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該感激還是該恨
“都是因為你，他違抗師命，不顧自己的性命去修復離思瓶。又是因為你，他失蹤了三年。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找他。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可結果呢？”
鍾離幽泣不成聲，握着劍的手也顫抖了起來。
“你說你該不該死？你該不該死？！”鍾離幽大聲質問，劍尖移到了她的頸間，戳進了她的皮膚。
細微的血流順着劍尖流了出來，鍾離幽雙目通紅地看着她，手中的劍在顫抖着，只要她再用力一點，再送入一些，便能徹底要了她的命。
顧梨望着她的目光中仍然一片平靜，甚至還帶着幾分茫然。
她的心和她的眼睛一樣，壞掉了太久，以至於現在都不能正常運轉。
鍾離幽恨她，是真的想一劍殺了她。然而，她最終還是沒下去手。
長劍滑落，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她沒有再看顧梨，而是用決然用憤恨的聲音說道：“你給我好好記住，他是為你而死的！只有他死了，離思瓶才會徹底被毀掉，才能化出仙藥，才能讓那個人回來。”
說罷，鍾離幽再無一言，收拾起了所有的情緒，帶着鍾離玉離開了。
顧梨許久都沒回過神來，剛剛鍾離幽說的，都是真的？鍾離玉給她吃下的葯，就是離思瓶被毀掉以後所化出的葯？就是那個葯，讓她的眼睛重見光明的？
她在地上呆坐了許久，直到一陣秋風吹過，吹的她渾身一顫，這才起身。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竹杖，摸到的時候，又恍然大悟，她現在已經不再需要這個東西了。
但她仍然將竹杖拿在手裏，仔細地端詳着。
這根竹杖她用了許多年了，是那年鍾離玉來到此地不久，在山上砍了竹子給她做的。
她第一次，看清了這根竹杖的樣子，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當年她來到蘭陵以後，因為在這個村子裏給一個人看好了病，那人見她無處可去，便將自己閑置的房子給了她。
房子很多年無人居住，又年久失修，所以住着並不怎麼舒服。但那時的顧梨卻滿足了，能在這個寧靜的地方落腳，已是不錯了。
她住進來不久后，鍾離玉便來了。他為她修繕房屋，照料她的生活。
此時顧梨放眼望去，見這小院雖然簡陋，卻收拾的整整齊齊，打掃的乾乾淨淨，地上一片落葉都沒有。
廚房裏還有他為她做好的飯，卻早已經涼透了。
即便顧梨之前看不見，但這小院裏，里裡外外、邊邊角角，全都充斥着他的氣息。
看着眼前這一切，酸澀凄涼之感頓時湧上了顧梨的心頭。
他怎麼就是鍾離玉呢？他怎麼就不能是秋玉呢？
飯已冷透，顧梨也沒有熱，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唇齒之間，和着苦澀的淚水，悉數被她吞咽了下去。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這似乎成了個無解的難題，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裏。
顧梨並沒有再在這個地方多待，當日傍晚，便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地方。
鍾離玉說他的死能讓晏清重歸於世，那麼，現在，他是不是已經回來了？他在哪裏？
顧梨覺的，如果晏清真的回來了的話，他應該會去找她吧，是不是去了長寧？
她便直奔長寧而去，與當初從長寧來蘭陵的時候一樣，沿途行醫換取路費。
一個多月以後，她再次回到了闊別三年之久的長寧。彼時，長寧的冬天已經來了，草木凋敝，寒風凜冽。
顧梨站在長寧的城門口，猶豫了許久，這才艱難地挪動了腳步。
她往原來的家的方向而去，過去這些年了，那個家還在不在？
她多麼希望走到門口就聽到悠悠的琴聲，多麼希望一推開門，就看見他帶笑的面容。
然而，她走到了門口，卻並未聽見琴聲。
兩扇大門還是三年前的樣子，只是比之三年前，多了不少蒼涼之感。
顧梨顫抖着手抓住了門環，輕輕叩了叩。
片刻后，門裏有人應聲了，再片刻后，大門被拉開了。但門裏露出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他將顧梨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找誰？”
顧梨微微一怔，是啊，她找誰？這裏還有誰？
“你找誰？”那人又問了一遍。
顧梨顫抖着聲音，低聲問：“晏清在嗎？”
她的聲音裏帶着期盼，又帶着小心翼翼，甚至還帶着乞求。
他有沒有回來這裏？現在在嗎？
然而，那人卻直接回道：“你走錯地方了，這裏沒這個人。”
說著，便要關門。
顧梨心裏一急，伸手想要阻攔。但轉而一想，阻攔了又有何用？這裏沒有他，她又有什麼理由進去？
因此，她便放下了手，轉身欲走。
不料，就在此時，門裏又傳出一聲問話：“是誰啊？”
開門的那人回道：“是個走錯了路的姑娘，我已經打發走了。”
顧梨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音，邁着沉重的步伐，孤單薄弱的身影走入了夕陽餘暉中。
然而，他忽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喊了一聲。
“是顧姑娘嗎？”
顧梨一怔，頓時停住了腳步。
她緩緩地轉身，看向問話之人。
那人遠比她更激動，眼眸里竟閃動起了淚光。
“顧姑娘，真的是顧姑娘啊！”
吳柏抬袖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又向她道的：“顧姑娘，你可總算回來了。”
顧梨也頗有些驚訝，剛剛看到那個陌生面孔的時候，她還以為此處早已人去屋空，又換了主人，不想，吳柏竟然還在。
“你還在啊。”顧梨唇邊扯開了一絲笑。
吳柏慌忙點頭：“在，我一直在，一直都在等着顧姑娘回來。”
“你怎麼沒走？”顧梨問道。
她都離開了這麼長時間了，他為何還等在這裏？
“我一生都是公子的人，聽從公子的吩咐，公子讓我在此處照看顧姑娘，那麼，沒有他的命令，我便永遠都不可能離開。”吳柏望着他，回道。
當年晏清去往蘭陵之時，因為顧梨不願意跟他一起去，他便將吳柏留在了這裏，讓他照顧她，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