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為什麼要救我
掉落的火苗沿着灑在地上的乾草蔓延，直到燃燒到了她的腳下，顧梨這才驚覺。
她摸到了旁邊的掃把，手忙腳亂地去撲火。
但她的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有沒有撲對地方。
她感覺周圍的溫度在升高，熱浪裹挾着煙塵向她撲面而來。
顧梨無措地站在那裏，四周好像都是火，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撲。
廚房裏堆滿了乾草和乾柴，火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蔓延，頃刻間便將木材搭建而成的廚房吞沒其中。
秋玉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廚房被火光包圍，那道熟悉的身影，卻靜靜地站在那一片火海之中。
他扔下手中的東西便奔了過去，想要將她拉出來。
顧梨知道是他回來了，卻說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快跑吧，這房子可能很快就要塌了。”
她的耳邊充斥着的燃燒的聲響，噼里啪啦，咔咔作響。
就在剛剛，火勢竄起來的那一刻，她彷彿感受到了一股能治癒人心的溫暖。就如同昨天夜裏，她在夢中靠近晏清之時，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她貪戀這份溫暖，不想離開，反而想要獲取更多。為此，哪怕付出生命，她都願意。
等一不歸人，哪怕等上百年千年，最後都是絕望。如此，生與死，於她而言，又有什麼要緊？
但秋玉是無辜的，他不能陪她一起死。
耳邊的咔咔聲響越來越重，想來是廚房上方的橫樑已快要被燒斷。
秋玉拚命地拉她，想要拉她出去。然而，顧梨不但沒有跟他走，反而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到了火海之外。
就在這時，橫樑徹底燃燒斷裂，“轟”的一聲砸落在地，將他們兩人分隔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那一片紅色的火海中，傳出她似是被火焰熔化了的聲音。
“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謝謝你這三年來的相陪，你早就不欠我什麼了，也無需再報恩。”
至於她自己，她早就不想活了。
以前尚且渾然不覺，但自從晏清離開后，她的心彷彿被挖空，如今只剩下一副軀殼而已。活着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絕望，都是煎熬。
然而秋玉卻不領她的情，不管不顧地沖入了火海之中，將她拖拽了出來。
顧梨被煙霧嗆的咳嗽不停，秋玉便站在一旁，耐心地為她拍背順氣。
“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走？”顧梨一改往常淡漠的神態，竟情緒激動地斥責了他。
她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上掛着淚珠，也不知道是被咳嗽刺激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他救了她，但她的夢，卻被打破了。
秋玉沒有出聲，站在她面前靜靜地望着她，眼眸里凝結着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悲傷情緒。
那個人，對她來說，就這麼重要？沒有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
這三年來，秋玉始終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直到剛才，他才說服了自己。
確實，晏清對她來說，是不可或缺的，沒有了他，這個世上便也沒有了她。
三年來，他看得清清楚楚。她活着，但她的心，早已隨着晏清的離開而死去。
他想要改變她，想要治好她，為此付出了三年的努力。然而到頭來，結果告訴他，他失敗了，敗的一塌塗地。
原來，在這個世上，誰都代替不了那個人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的每一道木然的身影，每一顆淚珠，每一個斥責他的字眼，都是一把刀，在生生地剜着他的心。
從來都沒有這樣痛過，哪怕是真的拿刀刺入他的心，那種疼痛，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世上有太多的恩怨糾纏，理不清，也斬不斷。
“好好活着。”他仍然用那種悲傷酸楚的眼神看着她，卻忽然說道。
顧梨一怔，隨即問道：“你會說話？”
這三年來，她從來都沒聽見秋玉說過一句話，他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過。
他的啞症是忽然好了？還是說，他一直都不啞？
如果他會說話，又為何在她身邊裝了三年的啞巴？
“你是誰？”顧梨警惕了起來。
然而秋玉並沒有回答她的話，提了水澆滅了殘餘的火苗，轉而又去清理這一堆灰燼。
顧梨又詢問了幾次，但他卻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秋玉清理完了灰燼，又用了一下午的時間，重新搭建起了一個廚房，將小院裏打掃的乾乾淨淨。
他為她做好了晚飯，但顧梨並沒有吃。
今夜月色如水，小院裏的青石台上，仍然坐着一個身影，卻不是顧梨。
秋玉和她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這一生沒有做過多少事，也沒有相處過多少人，但唯獨是她，讓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今日，她將他從火海之中狠狠推出，那是抱了必死的心。她斥責他的字字句句，都是在錐刺着他的心。
三年了，他用了三年的努力，最後還是失敗了。不管是她的眼睛，還是她的心，他都沒能治好。
既然治不好，那便是他該離去的時候了。
秋玉在此靜坐了一夜，到天亮時分，先去廚房做好了早飯，又將小院裏的幾片落葉掃的乾乾淨淨。
他下意識地想要把牆角處新長出來的一點苔蘚鏟凈，以免她經過的時候會滑倒。但轉而一想，又覺的不需要了。
她的眼睛很快就能好了，等到她能看見了，就不會再踩到苔蘚滑倒。
但他最終還是將她可能到的地方的苔蘚清理的乾乾淨淨。無他，只是想再多為她做一些事罷了。
在三年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心甘情願地為一個人做事，也能如此幸福。
他別無所求，惟願他走後，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顧梨走出房門的時候，秋玉正坐在石台上等着她。
“我在這裏。”他說道。
聽到聲音，顧梨扶着竹杖，向著他走了過去。
他到底是誰？為何要裝作啞巴，在她身邊三年？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報恩。
“你一直都不啞？”顧梨走到他跟前，問道。
“嗯。”秋玉低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