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恩人,你傷得不輕吶
唐宋的總經理辦公室寬敞氣派,座椅寬大舒適,桌面整潔。
唐宋站立在牆邊,正在欣賞牆上的一幅油畫。這幅畫是他自己年輕時畫的,他剛剛讓人掛上去。
畫作表現的是俯視角度的長白山天池,天池的水一半清澈幽藍,倒映着湖邊披雪的山峰,一半反射着朝陽的光輝,寧靜溫暖。近處的森林一派秋日景象,紅葉黃葉映襯着蔚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彩。畫面的中心位置,畫了一個極小極小的扎着馬尾的姑娘,正在欣賞天池美景。這個扎着馬尾的小姑娘是畫面中唯一的人物,如果不仔細觀察,一般人很難發現。
這幅畫是唐宋的舊作,他曾經將它送給了馬春妮,馬春妮和他分手的時候又還給了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幅畫記錄了唐宋的青春,記錄了他的愛情。他的青春是苦澀的,是灰暗的,唯有這段愛情,曾經是他苦澀中唯一的甜蜜,灰暗中唯一的光亮。
而最後,這甜蜜使苦澀更苦澀,使灰暗愈黑暗。
過去二十年,唐宋不願回顧,不願打開來看這幅畫。而現在,他有了面對它的勇氣,有了面對過去的勇氣,有了埋葬過去的勇氣。
他對馬春妮已經沒有了怨恨,甚至對江遠也是。
但江遠如果敢再對他任何不敬,他絕不會隱忍,也絕不會寬恕,他會毫不猶豫地報復,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大不了,就一起毀滅。
他的新生活開始了。
他已不再是過去的唐宋。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秋日私語》輕輕回蕩在唐宋的辦公室里,唐宋看着牆上的畫,不由得出神了。這時,敲門聲將唐宋喚回了現實,他還未及說請進,門已經開了,馬春妮走了進來。
“這畫……你一直留着?”馬春妮問。
“我的得意之作,再也畫不了這麼好了!”唐宋走到牆角抬手關了音響。
“畫得確實好……我……我不配擁有它……”
“還是要感謝你把它還給了我……”
“對不起……”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唐宋笑笑說,“現在我很能理解你的選擇。如果你當年真的嫁給了我,我們十有八九也會離婚的!”
馬春妮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有事?”
“有事——江遠的表弟,帶着人去收高利貸,結果一個重傷一個輕傷。兩個都住了院,住院的這個就是江遠的表弟。這件事你知道嗎?”
“全國都知道了吧?他當著兒子的面侮辱人家媽媽,活該!”
“現在警察正在抓他呢!”
“朋友圈裏都說,這小子賴在醫院不出來,指望多訛人家點錢呢!他侮辱婦女,警察早就該抓他!”
“現在還不知道警察是為什麼事抓他!”
“他還有什麼事?”
“你別跟我裝糊塗!江遠都告訴我了——去病房燒死胡正熙是你出的主意!”
“哈,我真的沒有這麼說——”
“你怎麼說的?”
“我讓他們去救胡正熙,他們偏要去殺了他,我有什麼辦法!”
“江遠想讓九爺把韓鵬送到俄羅斯躲一陣子,九爺沒理他。”
“他不厚道,九爺煩他。”
“江遠又給我打電話,讓我想辦法。”
“你管他呢,隨他去吧。”
“不能不管——九爺沒有理會這事,不好再找他。江遠也是沒辦法了,你給胡正熙打個招呼,讓他幫個忙吧——如果韓鵬進去了,我們都有麻煩。”
唐宋想了想說:“好吧,我和胡正熙說。”
“他必須馬上走,最好今天晚上就走!”馬春妮強調說。
唐宋點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奇怪的微笑。
“你笑什麼?如果韓鵬被抓住,我們全都有麻煩!”
“你放心,胡正熙一定會幫這個忙的!”
大白天想擺脫警察的追擊真的很難,小魏沒費多少功夫就查到了韓鵬開車跑出醫院的視頻,他隨即向齊天報告了韓鵬的衣着和車牌號,請求在全城交通監控系統查找韓鵬的蹤跡。
在這期間,唐宋就和胡正熙取得了聯繫,胡正熙答應協助在邊境接應韓鵬。
此時,韓鵬已逃竄出城,逃到了山區的一個小村莊。
韓鵬也有一些反偵察意識,在從江遠那裏獲知警察去醫院的確是要抓自己以後,他馬上關閉了手機。
其實,江遠並沒有真正去幫他打聽警察是不是在抓他,但江遠在接到韓鵬的電話之後忽然之間就決定利用這個機會逼走韓鵬,讓韓鵬就此在國內銷聲匿跡,最好是永遠不要回來。
韓鵬哪知道江遠是這麼想的,江遠在電話里說醫院縱火和暴力討債都出了人命至少要判個無期,這讓韓鵬十分驚慌。好在江遠答應幫他逃到國外並提供逃亡經費,他這才安心了一些。
在村頭上的小超市裏,韓鵬借用老闆的手機與江遠取得了聯繫,江遠讓他馬上趕赴龍虎山75號界碑,從那裏越境逃亡,江遠說已經安排了人在那裏接應。
韓鵬離開小超市不久,小魏就追蹤而至,他們在高處發現了韓鵬的車輛正在鄉間土路上狂奔。
“齊隊,罪犯可能要越境!請通知邊防檢查站協助追捕!”
正在巡邏的邊防武警迅速趕到,和小魏一同追捕韓鵬。
韓鵬已經意識到有人在後追捕,他猛加油門在山間的小路上一路狂奔,但他很快就發現已經無路可走了,他咬着牙開車長了山坡闖入密林,車子不停地撞擊着樹木,劇烈的摩擦在車身上留下來數不清的划痕。一塊塊石頭讓車輛不停地跳動。
終於,在翻過山頂之後,韓鵬的車子失去了控制翻下山坡。韓鵬掙扎着從車裏爬了出來,驚喜地發現自己已經擺脫了跟蹤。
韓鵬連滾帶爬地趕到75號界碑旁,看到界江對面有一艘小快艇等在那裏。韓鵬沒有猶豫,咬着牙沖入冰冷的河水中。
小魏和邊防武警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韓鵬遺落在岸邊的一隻鞋子。
等待韓鵬的,不是自由,也不是光明。
他拚命逃出境外,為的是擺脫牢獄之災,但等待他的卻比牢獄更甚。
幾個人架着水淋淋的韓鵬進了一處院子,又進了一間低矮的平房。
架着韓鵬的人鬆了手,韓鵬站立不穩,幾乎跌倒在地。韓鵬以手撐地,慢慢站起,狼狽不堪。
寒冷的江水使他無法控制地顫抖,但他沒有忘記對身邊的人致謝。
可幾個人根本不搭理韓鵬,目光中毫無友好之意。
就在韓鵬驚懼惶恐的時候,他聽到門外有人哈哈大笑,隨着笑聲臨近,一人推門進入,一邊笑一邊走,一直走到韓鵬面前。
韓鵬不認得來人正是胡正熙,他被笑得心裏發毛,卻不敢說話。
胡正熙收住笑聲,問韓鵬道:“你是江遠的表弟?”
“是。”韓鵬打了個寒戰,老老實實回答。
胡正熙又問:“你去找過費澤雅的父母?”
韓鵬心知不妙,卻不敢否認,老實回答道:“是。”
胡正熙又問:“是你去要高利貸,欺負一個娘們兒,被人拿刀捅了?”
韓鵬訕訕地回答:“是。”
屋內眾人齊聲發笑,胡正熙也笑,韓鵬愈發覺得不妙。
胡正熙對眾人道:“這是我的大恩人!是他把我從醫院裏、從警察手裏救出來的!你們要替我招待好他!”
眾人笑道:“大哥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虧待他!”
胡正熙伸手到韓鵬頜下,一把撕掉了繃帶,鮮血隨之淋漓而下。
胡正熙道:“恩人,你傷得不輕吶!”
劇痛讓韓鵬一陣暈眩,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