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不見的花2

林德伯格帶着淚子星間航行，固然是西斯教學的必要措施，同樣也是業務需求。他在金雀花號的維修事宜中，被哈德溫總指揮擺了一道，現在，正是前往次元艦隊討說法呢。

“老師，次元艦隊停泊在哪裏呢？”淚子興緻勃勃，她一直對自己身為“有着巨大陰謀的外星人組織”中的一員而感到自豪，現在可以親眼去看看，難掩興奮，“是不是停在火星上？”

“火星？”林德伯格繼續盯着手機，查找法律條款，隨口回答，“我們剛剛不是飛過了嗎。”

“什麼嘛！為什麼都不提醒我一下。能不能飛回去啊，我要看火星！”

“別鬧。”林德伯格壓制了弟子的胡言亂語，“坐好，要加速了。”

“可是次元艦隊到底停在哪裏呢？”

天真的少女，想像力的極限也僅僅到火星罷了。

“我們的目的地，不在這個宇宙中。”林德伯格端坐在艦長位置上，看到監控中，引力試車數據逐漸趨於平穩，當即向主控邏輯核心下令，“曲速引擎停推，開啟慣性保護力場，超時空引擎預熱。”

隨着航行命令的下達，金雀花號弦窗外的星空為之一變，原本在曲率場中扭曲的星光，又恢復了正常。

艦橋上，淚子和露西厄陡然覺得身體一輕，陌生的物理規則籠罩了她們。

“在物質宇宙中啟動超時空引擎比較麻煩，在超過光速前，強烈的加速度會撕碎任何肉體凡胎，所以需要慣性保護力場平衡整艦的受力。”林德伯格心不在焉的解釋，之所以說心不在焉，是因為這段話他完全在對着自己的新款水果手機說。

“等一下，物體不是無法加速到光速嗎？”佐天淚子給了她的老師一個驚喜，最基礎的物理課程她居然還記得，“課上不是有說過，光速是絕對尺度，宇宙中沒有任何超過光速的速度。”

“很好！”林德伯格覺得淚子有救了，從手機中抬起頭，“宇宙中的確沒有超越光速的存在。但是這個定義的前提是‘宇宙中’，換個角度來說，如果一個物體超過了光速，那麼它就不再屬於這個宇宙，這就是超時空航行的原理。”

“我不明白。”淚子可憐兮兮的承認。

“你覺得為什麼物體無法超越光速，或者說，為什麼光速是宇宙的絕對尺度？”又開始對着手機說話。

“呃，這個嘛……”

淚子尷尬的對手指，偷看了一眼妹妹露西厄，精靈比她還茫然，看來指望不上了。真的超級討厭隨時隨地的上課提問啊，還是這麼沒有頭緒的問題。

“大概是科學家的定義吧，就像公理一樣，不需要討論，哈哈哈。”她耍了個滑頭。

“光速並不是公理，實際上，光速始終在減慢。”林德伯格當然沒有指望弟子能回答出來。關於光速的爭論，幾乎伴隨了科技文明的整個第二階段，即使在西斯的母星上，也曾有過汗牛充棟的各種理論假說。

但就像中古時期的人們，再也不會相信大地是圓的一樣——直到眼見為實。

所以，林德伯格需要讓某人親眼看一遍，才好繼續下面的解釋。

“那麼……”林德伯格看弟子乖乖坐好了，點點頭，“超時空引擎，點火！”

金雀花號的機組爆發出一陣轟鳴，不過超時空引擎並非燃料噴射引擎，並沒有在艦尾拉出形態誇張的尾焰——那是金雀花號開啟曲速引擎巡航時的樣子。在宇宙空間中，金雀花號可以以幾百億倍的相對光速巡航，但是實際上，這不過是曲率航行的特徵給人造成的誤解。

任何曲率引擎，都不可能讓星艦在絕對尺度上超越光速，哪怕金雀花號安裝的曲速引擎，曲率場達到了不可思議的10.0——這個曲率理論上可以在瞬間抵達宇宙中的任何一個坐標。

超時空引擎和曲率引擎原理大相逕庭，前者是場加速，後者是場扭曲。在物質位面巡航時，大多數旅行者都會選擇曲速引擎，因為這種巡航平穩又安全。

超時空引擎同樣也可以在物質位面使用，但是必須配套慣性力場平衡系統，否則沒有任何凡間物質可以承受光速加速度。除了昂貴的慣性力場平衡系統，超時空引擎本身的穩定性也非常可疑，其故障率是多元宇宙的一個著名梗。

林德伯格本人，連同金雀花號，就是在一次錯誤的超時空航行中遭遇海難，墜毀在這一片宇宙中，因而不得不向就近的次元艦隊發送了求救信號。

所以，在佐天淚子和露西厄看不到的角度上，林德伯格深深的憂慮着。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擔心假如超時空引擎又出了什麼故障，天知道回不了家的淚子會怎麼折磨他。

唯一的安慰在於，如果真的迷失在時空中，就可以躲開哈德溫總指揮了吧——大概。

林德伯格的胡思亂想並沒有玄學上的作用，金雀花號邏輯主控校正超時空諸元，流暢的啟動加速度場，並逐漸加大能量供給。

在慣性力場平衡系統的保護下，金雀花號的三位成員，並沒有親身感受到百分之一C每秒的可怕加速度。但是在弦窗外的宇宙，在可視範圍內開始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佐天淚子注意到，原本充當宇宙背景的，更古不變的燦爛星光，逐漸變色。一開始是天藍色，接着是冰藍色，而它們原本都是亮白色，少數泛着紅色。但是不過十秒鐘，星空就變成了一片漂亮藍寶石點綴的黑色絲絨。

“開普勒藍移。”林德伯格大聲解釋道，“當我們高速接近物體時，其光譜會向藍端移動。”

“老師，那我們的航向？”淚子雖然很激動，但是也會有不能回家的擔憂。她希望記下來小林老師“向左拐”還是“向右拐”，以便真的迷路的時候，能夠帶着“笨蛋大叔”和妹妹回家。

淚子，你對自己的大長腿太自信了哦！就算你的腿再長一百倍，也不可能跨越這麼可怕的天文距離啊。

“超時空躍遷並不需要關注物質位面的航向，如同在地球上想飛上太空，你並不需要選擇地面上的方向。”林德伯格提醒，“你需要注意的是現在。”

此時的加速度表上，刻度已經上升到了0.1C，漫天的藍色星辰逐漸失真，不但原本越來越藍的顏色又恢復了白色，而且那些星體本身的邊緣開始模糊，最後，甚至一個個都拖出了放射線的尾巴。

在有一個瞬間，漫天的星辰驟然迸發，變成無數條刺目的射線，以金雀花號艦首方向為中心，飛速的向後掠過。

金雀花號，簡直就像穿行在光芒的劍雨中。刺目的光輝，讓淚子和露西厄閉上了眼睛。

“這是什麼？”露西厄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原本指望淚子姐姐能夠問出這個問題，可惜的是佐天淚子正在人如其名的揉眼睛，用紙巾擦拭被暴增的星光刺激出的眼淚。

沒想到林德伯格回答了這個問題，只是他的聲音並不是對着露西厄。

“這是光障，在速度即將突破光速時的一種現象。在大宇宙時代初期，這道屏障曾經擋住了無數的先人。在飛船接近光速時，其質量會趨向無限增大。因此即使有着充沛的加速動力，作為飛船本身，也會在越來越高的引力場中自我崩潰。”

“我前面說過啦，接近光速的時候，質量會無限放大。”淚子擦好了眼睛。

“你必須看清光速的本質。”林德伯格的手指向前方，“或者說，我們真正達到光速時，追上的什麼。”

說完這句話，金雀花號上不詳的抖動越發頻繁，讓人產生了心驚膽戰的感覺。同時，弦窗外光的劍雨越發濃密，甚至最終變成了一片無法直視的光幕。飛船不得不升起光子遮斷屏障，才能確保成員們不至於被狂暴的光線直接燒穿。

“我們追上的，是宇宙微波輻射背景，更形象的說法是，宇宙大爆炸的衝擊波。”

在無限的光芒中，林德伯格高舉雙手，像三流神棍一樣大聲宣示：“這就是造物之光，希格斯場隨着大爆炸向外擴散，它賦予存在以質量，使能量成為一個物質位面的現實。

我們追上了造物之光，必然會受到它的影響，在這樣濃烈的希格斯場中，飛船的動能被直接演化成本身的質量。這就是光速的本質，光速無法超越的原因。”

“哦。”淚子心不在焉的應和了一聲，“那我們該怎麼辦。”

她只是高中生，儘管已經跟着小林老師學了一年多的“外星科技”，但是其實她修行西斯之道是為了像美琴一樣帥氣的揍人。

相較於“質量”與“能量”，她對“時尚”和“八卦”更感興趣。小女生嘛，你不能對她要求太多。

林德伯格對弟子的行徑再清楚不過，難免唉聲嘆氣。但是解釋可沒有停下：

“無論多麼神奇，希格斯場同樣也是物質場，它的運作場速依舊困囿於光速。因此，只要我們的加速度超過光速加速度，那麼即使是創世之光，也無法阻攔我們。”

在超時空引擎的推動下，屏幕上的加速度數據不斷攀升，露西厄眯着眼睛細看了一下，此時的數據恰好超過1.0C/S^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