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天闌 第十六章 太正常的劍
夜空灰濛濛的,星斗投下的清暉只能讓岳江鴻看見山巒與河水的輪廓。
清風吹起,河面有粼粼的波光。
岳江鴻朝順着河水向東行走,他必須找到一個沒有月光的地方。他一天沒吃東西,肚子已經飢腸轆轆。
但他還能夠忍受,他最長的時間餓過三天,只喝了一些清水。現在是五月時節,山中野果正是繁盛之時,只要挨過今夜,憑他在山林的本事,一定可以填飽自己的肚子。
他越走越快,最後近乎小跑,約摸跑了五里地,他看見一處石林,石林高聳,十餘丈高的岩石插在地上,如一根根柱子。
“這裏面應該可以躲避月光。”
岳江鴻心中大定。
他找了一個位置,幾塊岩石傾斜,架起來一個窩棚,他躲在裏面,確定月光照不到此處,才安心坐下來。
一坐下來,他的意識就回到丹田,和尚道士魔頭連忙問道:“你跑掉了嗎?莫小娘皮沒有追上你?”
“你有沒有被採補?”
“小娘皮有沒有用強?”
……
岳江鴻臉色慢慢黑了下來,冷冷道:“幾位前輩,莫前輩就在外面躺着,你們要不要去陪陪她?”
幾人當即安靜下來,不再多話。他們在岳江鴻的丹田裏面,只能聽得見,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只能通過聽到的來判別,因此不知道巫月穀穀主正躺在三十多裡外,現在正經歷着什麼。
岳江鴻問道:“幾位前輩,人偶是什麼?”
幾人不知道岳江鴻為何會有此一問,洛塵沉吟說道:“人偶是一種邪惡的功法,通過各種手段,抹除別人的意識,將人煉成傀儡,替自己進行戰鬥,是一等一的邪惡。”
苦玄說道:“我聽說巫月谷莫小娘皮三十年前得到一門功法,把自己的弟子煉成了人偶,後來又在外面找了三個資質絕佳的,一時間邪性大發,到處找人採補,連牛鼻子都差點着了道。她最近煉的一個是孤山北面的一個不小的門派的門主女兒,為了尋找機會,她在別人門派門口蹲守了一個月。”
岳江鴻心頭一跳,那個風韻絕佳的婦人竟然是這麼一個狠人,自己能夠逃脫真的是得天之助。
紀雲也沉默,比起巫月谷,他覺着自己的離恨墟行事算是很正派的了。
岳江鴻心頭一轉,自己對外面的世界兩眼一抹黑,而眼前的三位前輩就是百事通。必須把他們留在自己的丹田。
沒事嚇一嚇,岳江鴻打定主意。
知道了人偶的事,岳江鴻開始坐定,運轉化靈功法,外面的世界比村子裏危險太多,他必須快速提升自己實力,一個連開靈境界都沒有到的在外面行走太危險了。
他選中了太陰靈根,他對太陰靈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上次在丹田時候,他並未有這種感覺。
岳江鴻化掉太陰靈根的時候已經接近天明了,他蘇醒過來,伸了一個懶腰,準備睡一覺,一夜沒有睡覺的他,頭中空痛。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青年男子,坐在他的面前身前按着一把長劍。
青年男子神色淡然,先開口道:“你醒了!”
岳江鴻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縮,手中摸着一根荊條,只是他手裏的荊條看起來太脆弱,輕輕一折就能折斷。
青年繼續說道:“我沒有惡意,你也不要多動其他心思,我見過巫月谷莫谷主,她現在極為凄慘,但是我不會重蹈覆轍,你如果再動一下,我就當場拔劍殺了你,你沒有機會放出袋子裏面地東西。”
“前輩,我們應該從來不認識,不知道你找我所為何事?”岳江鴻臉上陪着笑,低聲道。
青年男子按劍的手稍松,臉上肅穆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起身說道:“我對你沒有興趣,但是你帶出來的東西卻不能據為己有。”
“前輩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岳江鴻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你不用急着否認,江臨村是有福之村,在裏面的人都是有福氣之人,只有福氣消耗光了,才會被迫離開江臨村。而世間還有氣運,有福氣,才能擔得起氣運,你已經沒有了福氣,氣運你也承受不住,所以有些東西,不該佔為己有的,還是不要佔有的好!”
男子不急不惱,款款道來。
但岳江鴻卻不這麼想,他從記事起,家裏面所有的東西都被分光了,他的一切都是通過自己努力,近乎賣命的努力得來的,要說福氣,他早就沒有了。
而且,他不認為,沒有福氣就不該享受氣運。
男子見他沒有動靜,繼續說道:“你還年青,我可以代表天劍門給你一個進入門中修行的資格,算是給你的一點補償,這點氣運,不知道你承不承受得住。”
岳江鴻的丹田中,洛塵,苦玄還有紀雲心中震動,失身道:“天劍門寧承之這個老小子也真能忍,竟然等到了現在才來收漏網之魚,看來這次是真的要栽了。”
他們還有更深的顧慮。直到現在,方圓五大宗門的人都出現了,離恨墟,積塵寺,和常山道門的門主都隕落在孤山。巫月谷門主也出現,而且聽天劍門門主寧承之的話,巫月谷主莫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栽了。現在天劍門一家獨大,滄月皇庭滄南洲萬里地域的勢力格局,可能會有一次洗牌。
忽然,老和尚苦玄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小子邪性得很?”
紀雲冷笑道:“老禿驢你看誰不邪性?”
苦玄憋了一口老血,不再理會紀雲,轉向洛塵道:“牛鼻子,你感覺出來了嗎?”
洛塵沉吟:“禿驢這麼一說,似乎確實如此,咱們仨好好的一路無事,遇到他之後就身死道消,莫小娘皮遇到他,就遭了劫,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苦玄接著說道:“還有你們注意到他出村時候與那些人的談話了嗎?逢山莫登,遇林莫宿,遇谷莫入,見路不走,這些話,似乎都隱藏着一個個禪機。還有那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小子,真的只是普通人嗎?”
紀雲在一旁聽着,隨後說道:“我說牛鼻子和禿驢,你們兩個好歹是一門之主,有點志氣好嗎?別自個嚇自個行不?”
他雖如此說,心裏卻在不停打鼓,岳江鴻確實很邪門。現在看起來,他的離開,不像是自己想要離開,而像是被逼迫着離開似的。
幾人不再說話,繼續聽着外面的動靜。
岳江鴻沉默了片刻,說道:“前輩,我沒什麼本事,我們村沒有一個能修行的人,我多半也不行,就不浪費這個機會了,前輩如果有心,就把這把劍送給我怎麼樣?”
寧承之不苟言笑,眉眼間顯得有些錯愕:“小子,你都不能修行,要着劍有何用?”
岳江鴻搖頭:“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就是覺得這把劍有些親切,而且我喜歡劍發出來的劍光。”
寧承之眉頭微皺,道:“小子,這把劍是不可能給你的,你換個要求吧!”
岳江鴻神色失落道:“那前輩可否把劍拔出來,讓我看看劍光?不瞞前輩說,我喜歡劍,第一次見到就喜歡上了,雖然我知道我不能修行,但就像有的人喜歡珠玉,雖然沒有什麼用處,就只是喜歡。”
寧承之看着岳江鴻期待的眼神,心頭一軟,拔出手底下的劍,劍身慢慢從劍匣裏面抽了出來,隨後,他呆在當場。他手中的劍,變成了普普通通的凡劍,沒有一絲光輝,只有劍身的玄鐵被磨得鋥亮,反着清晨破曉的天光。
“邪門了!斬邪劍的神輝去哪裏了?”寧承之心中疑惑不已。
岳江鴻看在眼裏,不由有些失望,但還是很欣喜,眼前劍看起來很鋒利,有一種削鐵如泥的感覺。但是岳江鴻看着劍卻很溫柔。
劍雖有鋒,卻是用來保護人的。只要是保護人,就是溫柔的。
“前輩,這把劍真的不能給我嗎?”岳江鴻抱着最後的希望乞求道。
“小子,抱歉,真的不能給你!”寧承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手中的劍會變成普普通通的劍,但心中卻清楚明白,鎮派之寶不可能送與別人。
“好吧,既然前輩想要,小子就把從江臨村帶出來的東西交給前輩吧!”
他右手伸如懷中,摸着畫著山的玉印,想着自己太爺的話。他將玉印取出,拋給寧承之,然後轉身就跑,如同受驚的兔子。
寧承之疑惑,不知道岳江鴻為什麼要跑。岳江鴻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太爺要讓自己跑,不過既然是自己的太爺所說,那跑就對了,沒有其他所考慮的。
岳江鴻一口氣跑出去五里地,來到一片叢林裏面,這裏有許多野果。看得岳江鴻直流口水。他餓了一天了,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他在林子中穿梭,挑揀那些熟透了的野果,吃的滿口流汁。
吃完野果之後,他坐下來,開始修行化靈功,這一次,他選中的靈根是太陽靈根,他不知道為何,和太陰靈根一樣,他對太陽靈根的親和力多了許多。
石林裏面,寧承之端詳手中的玉印,他還是想不出岳江鴻為何會拋出玉印就跑。
忽然,玉印中放出一道霞光,照在他的眉心,他一陣欣喜:“果然沒錯,今年的孤山山寶果然可以助我開闢玉府,只要開闢了玉府,這塊印再交出去也不遲,只要我進入玉府境,到時候一統滄南洲也就不在話下了。”
然而,還沒有等他高興片刻,只見空中落下一隻大手,按在正片石林之上,寧承之當即被拍成一灘肉泥,殞命當場,只剩下一塊晶石。玉印滾到一旁,斬邪劍也哐當一聲摔落在地。
“哈哈哈,孤山山主的傳承歸我了!”
“嶺南的老鬼,把傳承留下!”
另一個人破空一劍,劍光煌煌,斬破天宇,那隻大手剛剛撿到玉印,就被一劍斬斷。握劍之人從空中走出,剛要走向玉印,一把巨斧從天上砍了下來,斧頭的光芒將他砍翻在地。隨後,天空忽然響起驚雷,漫天的雷光中,一個身影被一隻大手拎了出來。
幾乎在頃刻間,空中有四位未知的存在,各自負創。
最後,天空走出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手握一把算籌,笑嘻嘻道:“四位道友,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那只是吃蟲,要想吃到真正的好東西,就要出現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
“神算子,你不是好好地待在宮裏嗎?”四人驚呼。
“作為神算子,讓你們猜到我在哪裏,我豈不是很丟人?”
神算子從空中踏雲而下,到達半空中時,四周的四個未知的人齊齊出手,神算子當即遭到重傷。
玉印和劍就在哪裏,但沒有誰能靠近的,只要一人靠近,就會遭到其餘四人的圍攻。
不多時,五人各自負創累累,當即退去。
“四位道友,我們不要爭了,各自從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好吧!”
“好!”其餘四人回答道。
空中又是五道神通爆發,各自吐血,然後遠遁而去,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