兩個字尚未說出便被林氏凌厲的聲音打斷。

“瀟兒!”

卿瀟向著嬤嬤聳聳肩,道:“我進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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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沐塵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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