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柳姨娘現在總算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了。感情自己這是被自己女兒給擺了一道兒啊！這下可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蘇清雨若是不出來倒還好，一出來，恰好就印證了蘇清婉剛才的話了。
柳姨娘心道這個賤蹄子，原來是故意挖坑給自己跳的。柳姨娘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城府之深叫人不寒而慄。原來從前的軟弱都是裝的，狼崽子終歸會有亮出爪子的一天。可悲的是，自己和自己那個不成氣候的女兒，都不是她的對手。這樣一環套一環的局、這樣的將計就計、這樣的反敗為勝，她沒有這樣的水平。
柳姨娘忽然想哭，她終究是敗了，敗得徹底。窮其一生，沒有得到侯爺的真心，他心裏一直就只有蘇清婉的親娘；也沒有享受過一天侯府大夫人的尊榮，身前死後，都沒有和侯爺並肩而立的資格；她沒有斗過蘇清婉的娘親，那個自命清高的女人，甚至都不屑和自己斗一斗。也是，只要那個女人說的說的，侯爺就都信。她還能有什麼辦法？自始至終一個外人罷了。後來，那個女人死了，天知道她有多高興，她以為自己至少還有機會，可自她走後，侯爺也就不回來了，老夫人不管事，其他人都敬着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日都在守着這侯府的活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就一點兒好，那個女人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可以憑她呼來喝去可。
好不容易侯爺就要回來了，可是她悲催的發現，她竟然還不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孩子的對手。她是老了嗎？是了，青絲染了霜雪了，女兒都要嫁人了，再過些日子就會顯懷了，她已經到了當外婆的年紀了。罷了罷了，她勾心鬥角了大半輩子，也累了。
柳姨娘調整調整姿勢，端端正正跪好，對着老夫人長叩首：“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對小姐心有不滿，驚動了老夫人。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願自請去寶峰寺，帶髮修行。一來能為蘇府祈福，二來也是為了贖我的罪過。懇請老夫人恩准。”
蘇清婉有些驚訝，要不要玩這麼狠啊，她要是被老夫人發落了出去倒還好，過一陣子父親回來了，她說不定也就能回來了，該掌家掌家，該山珍海味、錦衣玉食的，沒有一樣會少了她的。可她若是自己要去就不一樣了，老夫人不點頭並且派人去接，她多半是回不來的。就算是為了保全蘇清雨，也沒必要做到這分上吧，畢竟認個錯也就行了。侯爺回來府里不能沒有女人伺候，老夫人這次多半也只是敲打敲打她，並不至於真要她去做了尼姑。青燈古佛，長夜漫漫，她的日子還長。
蘇清婉靜靜等着老夫人的決斷。
蘇老太太對着大夫道：“有勞了，孫媽媽，替我送送大夫。”
孫媽媽自然知道老夫人何意，引了大夫出去，給了封口費，讓他將今天所見所聞通通爛到肚子裏去，否則，就是與候府為敵。大夫哆哆嗦嗦接過銀票，侯府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這事兒，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不敢說的。
蘇清婉原以為蘇老太太和她反應差不多，可誰知，蘇老太太卻好似一點兒也不意外。只淡淡說了一句：“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為之吧。”
蘇清雨聽了這句話一下子就炸了：“祖母，祖母您不能這麼做啊！娘親她還年輕，她不能去寶峰寺修行。祖母，求祖母開恩！”蘇清雨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不停向蘇老太太磕頭。
“好孩子，是為娘自己要過去的，日後為娘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孝敬長輩。”
“我不，娘親！是我害了你，都怪我，都怪我。祖母，祖母您聽我說，葯是我下的，同我母親沒有關係，她是被我連累的。祖母，您懲戒孫女兒吧！”
蘇清雨話一出口，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蘇清婉和老夫人倒是默契的當做什麼也沒有聽見。畢竟，打從一開始，她們就知道是誰幹的，現在被當事人說出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你家小姐都急糊塗了，還不趕緊把她送回去休息。”老夫人斜了一眼蘇清雨旁邊已經完全蒙圈了的丫鬟。丫鬟好似才回過神兒來似的，趕緊扶蘇清雨起來。
蘇老太太清了清嗓子：“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今天的事情誰要是傳了出去——”蘇老太太把屋裏的人挨個看了一遍，看得一群丫鬟婆子紛紛低着頭大氣不敢喘。“我蘇府的規矩，你們是清楚的。”
屋裏即刻跪倒一大片：“奴婢發誓，絕不說出去，若違此誓，五雷轟頂。”
蘇老太太點了點頭，她現在很疲憊，她老了，以後侯府會往哪條路上走，都要看後輩怎麼做了。以後的，就都交給孩子們吧，這個家交給蘇清婉，她也放心，是個有勇有謀的孩子，不過能不能顧全大局，倒還兩說。
蘇老太太：“對外就說，是府里的廚子做的菜讓兩位小姐吃壞了肚子，柳姨娘為了給兩位孩子祈福，會去寶峰寺小住一陣子。”
蘇老太太走到蘇清婉床前，幫她捏了捏被子，“好孩子，好好睡一覺，明天若是好些了，就去我屋裏坐坐吧，陪祖母聊聊天。”
蘇清婉乖巧的應着：“是，祖母。清婉惹祖母擔心了，夜已深了，還請祖母早些回去歇着吧，不必為清婉憂心，清婉命大，不會有事兒的。”蘇清婉看着蘇老太太疲憊蒼老的面容，想到這個祖母是真心關心自己，不禁有些慚愧。讓年紀這麼大的老人一次又一次為自己出頭，為自己擔心，實在是不應該。
蘇清婉當初去找蘇老太太，就是想要她當自己的靠山，可現在她對這位祖母已經有了感情，就不能單單用利害關係來衡量了。蘇清婉就是這樣一種人，儘可能利用資源，但不會利用在乎的人。所有的陰謀詭計，他們都不應該被卷進來，相反，她要護着在乎的人，做他們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