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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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晨遠遠看見薛平橫衝直撞對着蘇航而去，心頭竊喜，腳下加快速度，準備追上去看笑話。
他可是出了八百塊錢來導演這場喜劇，他這個幕後出資人怎麼能夠不親臨現場，一睹蘇航被痛打這令人愉悅的場面。
緊接着，他聽到一片驚呼聲，路上行人像驚飛的鳥雀一般四散逃開。
但很快，人群又圍攏上去，形成一個巨大的人圈。
無數黑壓壓的人頭，將現場圍得水泄不通，圍觀圈子迅速擴大。人們交頭接耳，說著閑話，處在外圍的他什麼也看不見。
國人這低俗的圍觀情結，怎麼到了二十五世紀還沒有改觀！
方晨奮力推開人群，想往中間擠。
但前面的人不肯讓開，周圍的人嫌他亂動，都在亂罵。他擠得出了一身的汗，卻怎麼也擠不進去，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支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
可惡，他這個出資人，竟然被堵在外面，只能領到一張外場站票！
前面的人不時發出陣陣騷動。
國人圍觀已經有豐富的經驗，前面的人看到什麼，很快就向後傳過來，一波接着一波，消息從中心向四周擴散。
不過經過了許多道加工以後，消息的可靠性，已經大為失真。
“發生什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什麼都沒弄清楚，就心急火燎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大聲嚷嚷，向別人打聽情況。
“打架！兩個人打架！其中一個是個好壯實的一個漢子，有人說是某個拳館的人！他的對手就慘了，是一個中學生，就是東海一中的學生，斯斯文文，太不要臉了，怎麼以大欺小！”
“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
“聽說是感情糾紛，好像他們都喜歡了一個女孩子，但女孩喜歡那個學生，然後那個拳手就來報復……”傳播的人加油添醋地描述起來。
“原來是這樣，謝謝師傅啊！”
“沒事，沒事，大家瞧個樂和……”
這邊剛剛結束，身後一個挺熱鬧的圍觀群眾捅了捅方晨，問道：
“噯，你說誰會贏？”
聽到這樣幼稚的問題，方晨簡直不想跟他對話：“這還用說，當然是那個……那個拳手贏！”他好容易，才把薛平的名字吞進肚裏。
“可憐啊，小孩子家家的，被一個大人打！這都什麼世道！”身後人痛心疾首道。
切！
打死活該！
方晨撇撇嘴，想說又怕激起眾怒。在他心中，巴不得蘇航被打個半死，當然不能打死，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他可是個守法的好公民。
轟！
中心位置發出一陣劇烈的喧鬧聲，有人大喊大叫，旁的人也在叫，那些容易感情衝動的女人叫的聲音更加尖銳。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聽不清叫的是什麼。
好容易，有人把消息從前方傳遞過來，方晨才知道他們在驚呼什麼。
“贏了！贏了！”
“誰贏了？”旁的人什麼也沒搞清楚，就興奮地問道。
“那個少年，那個學生，他打贏了！那個拳手被他打得跪在地上，口吐白沫，還哭了！這小子真行！我看他都有參加格鬥大賽的水平了！”
“真的？”
別的話，方晨已經聽不清了，他的腦子已經亂了，嗡嗡的聲音在腦子裏吵鬧不休。
蘇航贏了？
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自己大意，他連自己都打不贏，怎麼可能打贏薛平！薛平是誰，他加入清海中學格鬥社第一年，就當上了副將，第二年隊長退出，他就繼任主將。現在還加入了松和高中格鬥社，剛入社就成為主力隊員！
即便自己兩年前沒有退出，苦練下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蘇航怎麼可能贏他！
這絕對是謠言，前面的人肯定傳錯了！
他心頭一定。
是的，就是這樣，肯定是經過別人多次中轉，把事情說反了。
這時，前面的人群開始鬆散起來，應該是事件平息，看熱鬧的人慢慢散開。
方晨奮力朝前擠，終於擠到了前方。
他剛從人縫中擠出來，就愣住了：在他面前，薛平正一臉痛苦地捂着左肋，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在他臉上沒有淚水，嘴邊、地上也沒有白沫。
那些傳話的人，說他被打哭了，被打得口吐白沫確實是胡說八道。
但看他手捂着左肋，滿面痛苦的表情，就知道這場短暫的戰鬥，失敗者是誰！
“薛平！”
他訥訥地叫了一聲，他想不通薛平是怎麼被蘇航打敗的，這太匪夷所思了。他想問個明白。
已經準備散開的人群，聽到有人認出了這個拳手，事態似乎又有新的進展，又趕快圍攏過來。有些人就相互打聽，這個“薛平”到底是什麼拳館的人。
聽到他的聲音，薛平立即抬起頭來，看到了他，咬牙切齒怒視着他：“方晨，你還有臉來！你這個渾蛋！你知道他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跟我說他是新手。麻戈壁，看老子被人打，你很開心？我草你先人板板！”
“他真的是個新手啊，上個星期才加入校格鬥社的……”方晨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腦子一片混亂，喃喃說道。
砰！
在眾人面前丟進了臉面的薛平，聽他還在狡辯，一拳砸在他腮幫子上：“草你***新手！”
罵完，看看又圍攏過來，又繼續擴大圍觀圈態勢的群眾，插着腰罵道：“看看看！看什麼看？你們沒事做了？讓開！”
人群畏懼他的兇悍，呼啦讓開一條路，看他捂着左肋慢慢走出去。等他走過，人群又圍過來，這次是把方晨圍在中間。
“他們是認識的吧？”
“嗯！聽剛才那拳手話里的意思，好像這事跟他有關。”
“可能是個挑撥是非的，活該他被打！”
方晨失魂落魄呆在場中，手捂着腮幫子，百思不得其解，蘇航怎麼就打贏了薛平，那可是薛平啊！如果他連薛平都打得贏，那我……
想到這裏，他機靈靈打個冷戰，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怎麼這麼倒霉，就惹到了這樣一個怪胎！
……
薛平捂着腰，一瘸一拐走出人圈，鬱悶地吐出了一口氣。
蘇航是個新手。
他剛才沖方晨發火，遷怒於他，但他自己心裏清楚，蘇航就是個新手，這毋庸置疑。
身法很好，閃避的經驗也很豐富，當時他都被蒙住了，以為遇上了硬茬子，小心翼翼防備，結果自己嚇自己，越嚇越膽小。
但蘇航最後給他那一下，漏了他的老底。
他清楚地看到，當蘇航出拳的那一剎那，他的身子就散了！格鬥用力，從來不是某一部分肌肉用力，而是全身肌肉群共同作用的結果，力從腳底起，通過腿部肌肉、腰部肌肉、背部肌肉，不斷蓄力發力，一擊就是全身之力。
可蘇航那一拳，他的身體居然散了！
一個具有豐富格鬥經驗的高手，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新手！
可知道了這個結果，薛平不但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覺得更加鬱悶：他居然被一個新手給騙了，給嚇得手忙腳亂，還被對方打敗了！
奇恥大辱啊！
方晨在這種情況下，還湊上前來，喋喋不休強調對方是個新手，他怎麼能不惱火，給他一拳都是輕的。
一個星期，才學了一個星期！
薛平屈指算算，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練習格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始終不綴，到今天練了整整九年。
對方才練了一周……
今天敗了，他沒有考慮去報復。
對方是一個天生的練武奇才，光看他一個星期，就把身法練到這種地步，就讓他佩服對方的悟性，明白到雙方的差距。
一周就這樣了，一個月呢，一年呢？
他去報復，對方格鬥技能進步了，也必然會報復回來。
他又不敢把對方真的廢了。
他家境普通，父母都是無權無勢的打工仔，觸犯了法律，一樣要被追究刑事責任。他也就是在這一片充充老大，混點零花錢，並不敢把自己當成黑社會老大。
算了，輸了就輸了吧。
在格鬥場，他輸得還少么，就當一次尋常的比賽好了。
不過，東海一中出了這樣一個習武天才這件事，他一定要立即報告給隊長。聽說東海一中今年也報名參加校級聯賽，今天這個少年，很可能就是他們暗藏的王牌……
想到這裏，他加快腳步。
但隨即，肋下就傳來一陣刺痛。
“該死的！下手這麼狠！”
……
被薛平認作秘密王牌的蘇航，並沒有在東海一中體會到什麼特殊待遇。
要說特殊，那就是教練太認真，也嚴格了。
不但負責基本訓練的謝清，就連負責對幾個老隊員進行專門訓練的賀強，還有平時不怎麼管事的孫羲，都經常會來監督他訓練。
今年校際聯賽，東海一中也報了名，名單已經提交上去，批複通過。全隊二十名選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剛好把所有的人一網打盡。
在參賽那段時間，東海一中格鬥社將再無閑人。
隊內的備戰訓練也逐漸緊張起來，每日都展開密集的實戰訓練。
賀強教練反覆強調“重在參與”，給大家減壓，但好容易有機會參加校際聯賽，每一個人都不想放棄。
今年有蘇航入隊，終於湊夠了參賽人數，明年呢？
高一新生入隊的數量在逐年下滑，今年入隊的新隊員，除了蘇航，就只有兩名新生。高二年級有七人，高三年級十一人，下滑趨勢相當明顯。
照此看來，明年很可能又招不到什麼人。
錯過了今年的校際聯賽，大家在畢業以前，估計是與校際聯賽徹底絕緣了。
於是，就連那兩個一年級心聲，都在拚命練習。好在他們有一定底子，半個小時的熱身運動、力量聯繫，半個小時的基礎訓練，此後一個小時，教練給他們開小灶，手把手教他們格鬥技巧，幫他們快速積累實戰經驗。
只有蘇航，從來被隔離在實戰訓練之外。
教練們好像一點不着急，像平時訓練新手一樣，按部就班給他安排訓練內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能不能上場參賽。
拉韌帶，一拉就是半個小時。
第一次給他開韌帶的時候，蘇航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太痛了！
那一下撕裂，讓他以為自己的雙胯，真的被撕開了，眼淚飆一下就出來，忍都來不及忍。當教練示意他可以起來了，他愣是起不來，雙腿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樣，毫無知覺。
兩次三次以後，他逐漸適應，慢慢地能夠忍耐。
所學的東西也漸漸豐富。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就重複着各種基礎訓練：十分鐘熱身運動，一百次一組的身體訓練，同樣一百次一組的力量練習，一百次一組的基本步法，基本腿法，基本拳法，反反覆復，從訓練開始練到結束。
最多就是再讓他擊打一下沙袋，體會基本拳法、腿法在擊打時的真實觸感，同時還要結合基本步法，展開模擬實戰訓練。
“記住！在你的眼中，沙袋不是沙袋，而是對手！你要把他看作活生生的人，沙袋每次一盪回來，就等於一次進攻，你要合理選擇戰術，進退都要從實戰出發！”
這是教練常說的一句話。
不光是謝清教練一個人這樣說，賀強、孫羲教練也如是叮囑。
蘇航雖然急於參加實戰對練，但還是聽從教練的安排，認認真真完成所有訓練科目，不管訓練多麼枯燥乏味，從不偷懶。
在他的心中，還是把自己定位為一個新丁。
教練應該是不對他寄予希望，才讓他只作這些基礎訓練吧。通過這些基礎訓練，他倒是把在夢境空間中鍛煉的意識，結合了進去，達到了意識與身體的完美融合。
隨着訓練的持續，他的身體也在快速成長。
個子又長了半厘米，胸、背都變得寬厚結實了，長期揮拳，手腕、胳膊、大腿、小腿都粗了一圈。好在他堅持練習養生太極拳，而且教練偶爾也會主動幫他進行肌肉放鬆，這些肌肉都沒有變成沒有彈性的死肌肉。
發力的時候，肌肉立即虯結聚集，成條成塊，讓他可以打出力量巨大的拳頭。一旦放鬆，肌肉就自動鬆散開來，潛伏於表層肌膚之下，鬆弛舒張。
當他穿上外衣的時候，那高挑的個子，還給人一種文弱書生的感覺。
他以為教練對他並不看重，但實際上，三個教練心中，此時他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全隊，甚至是這次校際聯賽的名次！
他們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選手！
第一天教他的內容，還有些生疏青澀，第二天就基本掌握，第三天就已經非常熟練……，一兩個星期下來，他基本功的動作，幾乎可以作為標范向別人展示！
多麼可怕的吸收速度！
他的成長速度，已經超過了常人的想像。只要你能教給他的，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夠運用自如，常人要用幾周、幾個月，乃至一兩年才能掌握的內容，他全部學會並領悟，只用了不到兩個月！
這是何等驚人的成長速度！
別的人，制約他們進步的通常是意識，是實戰經驗。但這些常規的判斷標準，在蘇航身上無效！
制約他成長的速度，偏偏是別人都不當成問題的身體發育速度。
他才十六歲，才剛剛進入青春發育期。
骨骼還沒完全生長成型，肌肉稍微鍛煉了一些出來，但強度、韌性還不如成人，只要給他時間，他將成長到讓其他人不敢想像的地步！
這是賀強等人的共識。
所以，他們從來不給蘇航任何壓力，堅決不做拔苗助長的蠢事，這樣一塊百年難遇的好苗子，不能毀在他們手上。
有進步，他們會誇獎，但時刻掌握着一個度，不敢給他過多讚譽，讓他生出飄飄然的心理。
他們知道自己雖然曾經是職業格鬥手，但能力其實有限，要不然也不會早早退役，到東海一中來混一碗飯吃。
蘇航的成長超出了他們的預計，無論是理論分析和實際指導，他們都有很多不足。
他們不敢胡亂教他，他們也非常清楚，這樣一個天才，未來必然會踏上更加寬廣的舞台，會遇到許許多多願意將他收入門下的名師。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給他打下紮實的基礎，在蘇航進入格鬥這個門檻時，能夠擁有更為雄厚的本錢。
他們也就只能做到這一點。
在私下裏，他們常常慶幸，這輩子能夠教出一個如此優秀的天才，對於蘇航未來將成為一名偉大的格鬥手，他們堅信不移。
看着他一天一個樣，慢慢具有了一個格鬥手的樣子，賀強等人心裏就像喝了蜜糖一樣，充滿了甜蜜和幸福。
日子一天一天，很快就逼近校際聯賽開始的日子。
而在此之前，東海一中的期末考試，也即將開始，在考試前一周，為了期末複習，蘇航也被迫停止了訓練，參加每天下午第四節、第五節自習課。
在停止訓練這幾天，他感到非常難受。
習慣了每天流汗，每天艱苦的訓練，此時重新回到無所事事的狀態，他感到很難熬。
訓練，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就這樣，最後一周總複習終於結束，接下來就是期末考試。
“還有五天，再咬咬牙就熬過去了。”
蘇航在考試前一天，入睡前這樣對自己說道。
“還有五天，蘇航，你可以桀驁不馴、不服老師管教的時間，也就這麼多了！”
在城市的另一個住宅小區的房間裏，周乃勛在臨睡前，也在這樣期盼着，很快，他就帶着愉悅的心情，進入到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