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融入法陣
蘇航在小木屋中央地板上盤膝而坐，雙目微閉，似乎在修鍊。但在內里，卻是附身於萬峰的傳承記憶。
在傳承記憶中，萬峰也是盤膝垂目，將神識展開，探查着身前的一塊礦石。
通過神識觀察事物，和用眼睛看是兩種不同的視角。眼睛看見的是物體表面的反射光線，因光線曲折，不同的光譜會顯現出七彩虹光，從而構築出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
但用神識觀察，所看到的卻是一團團的光。
這些光不僅僅附着於觀察物表面，還穿透觀察物，“看”到被觀察物所遮蓋的下方物體。只是若有物體遮擋，神識會明顯下降。
無數的光芒形成層次分明的形狀，在意識中還原為一個個形態各異的立體影像。
這就是神識觀察——從靈魂角度直接探測到物質的本源表現形態。
蘇航附身於萬峰傳承記憶，他面前所擺放的這塊礦石，如果單從肉眼看，和尋常的岩石沒有多大區別，但當他用神識觀察，立即在意識中，由不計其數的細小光點，形成了一個色澤斑駁的完整立體岩石投影。
每一個細小光點，就是一個晶粒。
在大自然的力量作用下，這些分散的晶粒被強行凝聚在一起，便形成了這塊岩石。組合在其中的，不但有普通的岩石成分，也有各種各樣的雜質晶粒。
其中有一種呈現出玫瑰色的晶粒，便是煉器中常常大量使用的基本材料。因為當它被提煉出來以後，會從內到外，自動凝結成一層層的半透明狀晶體，肉眼觀察，會看到一圈一圈的螺旋狀光線變幻，好似星辰運轉，故被命名為“星旋晶”。
星旋晶具有很好的能量傳遞特性，肉眼看到星旋晶內部那不斷變幻的光線，其實就是它所吸收的外界遊離能量，在晶體束縛下，所形成的能量流轉。一旦星旋晶中的能量消散完畢，神識中觀察出來，光點中的玫瑰色光暈便會褪去，呈現出暗棕色。
因為星旋晶的能量傳遞特性優良，並且在宇宙中大量存在，不用擔心枯竭，因此被器煉宗用作後天弟子們，構築法器能量運行線路的主要材料。
夢境空間的存在，讓蘇航可以調閱記憶，既是附身於萬峰的精神記憶，又能以旁觀者角度對記憶傳承進行理智思考和分析。
蘇航要學的，可不是死記硬背這幾百萬種煉器材料。
器煉宗也沒有這種機械死板的傳承。
他在夢境空間，調取萬峰的精神記憶，所學的不僅僅是簡單的材料本身，更重要的是這些材料在法器煉製中的作用、意義，和基本適用範圍。
蘇航用地球上的科學理論來總結，就如同學習了各種金屬分析方法、機械設計製造理論的機械工程師。
機械工程師給他最好的材料、最精密的製造設備，他會根據不同的材料特性，不同的加工方法，設計製造不同的機械部件，最後組裝完成的，自然是現有條件下，所能製造出來的最好機械設備。
可是如果缺少某種特殊合金，機械工程師也有辦法解決，明了該種特殊合金製造的機械部件，在設備上的具體作用。通過精密的計算，他可以對設備進行細微調整，採用另一種材料，製造出達到或接近最佳形態的設備。
要是材料更差一些，機械工程師也不是就毫無辦法了，他還可以對設備進行全面重新設計，利用一些輔助改良手段，採用較差一些材料，也能設計製造出一台能夠發揮出相當能力的設備。只不過可能因為材料不好，某些承力部件更容易損壞，需要經常觀察，及時更換。
器煉宗培養出來的，就是這樣懂得基本原理，明了法器煉製原則，能夠根據所處環境變化，因地制宜選擇能夠獲得的材料，煉製出合用法器的煉器大師。
而不是身上時刻背着幾百噸材料，缺少一樣材料就傻眼、除了照着配方煉器，毫無創造力的熟練工！
正因為器煉宗傳承的是基本煉器準則，蘇航雖然對這天文數字般的煉器材料學知識，叫苦不迭，但還是硬着頭皮接受記憶傳承，並老老實實將其銘記在心。
“終於學懂了兩種材料所特有的用法……”
蘇航好容易學懂了、而不是死記硬背了兩種材料的特性、用法，從傳承記憶中脫離出來。縱然這裏是夢境空間，他現在也只是精神虛幻體，仍然被那繁複的能量運用方式，搞得頭暈眼花。
一天只學會兩種……
他想想萬峰所記住的兩百多萬種材料，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如果他此生進不了先天，這兩百多萬種煉器材料學知識，那是肯定學不完了。就算他進階先天，由了更為漫長的生命，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把這些知識學會、融合，還要能信手拈來，隨意組合變化，煉製出各種不同特性、千變萬化的法器。
體質不好、悟性也不高，普通人走這條修行路，真的是太艱難了！
蘇航感慨了一番，長舒了一口氣。
學習、鍊氣、煉體、煉神（包括煉器材料學），今天的科目，總算都順利完成了……
算算時間，距離夢境空間能夠維持的時間，也只有一兩個小時了。
蘇航調心整息，運行了幾遍煉神的輔助功法，讓精神為之一振，頭腦也隨之清醒，然後開始根據深層記憶，試圖複製光腦底殼上的法陣。
這個工作，他一直沒有放棄。
光腦底殼上的法陣，能夠吸收轉化靈氣，用以滋養肌體。蘇航曾經打算在夢境空間，將記憶調取出來，在夢境空間具現化，看看有什麼效果沒有。
可他竟然發現，明明他看過了法陣，但卻不能像具現化其他記憶一樣，輕鬆將其具現化。只有他牢牢記住的法陣紋路，才能在夢境空間，利用他的自我意識，一點點將其構築出來。
他曾猜測，這所謂的淺層記憶和深層記憶，實際上分屬不同的層次。
他猜測，深層記憶可能是經過反覆沉澱，銘刻於意識（靈魂）深處的記憶。而淺層記憶，卻是簡單以脈衝信號，存在於大腦細胞中的記憶。
人的腦細胞記憶容量有限，會定期自動將淺層記憶消除，已容納新的記憶。
這些記憶，忘記了就忘記了，再也無法恢復。
但靈魂記憶卻不同，那些具有重大意義的記憶片斷，也許只是一閃而過，此後也沒有再次調閱。然而只要認真回想，當時的場景便會清晰浮現出來，連具體的細節、當時的環境都歷歷在目，宛如情景重現。
佛家有轉世之說。
轉世的大師，許多對於上一世的記憶模模糊糊，卻能牢牢記住一些關鍵片斷，特別是修鍊功法。轉世自然不可能帶着腦細胞轉世，這就是靈魂與肉、體的再次融合。那麼轉世之後所擁有的記憶，也只可能來自於靈魂記憶。
法陣所形成的，是某種能量，它可以干擾物質形態的大腦細胞，使之無法形成完整的記憶，卻無法干擾更深層次的靈魂！
宇宙三種形態，物質、能量、靈魂。
靈魂可以掌控能量，能量卻不能反過來干涉靈魂。能量可以創造，也可以毀滅物質，物質卻只是能量作用的產物，和承載能量的依託體。
由此而言，靈魂，才是宇宙中至高的存在！
蘇航這段時間一直在試圖根據靈魂記憶，一點一點將法陣復原。他的目的，最初是好奇，現在轉變為期待：這法陣在夢境空間復原以後，是否像現實中一樣能發揮效果。哪怕只能發揮一點效果，也能讓他多吸收一些天地靈氣，這樣就為修鍊增添了一分成功的可能。
他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挖掘自身可以找到的任何一絲潛力，讓其發揮出最大效能，維修鍊服務！
到昨天為止，法陣已經大致復原完整，只剩下最後一點點缺損。
他有信心，今天就將這法陣，在夢境空間內徹底復原，有效還是無效，復原之後，自然一試便知。
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什麼效果都沒有。
那也沒什麼，不過是在夢境空間中，多做了一個多月的無用功罷了……
隨着他思維凝聚，周遭的一切都漸漸被他忽略，在他的意識控制之下，原本破碎為星星點點的光點，一點一點連接起來，融合為一個個線段。
隨着線段逐漸延伸，一個複雜到讓人頭暈的符纂圖案，也慢慢成型。
此刻，蘇航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萬事萬物都不縈於懷，連身下盤膝而坐的地板，悄然消失也沒有察覺。
他，以盤膝而坐的樣子，靜靜地飄浮在無盡虛空之中。
隨着法陣逐漸成型，現實中，他手腕上的腕式光腦底殼上，所銘刻的法陣，也漸漸亮了起來，形成一個緩緩轉動的光圈，飄飛起來，緊貼着他的肌膚，融入其中，好似一個天生的印記。
當法陣光圈與他肌膚相融合，空中也開始浮現出一粒粒細小的白色光點，如飛蛾撲后一樣，向光圈聚集過來，投入其中。
一眨眼，這些光點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夢境空間，無盡虛空中，一粒粒白光顯現出來，飄飄蕩蕩，向蘇航飄飛過來，落在他身體上，便與之融為一體。
蘇航意識完全沉溺於法陣修復，對於外界的變化，毫無知覺。
在他意識控制下，法陣越來越趨於完整，當復原到四分之一左右的時候，一些已經基本完整的局部線路上，已經有光芒閃爍，並緩緩流動。
當法陣復原到四分之二左右的時候，法陣發出輕微地嗡鳴，並輕微顫動。
當法陣復原到四分之三的時候，意識控制下的法陣線條，竟然隱隱有固化凝聚的趨勢，而紋路中流動的白光不但不見增加，反而逐漸暗淡下來。
蘇航不為所動，繼續復原法陣。
“只剩最後一點了，這就是昨天復原到的地方。白天我又反覆記憶了法陣圖案，特別是這最後一段，牢牢記在了心頭，這次一定行！”
他的注意力更趨凝聚，所有意志都聚焦於法陣最後部分。
最後一個斷點，也順利聯接成功！
嗡！
就在最後一個斷點聯接成功的同時，法陣猛然發出一聲巨大的嗡鳴，就好似一個生命，在宣告它的誕生！
法陣上最後一絲光澤，也黯淡了下來。
但法陣上最後一絲線條，也最終凝聚成為實體！
蘇航緊繃的精神瞬間鬆懈，就在他的意識重新展開的同時，他身下立即顯現出木地板的輪廓，繼而是內部質地，閃念間，就恢復為實體。
好似一道流水，波紋般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小木屋有無到有，剎那間出現於虛空，將蘇航裝了進去。
虛空中顯現出來的一點點白色光點，依舊存在，好似毫無阻擋，從小木屋頂、牆壁滲透進來。
只不過，這次它們的目標，是這黯淡到呈現出淺灰色的法陣，一點點光點投入進去，法陣上的鉛灰色也在慢慢消退，逐漸恢復光澤。
蘇航獃獃地盤膝坐在木地板上，他是首次在夢境空間，從專註狀態恢復到正常，看到夢境空間中那飄飛進來的白色光點。
他閉上眼，用神識感受了一下，不覺臉色一變。
這些光點，竟然就是天地靈氣！
可是，這些靈氣怎麼不是作用於他的身體，滋潤細胞，而進到這夢境空間來了呢？這可是真正的精神空間啊！
難道說，純粹的能量，還能給神識增添養分？
就在他迷惑中，法陣終於恢復了所有光澤，一道道光芒在法陣間來回傳動，比在現實中的速度更快！
嗡！
又是一聲嗡鳴，法陣飛了起來，向著屋頂漂浮上去，與之融為一體。
天花板上，一個乳白色的法陣不停轉動，彷彿永遠不會停歇，而來自外面虛空中的白色光點，也漸次投入進來，融入到小木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