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吧，你贏了

今年七月，蘇琳珊的父親工作調動，全家從崇武搬到鳳山縣城，剛剛初中畢業的蘇琳珊也把學籍轉到鳳山。。

其實蘇琳珊的父親本身就是鳳山人，只是在外工作多年，蘇琳珊從小也隨着父親的調動頻繁換着學校。

鳳山縣只有一中一所重點高中，但是一中招生的名額早就配滿了，全縣多少學生削尖了腦袋想擠進去都難以如願，因此蘇琳珊家裏就退而求其次，選擇讓蘇琳珊就讀縣六中，那裏的校長正是蘇琳珊父親的同學，至少能幫忙照應一下。

縣城的中學不多，也就那麼三四所，蘇琳珊在想，會不會被眼前這男孩給蒙對了？

轉念又想，也怪自己，剛剛學會騎車，就笨手笨腳地撞到人家，就算他蒙不到，送他一程又有何妨？

這麼想着，小臉頓時有些發燙。以蘇琳珊的姿色，平日裏渴望與她接近的男生不計其數，她又何曾對哪位男生有過如此出格的主動想法？何況眼前面對的還是一位陌生的男孩。餘光偷偷瞥了陳臻一眼，見陳臻正微笑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些奇怪的意味，不由地又有些着惱，道：“好！你說吧，我在哪個學校哪個年級哪個班？”答應是答應了，不過不代表她不會給賭注加上一點難度。

在鳳山縣，除了蘇琳珊父母和六中校長，恐怕再沒什麼人知道她在哪個學校哪個班級讀書，這蒙對的概率簡直太低了。可是對上陳臻的目光，蘇琳珊莫名地又有些心虛。

在一旁偷窺的幾名男生看到這裏，心裏也想：第一次見面，能猜到對方在哪個學校哪個班，那才真叫見鬼了。於是不免都有些幸災樂禍起來，就想着接下去看到陳臻被無情奚落的模樣，那簡直是大快人心啊！

蘇琳珊的表情倒是讓陳臻心裏樂開了。記憶中出色到令人自慚形穢的女孩，此刻在陳臻看來，也不過是一位稚氣未脫的可愛少女罷了。年齡段不同，所處的心境果然也迥然不同。

“沒問題！”陳臻拿下背上的書包，麻利地掏出一支圓珠筆，在手上刷刷刷地寫了一行字。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呵成，似乎完全不帶一絲思考，就寫出了答案。

看着陳臻伸過來的左手，蘇琳珊頓時有些緊張。目光順着陳臻的手心從左往右移動，甚至於連呼吸都變得極其緩慢，可是看到最後，卻抿嘴一笑，一絲很難覺察的輕鬆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陳臻收起手掌，他的手心裏寫了“鳳山六中高一（4）班”一行小字。

從前，他們就讀的是高一（2）班，如果歷史循着原來的軌跡，那麼班級也不會發生變化。

前世沒有太多的交集，重生之後卻在此提前相遇，也算是再世的緣分了。陽光明媚的早晨，昔日漂亮的女同學，這算不算是一段美妙的邂逅？

就算是成為廣告公司總監之後，陳臻也依然時不時展露他的童心，此刻面對昔日的女同學，陳臻更是童心大起，就想逗逗蘇琳珊，倒沒奢望真正騎上蘇琳珊的車，故意寫錯，也是想看看蘇琳珊的反應。而蘇琳珊倒也沒讓陳臻失望，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校花級人物，此刻小女生心態畢露，煞是可愛。

陳臻心底倒是已經做好了徒步逛到學校的準備，就等着蘇琳珊得意地給予否認，然後假裝無可奈何地攤攤手讓蘇琳珊離開，接下去教室再一次的會面，想來還可以欣賞到蘇琳珊那可愛的吃驚模樣。不料，卻見蘇琳珊粉唇微微撅起，而下一刻直接就把自己那輛紅色捷安特自行車推給陳臻：“好吧，你贏了。”動作相當乾脆。

陳臻愣了一愣，再看蘇琳珊的表情，微顰淺笑，淡定的模樣中又帶着一絲調皮。

第一次見面，就敢把自行車給人家騎，而且這車看上去似乎還價值不菲。落入別人眼裏，大抵會覺得蘇琳珊就屬於那種遇到騙子被人賣了還會幫人家數錢的主兒吧？陳臻心裏自然跟明鏡似的，蘇琳珊的反應雖然讓陳臻一愣，卻也算不得驚奇，畢竟當年蘇琳珊也是以聰明和美貌著稱，做出如此舉動，必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眼下既然美女把車送上門來，倒也沒必要矯情地拒絕，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呢！陳臻沒有多言，接過自行車一腳跨了上去。

車子有點小，為了讓蘇琳珊在後面坐得舒服一些，陳臻把書包反背到胸前，這樣後座的位置就會寬一些。蘇琳珊二話不說就側坐到自行車后架上。

在一旁偷窺的幾名男生看得眼珠差點掉了下來，他們意料中陳臻垂頭喪氣的場面居然沒有出現，這小子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他們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掰開陳臻的左手，看看裏面究竟寫了些什麼。

可惜，他們沒有這種勇氣。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註定了永遠只能是旁觀者。

紅色的捷安特自行車在清晨的微風中緩緩行駛着，彷如一道流動的風景，而後座上的身影，更為四周平添了幾分靚麗。

“你認識我？”蘇琳珊的聲音一如記憶中清脆。

陳臻微微一愣，道：“你說呢？”

蘇琳珊似乎思考了片刻，道：“不知道。我想……我們可能見過。”

陳臻感覺背後有些發涼，女人果然大多擁有與生俱來的某種直覺。

“真的嗎？也許前世我們見過也說不定。”陳臻打了個哈哈。

“切……”蘇琳珊聲音有些不屑。

再拐個彎，上一個長坡，就可以看見六中的學校大門了。

“在想什麼？”背後半晌無聲，陳臻問道。

“你也在六中念書吧？”蘇琳珊突然就拋出這個問題。

陳臻沒有回答，蘇琳珊猜到這個，完全就在預料之中。

“高一？”

陳臻發現後背開始冒汗了。

“二班？”

陳臻頓時無語。

拐過大彎，陳臻才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你撞到我的時候，是去六中的方向。”

“怎麼話反着說也可以？”想到剛才蘇琳珊笨拙握着車扶手撞過來的情景，陳臻嘴角露出了笑意。

蘇琳珊在背後咯咯一笑道：“看你的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不是高一就是高二。這麼早就去學校，應該不是高二的學生，”

“哦?”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高二的學生應該不會那麼心急，這麼早就來學校。”

“有道理。”陳臻點了點頭。

“至於二班嘛……”蘇琳珊賣了個小關子，才接道：“我胡亂猜的，呵呵。”

真是胡亂猜的嗎？陳臻笑了，他不用回頭都能想像得到蘇琳珊的表情。

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甚至一猜即中，蘇琳珊這份冰雪聰明的確令人驚訝。可惜的是她面對的是陳臻，而非真正第一次見到她的陌生男孩。

聰明的女孩果然不能輕易招惹，若非陳臻此時的心理年齡，恐怕言語之間很容易就被蘇琳珊牽着鼻子走了。美貌與智慧，女人的兩寶，這小丫頭雖然才剛剛升入高中，卻已經隱隱擁有令人自慚形穢的資本。

這丫頭，大概希望我與她在同一個班級吧，看起來對我倒是不太討厭。

“我看起來有這麼年輕嗎？”陳臻打趣道。

“切，你看起來就像個老頭。”蘇琳珊在背後又咯咯笑開了，“而且，還是個傻老頭！”

傻老頭？呵呵，連我是個老頭這麼隱秘的事情都能猜到，厲害！

陳臻很乾脆地承認了：“我的確是個老頭。”看着眼前兩百米的長坡，腳下突然加快了節奏。

早晨的清風拂面，陳臻覺得渾身瞬間充滿了力量，猛踩踏板。自行車開始左搖右晃，速度越來越快。

可惜蘇琳珊看不到陳臻嘴角露出的壞笑，否則以她的聰明，必然會有所防備，而此刻驟然的提速直接讓蘇琳珊嚇了一跳，想要找地方扶着，卻不知何處落手，感覺後座開始有些不穩，微一咬牙，一雙嫩蔥似的玉手輕輕搭在陳臻的腰上，這才覺得坐得穩當了一些。

感受到蘇琳珊手指上透過恤衫傳到自己肌膚的熱氣，陳臻全身毛孔一瞬間都張開了。據以往對蘇琳珊的了解，陳臻能想像得到這輕輕的一搭，讓蘇琳珊在那一瞬間下了多大的決定。

長坡雖然不算很陡，但是騎上去也會耗費一定的體力，更何況此刻車上承載了兩個人的重量。陳臻加速騎到長坡的中段，車速就漸漸緩了下來。蘇琳珊微微鬆了口氣，放開搭在陳臻腰上的小手。

突然，一陣摩托車引擎的聲音呼嘯而至，陳臻只覺一陣疾風襲來，下意識地就捏了手剎。

兩聲刺耳的剎車聲，一紅一黑兩輛太子摩托車在陳臻面前大約五米處停下，地上出現了兩道長長的剎車痕迹。

自行車的速度雖然減慢，可是突然間停下，慣性力依然不可小視。蘇琳珊身子陡然往前一傾，右邊小臉就在陳臻的背上緊緊貼了一下，恰好陳臻的書包背在胸前，背上毫無阻礙，而陳臻的白色短袖恤已經洗得有些發薄，蘇琳珊的臉一貼上去，就感受到陳臻背上的汗漬從恤里滲透出來，濕濕的，還帶着體溫。

一瞬間，蘇琳珊臉紅得跟熟透的蘋果一般，感覺到自行車已經停下，蘇琳珊立即下車，準備質問陳臻怎麼回事，接着就發現了面前的兩輛摩托車，而車上的兩個男生都在盯着她看。

兩個男生年齡不大，看起來都是學生模樣，穿着一身運動的行頭，留着九十年代港台明星流行的蘑菇頭（也叫富城頭），跨在摩托上，一副自我感覺相當良好的模樣。

這個年代的高中生，騎着價值萬把塊錢的太子摩托車上學，那是相當牛叉的事情，也難怪他們眼神中會流露着輕佻和傲慢。

“你看，我說肯定是個美女吧？”黑色色太子車上的男生道。

“看背面就讓人心動啊，這正面……嘖嘖……”紅色太子車上的男生表情相當YD。

“小臉都紅了，哈哈！”

一瞬間，蘇琳珊馬上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臉上的紅暈還未消退，一雙秀目就瞪了起來，看着摩托車上的兩個男生，眼神中寫滿厭惡。

蘇琳珊平素最看不起這種仰仗家裏幾個臭錢就耀武揚威的傢伙，剛才若非陳臻及時剎車，一些驚險的場面總是難免的，他們壓根就是故意來嚇唬人的！

卻聽陳臻說道：“爬坡果然很累啊。”語氣十分淡定，彷彿對眼前兩位男生的阻截完全視若無睹。

適才看到那兩男生的第一時間，陳臻腦海里的記憶就湧現了出來。黑色太子車上的男生名叫林鬆鬆，紅色太子車上的男生名叫張橋，他們比陳臻高一年級，仗着家裏的背景，在學校橫行霸道。另外他們年級還有位男生，名叫謝文龍，同樣家庭背景深厚，不過為人倒是相對圓滑，在學校里的名聲也比這二人好上許多。三人時常為伍，而三人中謝文龍又隱隱為大。

陳臻此時早已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當然不會憷於這些只會虛張聲勢的高中生。

蘇琳珊看了陳臻一眼，似乎轉瞬間就明白了陳臻的用意，收起憤怒的表情，順着陳臻的話道：“是呀，那我們下車慢慢走吧，反正快到了呢。”

陳臻也跨下車來，與蘇琳珊對視了一眼，兩人會心一笑。接着陳臻就牽着自行車，與蘇琳珊並肩而行，破舊的黑色書包依然反背在胸前，相當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