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歇斯底里的女人
王志豪趕到醫院的時候,不過是二十分鐘以後,進了走廊,遠遠的就看見幾個同事緊緊把守着某間病房的大門,目光如同獵犬一樣搜索着遠近過往的人群。見王志豪來了,有人焦急的臉色立刻放鬆了下來。
說是病房,其實不小,王志豪和白拿進去的時候,發現這個病房大得出奇,一張張白色的紗布把這個病房分成了好幾個小房間,沿着三四十米的走廊一次排列下去。進門第一個房間裏王志豪看到了宋青青,他臉色緊張地看守者一個雙手被拷的女子,不遠處的紗幕後,有女孩子低吟的哭訴聲傳來。
“青青,是她?”
是“她”而不是“他”,白拿的聲音里說不出的驚訝,張翰先前的形容讓他先入為主,總以為如此凶神惡煞的嫌疑人,一定是個窮凶極惡的男人,腳底流膿頭上生瘡不算,滿臉橫肉膀大臂粗才算對得起這人設,哪知道是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是的,嬌滴滴,白拿有些感慨,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被手銬拷在了病床的扶手上,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鬧,閉着眼靜靜地躺在那裏,枯黃的頭髮凌亂無比,滿臉淚水,我見猶憐。
這個女子雖說是嫌疑犯,可是和自己想像中的形象相差太大了,太嬌小,太柔弱,這樣一個小鳥依人的女子,能夠面不改色的殺害八個人?白拿有些不信。
“白隊,就是她,剛才又哭又鬧的,可凶了,醫生給她打了鎮靜劑。”正副隊長來了,宋青青臉色安然不少,可是想到“藍色多瑙河”里發生的慘劇,他的神經又繃緊了兩分。
鎮靜劑,一種可以使情緒平穩又不傷害意識的藥物,常用於焦慮、緊張和情緒神經痛。醫生給女子注射這種藥物,就意味着先前宋青青他們以物理方式安慰不了這位姑娘,用刑偵方面的術語,就是說嫌疑人反抗情緒很激烈。
所以,是冤枉還是負隅頑抗?
“姑娘,我知道你醒着,不想說些什麼嗎?”鎮靜劑不是安眠藥,白拿可以肯定自己和王志豪進來的動靜,已經吵醒了她。他甚至對自己說,這個姑娘根本就沒有睡覺,她閉眼也根本不是閉目養神,而是表現出一種對抗的態度,接下來的審訊估計不會輕鬆。
果然,白拿話音未落,嫌疑人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我抗議,我沒有殺人,你們這是在刑訊逼供!”
女子的聲音極大,神情激動,王志豪看了看她,輕聲開口,“裏面還有病人正在手術,你小聲點。”
“我真的沒有殺人……”女子的聲音果然低沉了許多,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樣子十分兇狠。
願意為傷者控制自己的情緒,王志豪故意提及後面的病房有傷者,女子也聽進了他的建議壓低了嗓音,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幾乎讓王志豪排除了她縱火的嫌疑。心地善良的人忽然一夜之間變成暴力分子,這種巨大的落差幾乎不可能。
女子身材嬌小,皮膚有種病態的白,一頭秀髮也枯黃無比,營養不良,好像長久沒有曬到太陽一樣。王志豪想了想,又開口問問題了,“姑娘,問個私隱,你今年多大?想好了再開口。”
年齡和體重永遠是女孩最重要的秘密,無關年齡,儘管是在案發現場,一看就是大人物的警察開口問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女子還是猶豫了一下,“一定要回答嗎?”
白拿氣樂了,啥情況?三堂會審你還想講紳士風度什麼的,冷冷開口道,“快說!”
女子氣鼓鼓地瞪着白拿,語氣冷清,“二十五!”
“姓名!”白拿根本就不在意對方的情緒,繼續代替王志豪開口了,完全把這裏當成了審訊室。說句不客氣的話,當警察就是不斷的見識人間的醜惡,他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發下小脾氣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進了審訊室,再柔弱的心腸也得狠心硬起來。
“吳芷夢。”女子也是硬氣,咬牙切齒地開口了,想來也是知道案子太大,對抗沒有好結果。
“職業。”
“編劇。”
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問一答,有板有眼,忽略倆人臉上一副恨不得吃了你的表情,畫面還是很好看的。一邊的王志豪也不說話,心裏默默地把這個叫吳芷夢的女子資料和昨天記憶里的案宗對照起來。
這個吳芷夢自稱編劇,不過大學是在SH讀的會計專業,畢業后直接留在了SH。不過因為專業不好,職業前景不景氣,她在打拚兩年後換了行業,開始在網上寫小說和編劇本,或許是苦心人天不負,吳芷夢寫的一本小說兩年前被一個導演看中,改編成了網劇,收視還不錯,當年就在SH買了個小房子。
只不過,買了房在SH安家之後,吳芷夢的運氣用完了。小說寫一本撲街一本,勉勉強強能混個全勤就不錯了,更不提改編了。和以前一樣她打算換個行業求生,前不久改行做了編劇,因為畢業后就直接進了公司,後來更是宅在家裏不外出,吳芷夢和別人基本沒有交際,脫離社會太久,編劇講故事靈感枯竭,所以她決定走出小房子到大街上尋求靈感,突破自己。
“藍色多瑙河”是她尋找靈感的第一站,用她的話說,自己以前從來沒有經過酒吧,所以想見識見識酒吧里的人生百態風土人情。“藍色多瑙河”小清吧安靜又有格調,風評很好,吳芷夢就選了這裏開始採風,哪知道她酒量不行,進門一杯酒就醉了,迷迷糊糊躺在角落裏睡著了,發生大火也沒有發現。
故事很低俗,情節很普通,因為躺在角落裏,所以大火發生了,那些顧客沒有發現她,或者說發現了也以為她遇害了,那些人忽略了她,所以造成了一個燒死八人她卻毫髮無損的奇迹。吳芷夢身上的疑點很多,她過去七八年的經歷也讓王志豪心裏一緊,但不知道為什麼,王志豪還是不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是兇手。
最簡單的一個原因,犯罪兇手沒有理由留在案發現場啊。
要知道,當時“藍色多瑙河”發生大火,是外面的路人最先發現的,這才有了後來報警消防公安交通醫院一系列的聯動。路人什麼時候報警嗎,消防什麼時候過來,在SH在擁擠的國際性大都市,沒有人敢保證確切的時間。說不定哪個路口紅燈綠燈晚切換了一秒,“藍色多瑙河”就倒塌在了廢墟中,留在裏面的顧客就死於非命。
那個兇手,敢冒險留在現場觀看警方的表演嗎?未必。
想到這裏,王志豪故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白拿的訊問,他朝對方使了個眼色,努了努嘴。不愧是好兄弟,白拿很快就領會了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很快就拿出了電話撥打了起來。
他詢問了留在現場的張翰有沒有新線索,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給阿城打了電話,驗證起吳芷夢的供詞是否正確,特別是她畢業后的軌跡,讓阿城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反覆摸查,一定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鬆了口氣,他默默靠在了醫院大廳的靠椅上,閉眼沉思。自己當了白臉,紅臉就留給王志豪王大隊長了,他相信自己的兄弟一定會問出更多的細節。
紅臉王志豪沒有讓隊友失望,他討了一杯茶,遞給白拿走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吳芷夢,靜靜開口了,“青青,給她打開手銬。”
這個時候打開唯一嫌疑人的手銬?宋青青滿肚子的疑問,不過看自家隊長一臉嚴肅,默默掏出了鑰匙。“咔嚓”一聲打開了手銬后,退一步守在了門口,一句話也不說。
大房間,南北通透,三個病房只有這一個出口,自己守在這裏,就算那個女人想出去也只有打敗自己。宋青青不說話,用行動支持着王志豪每一個決定,儘管這個決定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甚至愚蠢至極。
另一邊,吳芷夢輕輕揉着自己的右手,也是一臉疑問,“你不怕,我跑了?”
王志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應該認識我吧?”
電視都不知道上了幾回,王志豪早已成為這個城市的風雲人物,就算吳芷夢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女,也應該聽過他的名字。王志豪有些疑惑,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眼前這個姑娘不急不忙不驕不躁,不像普通人一樣把自己這個大隊長當成最後救命的稻草,這份冷靜,有些不太正常。
“王志豪嘛,刑警隊長,破了那麼多案子,當然認識。”吳芷夢苦笑一聲,放下了手裏的茶杯,“不過認識又有什麼用,王隊長,難道你能七十二小時后讓我回去嗎?”
一般的案子,警局可以扣留嫌疑人二十四小時,重特大案情,可以把這個時間延長到七十二小時。也就是說,沒有直接證據的話,王志豪最多只能扣留吳芷夢三天。
但王志豪分明從眼前這個滿臉苦笑的女子眼神里,讀出了另外一種意思,我希望,你能在三天內洗刷我的冤屈,還我清白,她說。
只不過,她自己都不抱期望,自己能很快就出去。所以即使認識王志豪這個大名人,也沒有開口求救。
那麼大的火,死了那麼多人,圍觀的吃瓜群眾那麼多,壓力那麼大,這個案子,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