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既然遇上了,就幫一幫
施清悅突然掙扎着,皺着眉,搖着頭,氣息微弱地說:“不回去,原原,不回……”
原野自責極了,什麼機會,角色,事業,都比不上施清悅這個人能好好的,就算她一輩子閑置天賦,又怎樣呢?
她真的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在這個時候還逼她回劇組!
“好,好,好,不回了,不回劇組,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家裏。”原野終於順了施清悅的意,邊安慰着她,邊想着現在該怎麼辦。
她先是拿起手機叫了一輛出租車,然後給施清悅的頭下墊了一個枕頭,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接着,她重新扶起了施清悅,把水杯送都了她嘴邊:“悅悅,悅悅,來,先喝點水。”
施清悅微弱地哼唧了兩聲,似乎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原野心中焦急得很,再起起身,把家裏的吸管,勺子,棉簽都找了出來,準備一樣一樣嘗試。
她先是用棉簽蘸水,幫施清悅潤了潤唇,只見施清悅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啜着棉簽上的水分,她連忙送上了吸管,可施清悅還是喝不進去。原野沒辦法了,只好捏開她的嘴,用勺子一點點喂她。
在此期間,原野時不時地叫着施清悅的名字,不間斷地跟她說著話,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這麼話密,但她不敢停下來,她一停下來,屋子裏就太安靜了,靜得令她覺得害怕。
施清悅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但她感覺耳邊的聲音非常遙遠,越來越遙遠。她想告訴原野,她沒事,只是有點累,有點冷,可這些話一出喉嚨就都變成了微弱難辨哼唧聲。
原野已經把空調關了,可施清悅還在蜷縮着打哆嗦,便又拿出一個薄毯蓋在了她身上。
之後,出租車司機打來電話問了一次路。
起初,原野還能耐心解釋:“不是,您說的那個是北門。對,北門那邊不允許校外的車進來。”
可司機還一直在說他進不來,原野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我說了,是東門!東門在沿湖大道上,沿着臨湖大道走就行了!”
原野從沒跟人這麼大聲,喊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又很快回神,給司機道了歉:“對不起,我剛剛語氣太急躁了,我朋友生病了,要趕緊送醫院,您就沿着臨湖大道走,肯定能找到的。”
司機聽她道歉后,壓下了火氣,卻不肯再繞路了,他讓原野再重新叫一輛離東門近點的。
被掛電話后,原野已經沒有心力去責怪司機沒人情味了,立刻又叫了一輛車。她想了想,決定找出施清悅的手機,再叫一輛,來個雙保險。她在施清悅的包里和口袋裏翻了翻,卻沒找到她的手機,只好作罷。
原野簡單收拾了一下去醫院要帶的東西,接着又給施清悅餵了遍水。
她蹲在沙發旁,撫了撫施清悅的額頭,說:“悅悅,你堅持一會,很快就……”話沒說完她就突然抬起另一隻手貼在了自己額頭上,“悅悅,你發燒了!”
難怪會冷得打哆嗦!
施清悅開始哼唧着在沙發上左右打滾,看起來難受極了。
原野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了,施清悅的身體一向很好,連感冒都少有,從來沒虛弱成這樣。她已經不敢確定施清悅是不是脫水休克了,雖然家裏還有退燒藥,但也不敢亂給她吃了。
“悅悅,我先背你下樓!”
說著,原野就把她扶起來,讓她趴在了背上。原野腰上的傷還沒好,起身的時候有些艱難,她的力氣不算小,但施清悅的個子比她高,才背到二樓,原野就累得氣喘吁吁了,步子也開始不穩了。
突然,一個不知從哪裏躥出來的陌生男子扶住了施清悅,同時問到:“她怎麼了?”
原野停下腳步,站穩后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男子約莫二十齣頭,還戴着金框眼鏡,恐怕是樓上那位房客的同學。
“她生病了?你是要送她去醫院?”原野還沒開口,男子就又問道。
“嗯。”原野點了點頭,正要繼續往下走,男子又說:“我幫你背她下去吧。”說著他就把手上的手機收進了兜里,兩手一帶,輕輕鬆鬆把施清悅“搶”了過去。
原野下意識要把人再“搶”回來,男子勸道:“我看你背着她走都走不穩,太危險了,弄不好就兩人一起滾下樓梯了。”
原野伸出去的“搶人”的手換了個路線,幫施清悅拉了拉上衣的下擺,同時問了句:“你應該不住這棟樓吧?”
男子臉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解釋道:“你別多心,我今天是來看朋友的,既然遇上了,就幫一幫。”
此時的施清悅,全靠男子支撐着才能勉強站立,她閉着眼睛,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字:“……幫……原……傷……”
男子聽得一頭霧水,原野卻懂了,捏着她的手輕聲道:“別擔心,我的傷沒事。”
安慰完施清悅,原野僵硬地對男子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算是同意了。
男子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女子眼裏的防備太明顯了,他還真有點怕她擰到底。
“把她扶到我背上吧。”說著,他便把施清悅還給了原野,自己半蹲了下去。
男子背着施清悅起身之後,原野跟在後面,她抽空查看了一下出租車的位置,軟件上顯示這輛出租車又繞遠了。原野心中焦急不已,難道真的要把人背到東門攔車?
男子很快就背着施清悅出了公寓門,他張望了一下問道:“你們的車在哪裏?”
原野想了想說:“真的是非常感謝,請你放她下來。”
男子熱心地說:“送佛送到西,我幫你把她背到車上。”
原野只好說:“我要背她到校門口。”
男子不解:“啊?”
原野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解釋道:“校內不好打車。”
男子腳步不停,當即道:“我直接送你們去醫院,我的車就在下面。”
原野遲疑了。
跟一個陌生人走交流到這個程度,已經是超長發揮了,雖然她極力不讓自己顯出異樣,但其實她很想逃開——如果不是不能丟下施清悅,她一定已經這麼做了。
男子甩了甩髮梢的汗珠道:“她這個狀況,你就不要再顧慮了,你要實在信不過,我把身份證給你拿着。”
原野羞愧極了,連連擺手道:“不,不是,我……”她的聲音突然停下了,隨後像是下了個艱難的決心似的,伸出了手:“那,請你給我吧。”
男子一個趔趄——還真要啊!
原野趕緊上前扶住了施清悅,然後問:“這就是你的車嗎?”
男子調整了一下表情,點了點頭:“對,你扶着她,我拿鑰匙,和身份證。”
原野接住施清悅之後默默看了一眼車牌號,她知道自己不該把別人的好心當成是別有用心,但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了。
男子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卻什麼都沒說。
“喏。”
“謝謝。”原野羞愧極了,又加了一句:“不好意思。”
真是兩個奇女子,男子心想,直視嘴上卻說:“能理解,女孩子有自我保護意識挺好的。”
說著,男子打開了後座車門,讓原野先坐進去,隨後直接一個公主抱把施清悅抱了進去。
原野一愣,她心裏的疑慮又上來了,這男子真的是來看朋友的嗎?她不知道哪裏不對,但總感覺怪怪的。
“你的朋友住在幾樓?”原野問道:“你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再走?”
男子的車鑰匙插錯位了,他調整了一下。緊接着,他轉動了鑰匙,然後才說:“沒事,我已經跟他見過了,本來就準備離開了。”
真的嗎?原野皺着眉頭想了想,她怎麼感覺這人當時是從樓下衝上來的?只是,她轉念一想,從樓上衝下來,還是從樓下衝上來,好像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原野告誡自己要停止這種莫民奇妙的懷疑,可她還是沒忍住,終於還是拿出手機把車牌號發給了郭尚北。又想了想,打開了和陸姑媽的對話框,猶豫了一下,也發了過去。
畢竟,莫時嚴出軌這事,長輩們早晚都得知道。最關鍵的是,原野覺得這件事遠遠超出了她能處理的範圍。她只知道不能再逼施清悅回劇組了,可接下來要怎麼辦呢?她心裏完全沒底。
施清悅趴在原野懷裏,已經完全糊塗了,一直在囈語,一會叫原野,一會叫施爸施媽,就連莫時嚴也叫了兩三聲,每次都只叫出了一個姓:“莫……莫……”就痛苦地失了聲。
如果可以,原野真想把這個名字從施清悅的腦海里徹底抹除。
原野沒想到的是,車一停到醫院門口,她剛歸還年輕男子的身份證,還沒來得及開門,褚大夫和幾個護士就推着擔架車迎了上來。
一問才知道,是郭尚北給褚大夫打過電話了。
在褚大夫的張羅下,施清悅很快在一間相對清凈的普通病房安頓了下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原野才終於停了下來,坐在了施清悅的床頭邊。
褚大夫說,她的主要癥狀是嚴重脫水,之所以會發燒,是身體對傷心過度和疲勞過度的一種應激反應。
原野仍然不放心,摸着施清悅的額頭問道:“褚大夫,她怎麼會燒這麼高,要打退燒針嗎?”
褚大夫笑了笑,安撫道:“不必過於擔心,像她這種心因性高燒,一般來得猛,退得也快。不建議打退燒針,最好是物理降溫。我給她開點醫用酒精,你幫她擦拭一下。”
原野點點頭,感激道:“嗯,好,謝謝您。”
褚大夫邊寫處方,邊問道:“她酒精不過敏吧。”
“不過敏。”
褚大夫又問:“你知道怎麼用嗎?”
“嗯?”原野不解。
褚大夫一看就知道她是準備直接用,於是耐心解釋道:“醫用酒精的濃度是75%,不能直接用,要稀釋。這樣吧……”她看了看手錶,道:“趁我查房之前,我幫你看一會兒。你趕緊去醫院隔壁的便利店買個盆,嗯,還有毛巾。”
原野愣了愣,再次道謝,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就出了病房。等到要用手機付款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拿的是施清悅的手機,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背包,裏面果然還有一個手機。
回醫院的路上,原野怎麼也想不通,悅悅的手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醫院呢?她明明沒帶啊……別說帶了,根本就沒找到嘛!難道是手機其實在悅悅身上,哪個護士幫她搜出來了,順手放在床頭的?
“小北,我多個嘴問一句,你這是認定現在這位了?鄭家么姑娘,就一點機會都沒了?”
小北?!這是褚大夫的聲音,難道……郭尚北來了?!他不是說他姐找他有急事嗎?
“對,沒有了。”
原野根本就沒心思思量這兩人到底在講什麼,更不會想他們各自的話有什麼深意,她快走兩步,急沖沖地推開了病房門。
“郭尚北……”原野竟有些哽咽。
褚大夫先是一陣尷尬,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問什麼不該問的,而且問得也挺隱晦,便淡定了。
“你們先聊,我就不當電燈泡了。”說完便拍了拍白袍子,起身要走。
郭尚北也不挽留,目光膠在原野臉上,心不在焉道:“辛苦了,改天再請你吃飯。”
褚大夫一陣好笑,不再言語,默默出門,又默默關上了門。
這時,原野突然意識到,剛剛送她們過來的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這麼想着,她已經不自覺地說出了聲:“那個人走了。”
郭尚北還沉浸在一股如隔三秋的旖旎情思里,聽了這話,完全摸不着頭腦:“那人是什麼人?”
“就是那個幫了我們的人,我還給你發了車牌號的那個人。”
郭尚北上前一步,控訴道:“你剛剛那麼深情地看着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原野無措道:“不……不是啊……”
郭尚北壞心眼地問道:“不是什麼?不是深情地看着我?不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不是為了跟你說這個……”兩隻腳都踩進了陷阱,原野才慌忙改口:“不是……不是深……”
郭尚北一個衝動,再次上前一步,直接堵住了她的話……
——用他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