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修行

第15章:修行

鬼市街華燈盛放。

楚青青若有所思的擺弄着街邊的小物什,思慮着那詭秘的的讖語,荒野,枯草,新芽,巨木,蟲蟻,到底代表這什麼呢?

有刑部護衛尚書府,兇徒也難以得逞吧。

只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再次遇到徐白水,說到底是自己害了他,本來作為郡守的兒子,他也該有一個美滿的人生,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讓兩家陷入那樣尷尬的境地,即使錯在自己,但是他們都不是尋常百姓,郡守的兒子弄丟了督略的女兒,擔心得罪了州督略的徐家,還是將他驅逐出門。

爹爹明面里並沒有責怪徐家,可是楚青青也是知道的,這樣的事哪有那麼簡單和解,這三年來,爹爹也來神捕司偷偷看過她,看見她過得還算不錯,也就放心下來,畢竟是女兒,就算違逆了自己,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自己一時的衝動決定,害了的只有那個無辜的徐白水,楚青青心懷愧疚,可是無力償還。

“楚大小姐!想什麼呢?”劉雙從人群里看到發愣的同僚,擠過人群站到她的身邊。

楚青青搖頭,花貓面具有些下墜,她伸手抬了抬高度,“天官大人跟你說了什麼?”

“她讓我把手放在星盤上。”劉雙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後我就看到了,血腥味的風,黑色的海浪,寂寥的天地……”

雖然不是星跡師,並不完全清楚那樣的景象預示着什麼,但是認識那個性情琢磨不定的天官多年,多多少少的,楚青青能夠猜到,血腥味,黑色,海浪,無一不是最可怖的預言。

“噗!”楚青青突然笑起來。

“笑什麼啊?”劉雙摸不着頭腦,明明是那麼空虛的、寂寞的景象,為什麼會讓這個大小姐笑出來。

“好啦,人家是逗你呢,只有星跡師才能從星盤中看到讖語。”楚青青揮揮手,搭在劉雙的肩膀上,“你這麼笨,怎麼可能看得到星盤的預言呢,肯定是天官大人想嚇唬你一下!”

“切,我才不笨呢!”劉雙憤憤,“不服我們去猜燈謎,看看誰才是笨蛋!”

“好好好,你不是笨蛋,行不行啊,笨蛋?”楚青青收回手,作為防禦的架勢。

“楚姐姐,你欺負人啊!”劉雙一記手刀,被矯健的楚青青接住。

“燈謎就不猜了,亥時以後,其他街路宵禁我們就回不去了。”楚青青估摸着時間,更夫的銅鑼聲根本傳不到這鬧市來。

“那……”劉雙環顧了一圈,有點捨不得。

“走吧,以後有的是機會再來。”楚青青拉起劉雙,身影淹沒在人潮里。

——對不起,你看到的,是極為不祥的徵兆,我騙了你。

…………

涿光山東臨浥州,西靠大宸王都睆城所在的縈州,北接鏡湖,南邊的余脈一直延伸到了胤州。

作為東九州最高大巍峨的雄峰峻岭,涿光山在整個中陸也可算是名列前茅的了,除了作為中陸最高峰的君鋙山脈,和分隔星野與中陸的天然屏障清零雪山之外,涿光山可列為三甲末席。

傳說萬年前,有佛陀渡過勿念海而來,在涿光山開宗立派,建立了承隱寺,從此以普度眾生、慈悲為懷為教化宗旨的佛門在中州大地開枝散葉。

此後萬年的時間裏,中州大地數度易主,戰火也曾燒盡承隱寺,幸而又幾度重新建起,這才保住了這座流傳萬年的佛寺的名字。

說起來,八百年前大庚統一中州之後,學宮建立的時候,也沿用了承隱這個名字,至於承隱學宮歷經八百年變革,到如今名列天下第二學宮,已經是後來的事情了。

涿光山多草木花鳥,四時美景數不勝數。承隱學宮建在山西峰的開闊平地上,傍着主峰的氣運,或許真的是山有靈氣,十大學宮中的前兩位,君鋙學宮依君鋙山而建,承隱學宮依涿光山而建,都是憑山而成,屹立在中州大地上。

山東峰的山腰上,就是承隱寺了。

樸素莊嚴的廟宇林立着,五進的廣博寺廟,巨大的佛像莊嚴寶相,帶着無比神聖的氣息。

或許是天下安寧了許多,百姓不再顛沛流離,來山上的香客也一年比一年少。

寺廟裏一如往常的舉行着晨誦。

老主持披着洗的發白的袈裟,坐在一群沙彌的前頭誦經念佛,低沉的經文從他的口中若有若無的傳出,此起彼伏的木魚聲混雜在經文聲里,香火繚繞着清晨的承隱寺。

高山上的春天總是比山下晚了些時日,已經入了四月,這樣的清晨里,春風帶着弄弄的涼意吹進大殿。

數十位僧侶闔着雙目,虔誠的誦念着經文,手裏的木魚規律的發出清脆的聲音,元寶也老老實實的盤膝坐在蒲團上,學着老師父和師兄弟們的樣子,只是她背不會那些拗口的經文,只能胡亂的念着,反正也沒人知道。

元寶發現老師父如古井般的蒼老臉上,不經意間會露出淡薄如水的笑意。

比起亂世時雖然香火鼎盛,可是那是百姓流離失所無所依靠,只有乞求神明保佑的結果,老師父那麼慈悲,肯收留無依無靠的自己,一定是更喜歡現在這樣,雖然冷清了寺廟,但是富足了蒼生。

“又走神了。”老主持的戒尺輕輕地敲打在元寶的肩頭,眾多禮佛的僧人中,只有這個丫頭隔三差五的東張西望。

溜了號的少女趕忙坐正,膝下的蒲團已經溫熱,眯縫着水靈靈的眼睛,看着旁邊聚精會神的光頭師兄們。

雖然沒有虔誠禮佛,老師父也沒有繼續管教她,只要不影響沙彌們念經,老師父對這個貪玩的丫頭倒也沒有更多的要求。

終於挨過了每日清晨例行的禮佛時間。香客們也差不多到了山門,老師父帶着小和尚為虔誠的香客們誦經。

而本來屬於財迷的任務,引領前山從承隱學宮和東山的朝拜者,來承隱寺敬香的任務,就落在了元寶一個人的頭上。

穿着跟僧侶無異的丫頭綁好褲腳,粗麻布衫罩住了元寶嬌小的身子,她的頭髮被剃的很短很短,就像一個男孩子一樣,唯有那張分外清秀的臉上能看出少女的模樣,巴掌大的小臉上還帶着稀疏的雀斑,鼻子嘴巴都有點小,只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又大大的炯炯有神,總是滴溜溜的轉。

從東山到西山的林木道路複雜加錯,為了方便往來,老師父就讓他的兩個俗家弟子為香客引路,雖說在林間早就做好了標記和引路的牌子,香客們也是能夠自行往來了,可是這個慣例還是被保留了下來,就像每日的禮佛一樣,不能缺少,不能打折。

財迷在的時候,元寶會經常跟着他一起做引路童子。因為呆在這個寺廟裏也着實無趣,除了去寺廟後山掃除,就是砍柴挑水,或者抄寫看不懂的經文,師兄師弟們被老師父看管的緊,他們都是承隱寺的未來,是與佛緣深似海的准佛,是香客們心中的佛子,而她和財迷,是被老師父撿回來的俗家弟子,與佛的緣分只有那麼一點,做不了佛子,做個童子還勉強。

元寶背上略微有些沉重的麻線背包,裏面都是送給承隱學宮的土產。雖說山西山東僅隔了不算遠的距離,但是生長的作物還是有點區別的,把寺里的東西帶給學宮以後,再順帶着把學宮的東西帶回寺里。元寶除了作為路引的童子,還兼任着搬運工的工作。

老師父說,香客可以自己尋路,學宮和寺里也不缺那點食物,可是這些都是修行,馬虎不得。

“師父,那財迷下山也是修行么?”老師父准了財迷下山的那天,元寶這樣問過老師父。

“當時是了,小雙他的修行在山下。”老師父語重心長的回答,有些憐愛的撫摸着元寶的頭頂。

“師父師父,我也想跟財迷一起下山啊!”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快要二十年了,元寶不願意跟她的財迷哥哥分開,扯着老師父的袈裟袖子撒嬌。

“丫頭,你的修行在這裏。”老師父微笑着,任由元寶拉扯他寬大廣博的衣袖,“再陪師父些日子吧。”

元寶總是會想起很小的時候,自己被財迷撿到,跟着那個跟自己一般年歲的男孩子度過的那一段日子,食不果腹,山神廟裏似乎一年都是冬天。

然後又被老師父撿到,來到這舒適富足的寺廟裏,再也不用為食物憂心,想一想,好像在寺里呆的更久,足足有十二年的時間了。

元寶捨不得財迷,也捨不得老師父。索性在山上等財迷回來,也不錯吧。

只是突然發覺身邊突然少了那個總是插科打諢,上躥下跳的傢伙,元寶有些不習慣,想來自從那時被財迷撿到,這還是第一次跟他分開吧。

山路崎嶇,單薄的丫頭稍稍有些吃力,元寶把麻布背包放下,靠着大樹休息休息。

“汪!汪汪!”狗子的叫聲從林間傳來,遠遠的,一隻渾身黃毛的大狗興奮的跑了過來。

“大黃!”元寶眼神亮了起來,因為她看見她和財迷一起養的那隻大黃狗朝她撲了上去。

狗子親昵的舔着元寶側臉,蹭着主人的胳膊。元寶撓着大黃的下巴,臉上笑開了花。

元寶把背包馱在大黃的背上,輕鬆的吹着口哨繼續趕路。

大黃開心的跟着自己的主人,屁顛屁顛的追隨主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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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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