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薛定諤的貓

連嫌疑人自己都放棄證明自己無罪，王志豪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有一股就這樣跑出醫院破口大罵的衝動，這到底是個怎麼樣該死的王八蛋，弄出這樣的悲劇，好好一個小姑娘，自己奮鬥買車買房，多好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呢。

“你是個編劇？”尋思了半天，王志豪隨意找了個話題。

“如假包換。”吳芷夢右手做了個握筆的姿勢，臉上擠出了笑容，“寫寫畫畫，賣文而生。”

“這麼看你一定擅長文字描寫了。”

“一般一般。”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不談這邊王志豪和吳芷夢相談甚歡，另一邊白拿已經從大廳走進了小車裏，靜靜等待着各路同事的回復。

最想來電話的是張翰，他唉聲嘆氣，很是無語地告訴白拿，“藍色多瑙河”的案發現場已經勘探完畢，徐茂青已經帶着痕迹檢驗科回去了，暫時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發現。

張翰表示，現場的着火痕迹已經判斷完畢，除了先前吧枱這個着火點被再次確定意外，着火路徑也被痕迹科的同事標示出來，從吧枱單方面蔓延到了大廳的包桌，速度很快，懷疑是地面上被人故意潑灑了引火物，具體是什麼，需要回到實驗室仔細探索。

阿城很快就遞來了吳芷夢的消息，和她自我介紹的一樣，她出生在SH附近一個小城，父母都是小城裏一家化工廠的員工，老實安分，從不惹事。吳芷夢是家裏的獨生女，從小也是個沉默性子，學習刻苦，大學考到SH學了會計，畢業後幾次轉換職業當了編劇這才站穩腳跟。

白拿聽着阿城那邊的彙報，心裏也在一一比對吳芷夢自己的自白，兩者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只不過有個詳略的區別。可以說，剛才在醫務室里的問詢，他沒有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吳芷夢這個嫌疑人的身份就算不排除，接下來警方的目標似乎只有從受害人那邊查起了。

“該死的，這可是一個不小的互聯網公司。”憤憤地嘟嚕了一句，白拿收拾了一下資料，有些無力地推開車門，朝醫院走去。他準備和王志豪商議下，接下來的查案方向是不是轉向那個互聯網公司，看看幾位受害者身邊的社會關係，是不是有人心懷不軌對這群小白領下了殺手。

不幸死亡的八個加上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受傷六個，或許還要加上幾個打醬油的散客，查清他們的社會關係可是個不小的工程，局子裏的兄弟接下來可有些忙了。

白拿進入病房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家隊長和嫌疑人愉快地閑聊着，他把手中的筆記本遞給了王志豪，然後等待着他的回復。

“白隊，你給吳芷夢安排一個安靜的病房，安排兩個同事照顧下。”王志豪沒有把筆記本還給白拿，反而下了逐客令。

白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王志豪，點點頭叫了一邊的宋青青，領了吳芷夢去了。說是照顧，實為監視，他明白，嫌疑人也明白，大案當前，這個命令不算過分。不過讓吳芷夢享受單間，至少也表明警方的態度，不再像詳洽那樣把她當做唯一的嫌疑人了。

王志豪默默收起了白拿的筆記本，心裏亦是苦笑不已，大火無情，現場果然沒有留下有價值的線索。不過，自己剛才和吳芷夢的閑聊，似乎發現了一些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想了想，他拿出了電話，“阿城，你幫我調幾個案宗過來，嗯，就在圖書館裏……”

二十五歲，畢業四年，能夠在SH買房，吳芷夢能力不差，根本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可憐。王志豪從來也沒有輕視她。

七年前，第一件縱火大案發生，沒有人員傷亡，她才大二，或許是大一，這要看她就讀的會計專業是三年還是四年畢業。

兩年後，不管是三年制還是四年制的大學，吳芷夢都是畢業季，某家加工廠失火；

然後，第二年她畢業了，另外一家加工廠失火了。

隔了一年，她會計生涯到頭，開始寫小說，同年有一家學校失火；

去年，她開始走背運，所以一家商場失火了。

王志豪把吳芷夢的人生軌跡和火災的發生年限一一排列出來，很直白地發現兩者重合的軌跡是如此地類似，只要吳芷夢人生中有重大的事情發生，幾乎可以肯定SH有一處就一定發生了火災。

孫教授曾經告訴過他，一個人的一生幾乎就是一條直線，三歲就看老。某個人若是犯了罪，那麼一定是這個人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人生、價值、世界，三觀都動搖了。

所以，某人的人生線突然走了個破折號，就一定有一場大火在為她歡呼。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如果不是自己昨天在圖書館裏看到了這幾場縱火案的案宗，誰能想到某個人的人生會和火災重合呢。

只不過，把這個人認定為吳芷夢，還有不少的問題，至少他沒有直接的證據。

所以，他讓阿城調來了案宗，想仔細探索下當初那些火災大案裏面有沒有自己想尋找的答案。

“王隊，我回來了。”

案宗還沒有過來白拿卻出現了，他有些不理解王志豪為什麼會讓吳芷夢獨享病房，不過還是仔細執行了命令后才開口討教。

“叮鈴……”手機來了信息，王志豪看了看發件人，直接把手機遞給了白拿，“白隊，你來看看這幾件案子。”

白拿默不作聲地接過了手機，一字一句地慢慢品讀了起來。

他很快發現，那是幾件單獨的縱火案，不過巧合的是，沒意見都發生在年末冬季，十一月，十二月最後的那幾天。這些案子都被認定為人為縱火，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確確實實已經被確定為了犯罪。

一件一件的沒有什麼，不過是燒了些衣服電腦，又沒有死人見血，不過當這些案子放在一起，就有些恐怖了，白拿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愕然道，“王隊，你不是以為？”

“是啊，犯罪升級了。”王志豪苦笑一聲，把筆記本遞給了自己的兄弟，“把這些案子併案，是不是有些難度？”

系列案子併案，只有在確定嫌疑人犯罪特點后才能執行，而縱火案最大的特點就是燒毀了所有的犯罪證據，想在案發現場發現並收集證據，推理出嫌疑人的犯罪特徵，實在是太難。所以，把幾件沒有嫌疑人的案子併案，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一會兒，白拿也看見了王志豪做出的，吳芷夢人生和犯罪的對比圖像，也是嘆了口氣，“犯罪曲線倒是符合，可是誰能說這幾件案子就是全部呢？”

白拿說的簡單，王志豪卻聽得明白，說白了，這幾件案子和吳芷夢的人生軌跡很像，可是沒有人能保證這幾件案子就是某個縱火犯的全部案子，七、五、四、二、一年前，吳芷夢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變化，同年也有相似的案子發生，但是你能說，六年前和三年前，偌大的SH就沒有縱火案發生？

不不不，不能，千萬級人口的大都市，可以說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火情在發生着，這裏面說不定就有漏掉了的人為縱火大案，沒有被收錄在案宗裏面，說不定某個案子就被當做意外失火處理了。

所以，七五四二一很可能也是七六五四三二一，甚至往前走八九十也不是沒有可能。某個沒有被發現的縱火犯，每年的年底因為某個不知名的原因，歇斯底里地放了一把火。這些大火被認定人為的年限是七年前、五年前、四年前和前年、去年，甚至可能是今年。只不過對於這個不知名的傢伙來說，很不幸是這幾年被發現了，而今年又意外地燒死了人。

還是那句話，因為沒有直接證據，今年的這起大火，能不能和案宗裏面的那幾件案子併案都成問題，根據七五四二一這幾個數字去查吳芷夢，也基本是無稽之談。

千頭萬緒，理不出來，白拿有些頭大了，“我們怎麼辦，王隊？”

“分兵兩路吧，你和阿城留在SH，查查那些受害人；我帶着張翰去江寧，看看吳芷夢的老家。”苦笑一聲，王志豪給出了答案。

薛定諤的貓，在打開盒子之前，沒有人知道貓是否還在，吳芷夢是不是那個無名氏，沒有證據，任何人同樣不敢打包票。她的人生軌跡完美的符合犯罪側寫，但她又很意外地留在了案發現場，出處矛盾。

王志豪很無奈地告訴自己，白拿的分析很有道理，七五四二一不是七六五四三二一，漏掉的年限說不定就隱含着另外一個縱火者的特徵，在沒有突破性證據之前，有罪或者無罪，自己不應該做出任何的表態。

“好的，我知道了。”

聽聞了王志豪的命令，白拿點點頭，心裏瞭然。不管真相如何，對受害人作社會調查總沒錯，他不怕苦，不怕累，只希望苦了累了之後，能抓住那個傢伙，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