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水落石出
財政所鬧鬼的傳聞不脛而走,劉建德在所里說得繪聲繪色,袁野聽着一笑了之,這世上確實無密可保,就他們三人,口風都夠緊的,還是傳出去,袁野想不透,也懶得想。
調查組一如既往的查賬,約談人越多,風波越多,故事越多。
土地所金雲准被約談,沒問招了供,所里小金庫有點錢,其他人唯恐他私下花了,吵着要瓜分,他嫌耳根不清靜,便答應:“發就發。”
調查組通知他去,本來是問農貿市場征地的事,還沒待王成樹開口,他主動問:“可是說那四千元的事?”
王成樹倒給他問得發懵,只好說:“你說說。”
他稀里嘩啦說了,王成樹看他態度誠懇,就讓他回去通知所里人來核實。
他回到所里嚷:“我說不能發吧,調查組讓你們去。”
所里人見金雲准都說了,一人八百元,誰也沒少拿,沒啥可隱瞞,兜里揣着錢去交代,態度一個比一個好。
調查組王兵專門看帳的,教委前兩年帳對不上,短了六千元,找來退休的高會計,他戰戰兢兢到招待所,看着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頭暈目眩,王兵讓他回去回憶,他血壓升高,支撐不住,住進醫院。
其在部隊胞弟某將軍聞訊,打電話到縣委主要領導,說錢他墊上,兄長身體不好,放一馬留個老命。縣委主要領導不看僧面看佛面,對調查組人說既然人家交了錢,又住在醫院,一個已退休的人,就不要追了。
又計生辦打白條收罰款,錢被揮霍一空,發票誰簽字誰負責,計生辦好人梁凱叫屈:“飯沒吃,酒沒喝,他們讓我在發票上籤個字,誰知道要掏錢。”白紙黑字,他有苦訴不出;
又民政辦專項資金一萬元被周主任挪作他用,周主任說是領導同意的,又拿不出領導手諭,東拼西湊一萬元,因他是聘用人員,被宣佈解聘,他在家鬱鬱寡歡,精神出了毛病,整天拿筆簽同意二字;
又財政所邢慧會計用假髮票報銷,實為購買嬰兒奶粉、香水、衣物,她到招待所,仍賣弄*,被厲聲呵斥:“站好着!”嚇得她花容頓失,因她也屬聘用人員,退錢后解聘回家;
又企辦室幾個半截老頭,管理不會,收錢有道,錢收多了,亂髮獎金三萬元,因發錢無據可依,全額退還;
又汪成運書記被查出三大問題:一是在鄉政府住宅處打了一口壓水井,利用抗旱之機,從財政局專項撥款處報銷一千元;二是其妻子不符合招工條件,通過私人關係被勞動局錄用大集體職工,放在鄉鑄造廠,作為下崗職工,領取下崗費;三是其子商品糧戶口,當兵三年,按縣裏規定只有農業戶口兵有補助,其違反規定領取了當兵補助;
又鄒淦金書記在任職兩年,接受鄉里各部門送的豬大肚二百一十三付,及江淮中檔香煙三十六條,被調查組稱為“肚書記”;
又解啟明鄉長私下用一女駕駛員車輛,一年時間不到,報銷車費三千元,發票手續不符合財經規定,用車情況不明,發票退回,自掏腰包;
又財政所所長劉石利用和鄉糧站結賬,將鄉糧站轉來的三萬元未入賬,時間已有兩年,定性貪污公款,交司法機關處理;
又副鄉長周典寶響應鄉黨委、政府借錢號召,採取以鄉政府公款借給鄉政府手段,詐領行息三萬五千元,屬貪污公款,交司法機關處理;
其他針頭線腦,不一一表述。
汪成運、解啟明、鄒淦金被宣佈停職,待縣紀委研究后給予處理決定,山花鄉政府暫由劉曉強副書記負責。
調查組撤離之時,龔力給袁野辦公室去了電話,袁野接電話聽是龔力話音,便戲謔道:“老同學啊!戰果顯著。”
“還戰果顯著,山花鄉我是不能再來了,鄉政府人得罪完了。”
袁野從他話里聽不出一絲功成名就的喜悅,倒有三份懊惱,寬慰道:“你也是奉命行事,不是個人行為。”
“這個鄉財政是爛了,你以後爭取他們經濟支持,也是從乞丐碗裏拿錢。”同學情誼放在那兒,他為他着想。
“嫁到窮人家,沒指望過舒坦日子,帳摟過,你露個底,鄉里欠多少錢?”袁野問起他關心地問題。
“說起來驚人,一千五百萬,包括村欠鄉里的七百萬。”這成了明帳,龔力無需諱言。
“村欠鄉,不就是兒子欠老子,還不是老子債務.”袁野說。
“我們撤了,帶兩個人走。”他說出他們最後的收穫。
“誰呀?”袁野明白帶人的含義。
“劉石和周典寶。”他補充一句,“劉石說和你關係不錯。”
袁野心裏咯噔一下,遲疑片刻,說:“你送他到看守所,給他照顧一下,分個文明號房。”
“你不說我也會做的,農村考學校出來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可惜了。”
袁野聽了黯然神傷,拿着話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不來送送我啊?”
“劉石和你在一起,我就不送了,面子難堪。”
“我理解!”
兩人在電話中就此別過,袁野走出辦公室,站在走廊沉思。
西邊的天際,夕陽像一個血球被打碎,飛濺成片片晚霞,殷紅燦爛;秋種過的曠野油菜苗未露頭,一片荒涼,堰西的小山頭在松柏遮掩下,顯得鬱郁蒼蒼,歸棲的鳥兒自由自在翱翔、俯衝,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哇啦,哇啦。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三張小車魚貫從派出所門前駛過,打頭的是公安局那張桑塔拉,它們漸行漸遠,留下餘音在山花馬路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