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門

第九十四章 回門

三天後袁野和他的愛人回門,儘管提溜着大包小包,袁野很樂意坐班車,可到三岔口,看着一窩一窩的人,認識到形勢嚴峻,正月走親訪友的像是趕廟會,每張班車都是攢動、興奮的人,他們像一群迷戀山林的鳥兒,呆在車裏,站着、坐着、貓着,只要有一席之地,都嘰嘰喳喳地叫着。

他們本來是擠不上那趟班車,袁野也不願意擠,他站在馬路邊翹首以待,期待着見縫插針,車門關了幾次,才勉強關上,門縫裏探出西服的衣角,像是被夾住的尾巴。

班車駕駛員張革是山花街上人,他回顧着人群,油然而生出豐收的喜悅和職業的自豪,準備發動時,從倒車鏡瞥見袁野和一個年青、高挑的女人沒上車,他打開駕駛室跳下車,繞到車頭另側,親熱地喊:“袁所可是到鄉里去?”

袁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車子,無奈地說:“人多擠不上。”

“從駕駛室進!”他殷情地返回駕駛室,將大蓋上堆放滿滿的包兒、箱兒碼了碼,騰出窄窄的一條邊,他跳下車接過袁野的包說,“你們先上去,我把包遞給你們。”

袁野把吳凌雲湊上車,跟后彎腰低頭地進去,手伸得老長接過包,將兩個大包、一個小包碼在身上。

“擠死了,還不走啊?”車裏人催促道。

“互相遷就點,前面就有下。”女售票員安慰着。

車一動,人像一堆凌亂的石頭,搖晃擺動放勻了,反而沒那麼擁擠。

“所長在山花鄉一晃幾年了吧?”張革拉呱道。

“對,鄉書記都換四個了。”袁野下巴頦搭在包上說。

“你第一次來,還是我送你的,馬小二那晚酒喝多喊我送。”

袁野想起第一次上任,馬小二給他接風的情景,感嘆:“一晃好幾年,那晚辛苦你了。”

“我和小二是老表。”他介紹了身份,又奇怪地問,“你們所里有車子,怎不讓他們接一趟?”

“所里事情忙,我這段時間請假在家。”能心安理得在家蹲幾天,對於袁野來說是莫大的幸福,所里不打擾他,已謝天謝地,他壓根不想驚動他們;擠個車不算什麼,只要落個心裏輕鬆,這些年公安干下來,他最怕的就是聽到電話鈴聲,尤其是在家裏、在半夜。

“所長,你幹事穩不講空話,我們車隊人都念叨你,自從你們中秋把那幫送月餅的關起來,逢年過節我們安穩多了,不然一到過年,送茶葉的、送爆竹的一個接一個,我們哪受得了,在路上跑,又不敢得罪他們,錢給他們敲去,連個人情話都沒有,該該的,我們肚皮氣漲破的。”張革說得興起,一發不可收。

袁野不敢接茬,怕引他說下去,分了他的神,一車人性命攸關,可全交在他手上。

停停走走,上上下下,到了車站,一車人下個精光,只剩下袁野夫婦,他倆要下,被張革硬拉住,多跑了一段路,在山花街盡頭,袁野執拗下了車。

一路上,袁野不時地和迎面而來的人恭賀着新年好,吳凌雲奇怪地問:“你咋認得這些人?”

“山花鄉哪個村我沒跑過,街上兩條狼狗見到我都搖頭擺尾,什麼沒落,就落個臉兒熟。”袁野長舒一口氣,將手裏的包抖了抖。

“你好像不滿足。”她撇着臉說。

“鄉下人娶到城裏媳婦,而且是漂亮的媳婦,我睡覺都笑醒了,還不滿足?”袁野嬉皮笑臉道。

“得來這麼容易,我怕你不知珍惜。”她剜了他一眼。

“這不怨我,只怪你看人看走了眼,我壞着呢,誰讓你充當天使,將我從光棍的深淵裏拯救出來。”袁野全無心肝地說。

“我們同事都奇怪,問我幹嘛從農村出來,又回到農村找一個,還急不可待嫁給他。”

“這很好解釋,鮮花插在牛糞上,它為啥插在牛糞上,因為它在牛糞中長大的,即使放在花瓶上,一聞到牛糞,它就產生親切感、依附感,看到牛糞就像看到親人似的。”

“你看到牛糞就像看到親人。”她發著很,揚起巴掌上來要敲打他。

他拎着包快速地跑開,直到看見前方來人才停下來,她追上拖着他的胳膊,像是隨手揪着一根樹枝。

“我都拎三個包,還不嫌我累,你想當第四個包啊?”袁野委屈地說。

“誰讓你嘴不?,活該。”她使勁拽了一把,那樹枝沒拽過來,倒反彈着拖她走。

“你以為你是昔日文小姐,今日武將軍啊?”袁野曲着胳膊,加速地拖着她走。

“好了!好了!”她步履變得凌亂,忙叫道,兩人腳步放穩,她指着前面的菜地說:“你看菜花開了。”

“美麗而不實用,菜苔老了,不像你,美麗而實用。”他不懷好意地說。

“我讓你實用。”她一巴掌拍在他頭頂上,像是醍醐灌頂。

兩人走到吳小郢,她鬆開了手,跑到前面,吳凌茹正在門口兩棵椿樹間跳着橡皮筋,猛然看見姐姐,小鳥般地飛進家裏,尖着嗓子喊:“媽媽,姐姐、姐夫回來了。”

母親徐文榮從後面廚房迎出來,手忙腳亂地要張羅早飯,吳凌茹拉住她的手說:“媽,你別忙了,我們吃過早飯了,爸呢?”

“他在家蹲不住,到田上去看看。”她向吳凌茹叫,“小二子,去到田上把你父親找回來。”

吳凌雲給袁野泡了一杯茶,袁野從她房裏拿了一本中國文學史,迎着太陽坐在門口小凳上,懶洋洋地翻着,吳凌雲拉着母親進了廂房,分別幾日,母女倆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唧唧咕咕着。

吳樹禮回來,袁野撂下書和他進屋,拉了一會兒家常,吳樹禮坐在桌邊問:“袁野,你在鄉里,聽說今年農業費變成農業稅啦?”

“對,費改稅了,縣裏在我們鄉試點,以後老百姓上交錢統一到鄉里交,村幹部不沾錢,想加錢也加不上,其他費用一律取消,群眾負擔輕多了。”

“那老百姓幹活還有個盼頭。”吳樹禮高興之餘,尚有些擔心,“都收到鄉里,村裡辦個事怎麼辦?”

“還有個一事一例,村裡收錢必須和群眾講清楚,收什麼錢,幹什麼事,大部分群眾簽字同意才能收錢,糊裏糊塗收錢是不行了。”

兩人聊了會村裡事,徐文榮出來將老伴喊道廚房,忙着中飯,袁野添不上手,又坐到門口,沐浴在陽光里。

家裏一天沒來人,袁野很是慶幸,晚上藉著星光月露,他和吳凌雲在村頭轉悠一圈,回到屋裏,吳凌茹還要和姐姐鬧,被母親哄到自己房裏,他倆栓門上床,身體焐熱了,袁野在她緞綢般肌膚吻着,喚醒她的**,**像冰封的土地,融化后便春水蕩漾,他輕車熟路地刺入,掀起愛的狂飆,將自己和她送到雲端,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呻吟,臉兒白裏透紅,如彩霞一般燦爛、亮麗。

激情過後,袁野滅了燈,一雙手像是驚蟄,不安分地在她軟綿的軀體上爬行,外面月光透過薄薄的窗帘,和他的眼睛一樣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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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動的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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