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肉計
青年本也不是來求佛,祁珉邵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能讓他打消來意后,便泡上一杯茶端去佛堂。只是臨門口,一直乖乖站在他肩頭的雀兒忽然飛走,讓他驚詫了一下。
他疑惑的跨進門,卻發現青年竟出乎意料的跪在蒲團上,眉目低垂,似是當真在求佛。
察覺到祁珉邵歸來,青年對他笑了笑,站起身道:“珉……”
他這話剛開了個頭,祁珉邵的眉頭已經微微蹙起。
明顯是不喜他這樣叫了。
青年頓了頓,改口道:“小師父。”
不過改口,要說的內容並沒有變:“小師父不回家嗎?”
祁珉邵面色頓時難看起來。他以為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足夠清楚,但顯然並沒有起到他想像中的作用。
他語氣生硬的回道:“家中無人,有什麼好回的?”
青年靜默一瞬,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問:“心腸這麼狠?”
這話簡直踩到祁珉邵痛腳,他瞬間如被針扎了的小狼狗,瞪着青年厲聲道:“你怎麼有臉來問我?!我心腸狠,還能比你狠?”話音未落,人已甩袖而去。
青年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坐了下來,端起祁珉邵之前送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完全不在意茶葉的劣質,神色中也無法揣度他到底在想什麼。
留殊從窗口飛進屋中,落到青年手邊的桌上,盯着他的臉。
青年黑眸漆寒,鼻樑高挺,嘴唇薄削,唇角拉成一條直線,俊美而冷厲,若是嘴角能上翹幾分,這幅長相,能與祁珉邵像個五六分。
可那不像的幾分,像極了另一個人。
留殊盯着他俊美如刀刻的熟悉臉龐,心中的名字呼之欲出,但在看見他眼中隱藏的點點笑意,冷靜下來。
不對,不是一個人。除了一張臉,完全不像。
她無法說清自己的感覺,像一瓢冷水當頭淋下,那瞬間涌動的血液被強行降溫,心跳重歸平靜,整個人都冷靜下來理智回籠。本該理所應當,心裏似乎又有點失望。
他的目的達到了,正該好好坐在金鑾殿上享他的盛世河山,怎麼會跟着她來這裏?
自嘲一番,留殊半點不再為這張臉所惑。
她極其冷靜的打量青年,很快對他的身份有了判斷。
連城城主第二子,祁珉邵一母同胞的親生哥哥,祁連。
祁珉邵最初被瞭然大師從炮火中救起,後來傷好后拜入瞭然大師門下做佛門弟子,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原身聽了一耳朵,對祁珉邵的身世有些了解。
祁連應該是找了很久才得到消息,此次上山也是為帶祁珉邵回去。
不過,他很清楚祁珉邵絕對不會答應,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能直接把人帶走。
苦肉計用的不錯,故意激祁珉邵說出那種話,以他傻狍子似的性格,不用兩天就能後悔的死去活來。
祁連見桌子上留殊一直用雙黑亮的眸子盯着他,舉止靈動,跟一般膽小怕人的雀鳥很不一樣,伸出雙手將它攏在掌心,拇指摩挲着頭頂淺灰的細羽,似是很喜歡這觸感。
佛堂靜謐,一尊慈目佛祖安立。
祁連垂首對着留殊道:“佛恕,望佛饒恕,倒是給你起了個好名。山門野寺,生活清貧,但沒些煩人的蒼蠅,日子清靜,也還不錯。”
留殊心中嗤笑。祁連眼底的野性萬般遮掩都蓋不住,也敢說這樣的話,還真是表裏不一到了極致。就連對只聽不懂人話的鳥也把臉上的面具帶的好好的,做戲做全套。
真心覺得這樣好,還會甩小計謀逼親弟弟回連家這種門閥大院?只怕連家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祁珉邵又怎麼會在六年前離家出走?
六年前的祁珉邵才十二歲,還是個半大孩子,瞭然撿到他時,他那凄慘的模樣在原身的記憶中十分清晰。
祁連不知道掌心的雀鳥幾息間將他的心思揣度了一遍。他靜坐片刻,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