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彈唱

舅舅吳辰家就在陳臻家隔壁，是一棟五層的樓房，舅舅一家與外婆住在三樓，其他樓層包括店面則拿去出租。。此時房租還不算高，每月租金大部分用於還貸，生活依然過得比較清貧，房屋也沒怎麼裝修，敞開式的廚房就在樓梯旁。

“嬤！”陳臻剛剛爬上三樓，就見到正在廚房收拾碗筷的外婆，連忙上前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啦，都洗好了。進屋裏看電視吧，你弟也在。”

“嗯。嬤，你要注意休息哦。”陳臻叮囑了一句。

“乖啊，快去吧。”外婆笑了，眼神中儘是欣慰。

此時外婆的身體還比較健康，干起活來十分麻利，陳臻急着找舅舅，也就沒再多說。

“哥，什麼時候教我打球呀？”陳臻一進門，便聽到表弟吳傑的聲音。吳傑是舅舅的獨子，正在縣實驗小學就讀四年級，年齡不到10周歲，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

“我答應過你嗎？”

“當然啦！你別耍賴，昨天還答應我呢。”

“昨天？哦，好吧。”陳臻回想起十幾年前的確教過表弟打籃球，結果沒教上幾次，表弟便以打球太累為由，果斷放棄了這項運動。這時候再次看到表弟那貌似期待的眼神，陳臻當然不為所動，暗想：昨天我還在樂馨園呢，答應個P！嘴上卻敷衍着：“改天，改天啊。”

“明天周末，明天就去好不好？”吳傑不依不饒。

“再說吧。”舅舅卧室門沒關，陳臻往裏瞧了一眼，沒發現舅舅吳辰的身影，便問道：“你爸呢？”

“剛剛下去了。”吳傑似乎感覺到陳臻的敷衍，撇了撇嘴，滿不情願地答道。

“幹嘛去啦？”

“不知道！”吳傑撅起嘴巴，丟出了一句話。

陳臻啞然失笑，表弟小時候就是這樣沒大沒小的，誰又能想到他長大后是彬彬有禮的一個人呢？

餘光從舅舅的卧室里掃過，一件熟悉的東西映入眼帘。

結他！

舅舅吳辰與陳臻父親一樣，是一名體育老師，至今仍然堅守在教師的崗位上，而他的音樂水平與體育水平一樣出色，陳臻沒有記錯的話，舅舅吳辰應該前幾年加入了縣結他協會，他的結他水平在縣城也是排的上號的。

而這把琴，據舅舅所說，從他參軍入伍算起，直到換了新的結他，整整陪伴了舅舅18年的光景。

當年舅舅也曾主動教過陳臻彈結他，可是陳臻那時候對結他興緻不大，學了幾次就叫苦叫累，結果自然不了了之。

大學時期跑場做歌手，不會演奏樂器的陳臻，歌聲是唯一的本錢，可是很多時候，找不到歌曲的伴奏，給陳臻造成了相當大的不便。與凌曉凡交往之後，對音樂的了解日趨加深，萌生了自彈自唱演出的想法，這才專門下功夫自學了結他和電子琴（也叫電子鍵盤或鍵盤，lectronicKeyboard）。由於對音樂絕佳的領悟能力，這兩樣樂器陳臻學起來是得心應手，儘管只是自學，卻依然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了足以登台彈唱的水準。

開始涉足音樂製作之時，發現結他和鍵盤作為輔助工具，在電腦音樂製作（MIDI製作）上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從此便開始細心鑽研結他和鍵盤，幾年下來，也算小有所成，演奏的水平日臻完善，幾乎可以與專業媲美。而閑暇之時，也總喜歡自己彈奏幾段，過過手癮。

此時重新回到高中時代，這把結他瞬時也將陳臻的癮給勾了起來。陳臻逕自走進舅舅的卧室，拿下掛在牆上的結他。

這是一把國產的木棉牌民謠結他，琴箱呈原木色，保養得不錯，僅從外形，看不出已經有十來年的歷史。

“你拿結他幹嘛呀？”吳傑跟進卧室，瞥了陳臻一眼道。

“你說呢？”陳臻左手托琴，指壓指板，右手隨意地勾動幾根琴弦，結他發出了幾聲悅耳的泛音。陳臻用耳朵微一辨認，便聽出這把結他的音已經調得相當準確，看起來舅舅每天都在練琴。而這把木棉結他，音色也十分出眾，基本可以媲美後世價值數千的結他，難怪能陪伴舅舅這麼多年。

“切，這麼彈我也會。”吳傑滿臉不屑道。

“呵呵，那這樣呢？”陳臻手上加快了動作，一陣輕快的旋律從琴箱中流淌了出來。

“唔……”吳傑嘴上不承認，眼神中卻明顯有些吃驚。

陳臻微微一笑，左手在琴把上精靈般上下跳躍，右手飛快掃弦，激烈而振奮人心的SOLO在屋裏飄蕩開來。

吳傑瞠目結舌，道：“哥……你什麼時候學的？”

陳臻沒有回答，雙手繼續快速運作，足足又彈了一分鐘才停歇下來。

吳傑難以置信地看了陳臻一眼，接着伸手去觸碰陳臻的右手，他實在不敢相信表哥這雙手居然可以彈出如此美妙的旋律。半響，才哇塞一聲，道：“太厲害了！”

“亂彈的，沒什麼大不了的。”陳臻擺了擺手。

“不對不對，我爸也沒你彈得好呢，而且每天都是那幾首，無聊死了。”吳傑臉上的笑容燦爛起來，拉住陳臻的衣角又道：“哥，你再彈一段好不好，我喜歡聽你彈。”

陳臻知道，吳傑雖然沒有耐心學習結他，身上卻有着舅舅吳辰遺傳的音樂細胞，長大后也是屬於那種用歌聲便可以俘獲芳心的人物，相對於籃球，吳傑對音樂更加有興趣。陳臻倒是很樂於將吳傑的興趣往音樂上引導，畢竟這個表弟實在不適合打球。

“好吧，就彈一首，我還得去上學呢。”其實陳臻本身也手癢，適才那段SOLO根本不過癮。

見到陳臻答應，吳傑相當興奮，連忙搬來一張靠背椅，讓陳臻坐下。

這小子倒是現實得很，有求於人便開始獻殷勤。陳臻笑搖着頭坐下，自語道：“唱首什麼歌好呢？”

“哥，你還會唱歌呀？”

“我看起來不像嗎？”陳臻這才想到適才只說彈一段，並沒說彈唱。

“唔……”吳傑上下打量着陳臻，搖頭道，“不太像。”

“去！”陳臻笑罵一聲，不再多說。

儲存於腦中的歌庫有些龐雜，不過陳臻稍一搜尋，還是很快便找到了一首非常熟悉的歌曲。

在吳傑期待的目光中，陳臻左右手同時開始動作，撥弄間舒緩的前奏徐徐而出。

“終於你找到一個方式分出了勝負

輸贏的代價是彼此粉身碎骨

外表健康的你心裏傷痕無數

頑強的我是這場戰役的俘虜……”

清澈透亮的嗓音，與這把民謠結他優美的音色十分契合，幾句之間，吳傑竟聽得出了神。陳臻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在副歌前故意停下手上的動作以及歌聲，彷彿正在播放的音樂被按了暫停鍵。吳傑張口正要說什麼，陳臻雙手再度啟動。

“就這樣被你征服

切斷了所有退路

我的心情是堅固

我的決定是糊塗

就這樣被你征服

喝下你藏好的毒

我的劇情已落幕

我的愛恨已入土……”

副歌部分的情緒驟然提升，歌聲清亮中又多了一份豪邁，不斷的掃弦令琴聲聽起來更加激烈。

吳傑完全傻了眼，他根本沒有意料到，表哥唱歌居然這麼好聽，而且可以把結他彈到這種程度，這實在太難以想像了！眼前這位，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從不在別人面前唱歌的表哥嗎？如果不是現場演奏，吳傑根本不相信這會是表哥的傑作。

在表哥收住尾聲前，吳傑發現父親吳辰正站在門口，並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吳傑心領神會，沒有打斷表哥的彈唱。而陳臻是背對着門的，並沒有發現吳辰到來。

彈唱完一整段，陳臻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看起來不但演唱水準沒有降低，手上的功夫也沒有丟失，只是手指頭還沒長出老繭，彈奏完畢指頭痛得不行，有兩個指頭甚至還冒出水泡。

驀然感覺到肩膀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陳臻下意識地回頭，舅舅吳辰那充滿驚喜的目光落入眼中：“臻啊，太好了！”

吳傑也猛拍小手，道：“太棒了！哥，你太厲害了！”

“舅啊。”陳臻扭了扭肩，道，“先讓我起來唄。”

吳辰這才反應過來，放開壓在陳臻肩膀上的雙手。

吳辰適才下樓買煙，回來在樓梯口就聽到一陣激烈卻嫻熟的結他聲，他正奇怪，這才一會兒功夫，哪位朋友跑家裏來了，今天沒邀請結他協會的人過來呀。到得卧室門口才發現，彈琴的人根本不是結他協會的朋友，而是從不肯跟自己好好學琴的外甥陳臻，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外甥的演唱水準竟然不在結他水平之下。吳辰一直以來都想將後輩培養成音樂人才，不料平常不聲不響的陳臻居然已經具備了如此水準！這份意外的驚喜，吳辰一時間很難說明白，嘴上不停地說著“好”。

“舅啊，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商量呢。”陳臻起身道。

“先別急着說事，告訴我，剛剛你彈的是什麼歌？”

“我要跟你商量的，就是這首歌。”

“哦?”聽到陳臻這麼說，吳辰的興緻就來了。

吳辰三年前加入鳳山縣結他協會，這是一個專門以研究各種結他演奏交流為主的民間音樂愛好者組織。雖然鳳山整體流行音樂氛圍不濃，不過對於他們這個小圈子來說，卻是另外一番情景。他們總是能從各種渠道獲得最新發行的流行音樂資料，並將許多歌曲改成結他譜，用於交流和練習。因此，吳辰本人對於流行音樂，還算比較熟悉，時下比較流行的歌曲，甚至一些並不出名的偏門歌曲，鮮有他沒聽過的。可陳臻適才彈唱的這首歌，旋律朗朗上口，而且結他和弦的編配更是精妙，以他的眼光看來，這麼一首好歌至少應該登上流行排行榜的，怎麼他壓根都沒有聽過。他心裏也暗自琢磨，換成自己，有了這首歌的曲譜，是不是可以比外甥彈得更好？略一考慮，發現答案居然是不一定。這麼一來，對於陳臻的琴藝更加驚詫，要知道他自己這手結他可是浸YI了超過十年之久，而陳臻才幾歲？記得前兩年教陳臻彈琴，教了幾次，陳臻連簡單的單音都經常彈錯，現在竟突然就具備如此水準，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吳辰心裏疑問頗多，不過陳臻既然說了要商量這首歌，那便從這首歌先問起吧。深吸了一口氣，緩和自己的心情，再度問道：“這歌叫什麼名字？是誰的？”

“征服。”陳臻輕輕吐出兩個字。

“征服？”吳辰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哪位歌手曾經有過這樣的歌曲。

“大中午的，亂彈什麼琴啊？還鬼叫鬼叫的，吵死人了！”門外傳來一陣抱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