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亂象疑雲
北崖的生活是平淡的,但是在北崖之外的情況卻並不樂觀。袁凌鳯有功不賞會讓人寒心的,給袁凌鳯的賞賜終於還是到了,不過卻晚了足足九個月。
不過這份賞賜卻沒有落到袁凌鳯身上,張媛的品階提了一級,另外就是今年北崖袁氏可以送四人去國子監求學,國子監學子不到千人,這種特殊的“錄取通知書”,歷來只有勛貴和朝中重臣才有資格,這是一份賞賜太大了,大到讓人恨,袁凌鳯的老丈人也不過是給自己的三個兒子求了三個資格,現在給袁凌鳯這麼大的賞賜,但是朝廷中卻沒有人反對。
怎麼反對啊,朝廷一直不賞,別忘了現在袁凌鳯的舊部可是已經成為邊軍中的中流砥柱,就連那六個被袁凌鳯“搶”來的六衛京軍也是漸有流言,當然背後要是沒有英國公的背影,那才有鬼了。
袁凌鳯作為英國公府的姑爺,怎麼能回家去種地呢?袁凌鳯不要臉皮,英國公府還要呢。
族學中推舉出來了四人,陝學落寂,北崖還是太小,給這些族弟找不到好老師,身為北崖袁氏之人,從小便沒嬌生慣養之說,四人最大十四歲,最小十二歲,儒服下掩藏着一份英武,看到他們,袁凌鳯就想起來曾經的自己,可能北崖袁氏的男子身上都有這種文武糾纏的氣質吧。
“袁凌會,袁凌潭,袁凌志,袁凌修。知道為什麼要選你們四人嗎?”袁凌鳯坐在祠堂的大廳中央看着拍成一列,規規矩矩站立着的四個少年朗聲問道。
四個少年沒有說話,因為他們四人只是北崖袁氏最普通的族人,長房中掌房家就只有袁凌鳯一人,其他各房的掌房家,這一次一個也沒有,袁凌鳯執意不選九房中掌房家的那些族兄族弟有他的考慮。
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優秀,而是袁氏要凝聚人心,就不能在族中分出三六九等來,北崖袁氏永遠不能出現欺壓同族之人,這是袁凌鳯底線。
最大的袁凌會最先開口說道:“因為我們讀書最好。”
袁凌鳯不知所否,但還是說了一句:“學無止境,人有傲骨,不可有傲氣。”
袁凌會知道自己好像說錯了,袁氏嫡系子弟,可不僅僅是讀書,還要學習武學一直到十六歲,袁凌會只是普通的袁氏族人,練武也只是從六歲到十歲。
雖然袁凌鳯一直弱化族中地位之分,但是地位和責任是對等的,真的到了家族危難之時,拎着畫戟跟人拚命的可都是各房的嫡系子弟。
那些在秦嶺山中的嫡系子弟受的苦,不是袁凌會能想像到的。白天練武,晚上讀書,可不像他袁凌會完成晨練早課後,整日讀書。
就他所知那些嫡系子弟中,可不乏比他才學淵博的族兄弟。但是為了家族他們只能待在秦嶺山中。所以這次他們四人才能從一眾學子中脫穎而出。
袁凌鳯看着其他的三個少年,有些害羞沒說話,便接過話頭說道:“選你們四人是因為你們是族學中最聰穎的四人,既然有了這個得之不易的機會,你們四人就要好好讀書,十幾年來,北崖袁氏還沒出一個進士呢,去京都國子監讀書,為我北崖袁氏拿回四根進士柱,到時候兄長我率族人出北崖十里迎接你們。”
想了一下袁凌鳯接著說道:“去京都后,潛心讀書,莫要與人爭一時高低,國子監中勛貴子弟,大家子弟甚多,咱家人不惹事,但是不怕事,出了事,有兄長,有家族,不要折了北崖袁氏的面子,去跟父母家人道別吧,族中嶺衛會護送你們到京都的。”
袁凌鳯其實早都看到了宗祠門口張望的族人了,這些族人有看熱鬧的也有這四人的父母家人,南崖堡的鋼坊和旁邊打制兵器的械坊已經開始運轉了了,袁凌鳯前幾天接到聖旨,特別囑咐打制了四柄精鋼劍,作為禮物送給這四個將要遠離家鄉遠赴京都求學的族弟。
袁凌武端過來一個木盤,四個少年郎看到袁凌鳯站起來,連忙單膝跪地,雙手抬起來,袁凌鳯將劍交給四人,肅然說道:“我袁氏以武起家,勿忘。大好前程就在前方,去吧。”
四個少年郎拎着劍走出宗祠等待他們的命運在這裏轉了個彎,袁凌鳯看到宗祠門口和家人道別的四個族弟,看着他們和家人道別,看着他們四人騎着高頭大馬離開,留下哭哭啼啼的父母,遊子在外,父母心憂,袁凌鳯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落寂的走出宗祠,走到南崖和北崖中間的水壩上面。現在還是以前,或者說以後,這個地方,袁凌鳯很喜歡在這裏想事情。
今年的年景是歷年來最差的一年了,先是冬季漫長,接着便是大旱,似乎老天爺也在懲罰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
去年豐收,今年呢?有去年的八成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
袁凌鳯望着新建好的水壩,再看看水壩南邊的水面,眉頭緊皺。
北崖堡的水稻田也變成了旱地,因為沒有水,從秦嶺流出來的河水比往年少了四成,南崖堡建設的熱火朝天,但是族中的說話人都如袁凌鳯一般沒有了笑顏。
逢大旱必有飢荒,逢飢荒必有動亂。不僅僅是關中,大明的北方各地官府已經從年初開始收糧了,朝廷的銀兩如同流水一般流向各地官府,這些銀兩都被買成了糧食,囤積在各地府衙的糧倉,所有的人都明白,一場天災將會落在這片生養萬民的土地上。
北崖堡的糧食一直是只進不出,袁凌鳯這些年來一直說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屯糧,從袁凌鳯掌握族中大權便一直推行。九萬族人的口糧,袁氏傾全族之力修南崖堡,也沒有停下收糧,現在一堡八村早已經屯夠了族人三年的糧食。
袁氏在關中紮根百年,交好的大家大族也只有關中將門,至於其他的家族,袁氏也擠不進去那個圈子,但是將門傳承千年,而文華之族卻是潮起雲涌,更新換代,就是因為將門那如同土財主一般的玩命屯糧。
身為將門,很清楚大災之年一片錦繡文章和五斤粗糧,那一個來得重要。
當然文華之家,鐘鳴鼎食,也不是泛泛之輩,雖然沒有將門的死要糧食,也是每年舊糧換新糧。
真正的大災之年不是沒有糧食,天災歷來都沒有人禍對這片土地傷害來的厲害。
袁凌武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袁凌鳯的身後。
“族長,鳳翔亂了。”袁凌鳯身上的威勢經年積攢,袁凌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稱呼袁凌鳯族長了。似乎這些改變從濟南平亂之後就潛移默化的發生了。
“說清楚。”袁凌鳯心頭一緊,盩厔歷來便是長安府的西部大門,而北崖千戶所則是盩厔的最西邊,說北崖是長安府西部門戶一點也不為過,就在北崖的南邊,關中通往漢中的山道中,在大元之時便設有五省通驛,現在的盩厔縣城所在就在這裏。
“有人哄抬糧價,今天傳來的消息,有人喊出來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袁凌武小聲的說道,因為說話間有族人從旁走過。
“鳳翔府是個什麼意思?”袁凌鳯知道真實的情況不是袁凌武嘴上說的那麼簡單,自己家這一支袁氏紮根關中的時間還是太短了,特別是聚集族人來北崖之後,這消息就越發少了,獨立王國好是好,但是也是有弊端的。
“現在才十月,秋糧剛收穫,今年年景不好,糧稅少了,農家的糧食暫時不缺,但是就怕有人禍啊,所以鳳翔府已經抽調府中衛所軍,加上地方的民軍,募兵三萬餘兩千。”袁凌武說道這裏停下來了,因為他被袁凌鳯打斷了。
“賊喊捉賊,鳳翔府的李知府是李氏的人,派人給鳳翔李氏送一句話,問問他們還是不是關中將門,若是要復唐,算我北崖一份可好?別的話不用說,另外給其他七家帶個話,誰要反,便是與北崖為敵,生死大仇。”袁凌鳯哪裏不知道鳳翔李氏的打算,看着北崖袁氏以武起家,現在北崖袁氏的今天,其他幾家可是看的很是眼紅啊。
關中將門九家要人有人要糧有糧,可不是打好了造反的底子。但是,誰敢造反,誰敢亂,九家歷來共同進退,但是也互相牽制,這也是為什麼關中將門可以一直存在的原因。因為關中將門不會造反。一家舉事,八家平亂。
鳳翔李家到底要做什麼,袁凌鳯不知道,但是若真的李家要做不違之事,這對於關中將門來說,談不上滅頂之災,但是傷筋動骨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五十,東子,你們倆過來。”想到這裏袁凌鳯喊過來站在十步開外的五十和東子兩人。
“凌武你先回去安排吧。”想到一些禁忌,袁凌鳯將袁凌武打發走。
等到袁凌武走遠了,看着四周無人,對着五十和東子說道:“雖說我們早已經脫離的錦衣衛,但是事關重大,東子五十我要你們兩個跑一趟,東子你去聯絡陝西都司錦衣衛千戶,五十你去聯絡陝西行都司錦衣衛半千戶,讓他們注意地方各家的動作,我總感覺七八年前的李自成並沒有死,鳳翔的事情太奇怪了。我們能做只有這些了。”
“大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東子提醒道。
袁凌鳯自嘲一笑說道:“忘了這件事情了,但是人不能忘本,去吧,我們那麼多兄弟戰死沙場,為的是什麼?大明不能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