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全隊覆沒
本就不算茂密的林子裏，突然安靜得可怕，彷彿針落可聞。
“老東西，你把這兒弄得臟死了。”之前那個嬌膩的聲音再度響起。
李長靖忍不住又抬頭望了一眼，發現那華麗大車的簾幕依舊低垂着，仍然不見聲音的主人，不過迷鳥背上及車廂前的八名女子卻看清楚了，竟是個個妖艷絕倫，每人的衣着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每截奪人心魄的曼妙身段。
李長靖看得眼花繚亂，可是過沒多久，便又感到暈眩起來，只好連忙低下頭去。
“原來是董大司祭到了。”萬毒老君嘿嘿一笑，“你不要出來，再過片刻，老夫便收拾了這廝。”
“不嘛，人家就要看看這個損了我女兒真元的玄教大護法到底是啥模樣，是否真箇三頭六臂。”勾魂聲音道。
“老夫把他拿了，等會要殺要剮隨你發落。”萬毒老君道。
“可是……你好像奈何不了人家呦。”勾魂聲音道。
“你等着便是！”萬毒老君似乎惱了，大袖疾掄，開始朝陳飛揚步步逼近。
陳飛揚好像快要支撐不住，所發出的龍罡形色黯淡，範圍也越收越窄，但卻依舊死守在身後的巨大藍色光團前，半步不肯移開。
馬芊芊眉心越凝越緊，貝齒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李長靖眉頭大皺，心中遲疑，一時不知是否出手。
“還不束手就擒？你也嘗一回老夫的‘萬毒乾坤’吧！”萬毒老君猛地大喝，兩袖大開，上面竟然膨脹出一個如同陳飛揚背後的巨大藍色光團，兜頭就朝陳飛揚罩落。
誰知陳飛揚突然收袖於胸，嘴唇微動，好像在頌念什麼，下一刻整個人就被光團罩住，消失在濃濃的艷藍之中。
“老夫面前，玄教大護法也不過如此！”萬毒老君仰天狂笑，冷不丁發現天空雲霧滾涌，不知什麼時候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猛地天地雪亮，只見一道巨大而雪亮的雷電從漩渦中心滔滔落下，筆直地傾瀉在藍色光團之上，直到這時，眾人才聽到綿延不絕的滾滾雷聲，末了一聲霹靂，震天動地響徹天地。
萬毒老君臉色大變，元力提起，往後急速退去，可就在這時，藍色光團已經無聲無息地爆裂開來，當中人影兩袖一揮，兩條纏繞着道道電芒的氣龍奔騰射來。
只聽到一聲大吼，萬毒老君胸口衣袍盡碎，一條氣龍已經有半截消失在他的胸膛之前，另一條氣龍則如影隨形地追到了萬毒老君的頭部，上面纏繞的閃電猙獰地照亮了他那驚駭萬分的面容。
十多米外的午十突然十指狂掄，但聽“錚”地一聲裂響，冰琴之上銀光閃爍，竟是綳斷了兩根琴弦，幾與此同時，就要撞到萬毒老君面門的氣龍突然片片破裂，眨眼間土崩瓦解。
一條人影忽然從迷鳥車縱出，裙帶飄飄地飛向衣袍破碎的陳飛揚。
陳飛揚嘴角溢血，心知自己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但還是不肯放棄，繼續拼力催動，將所剩不多的元力全部注入被雷電炸得只剩半截的兩隻斷袖。
就在這一瞬間，八頭迷鳥突然展翅齊鳴，聲音異常地嘶啞凄厲。
灌叢后的李長靖頓時感到一陣頭暈心悸，視線也驟然一花，等到重新定神，已經看見陳飛揚僵直着身體，目光獃滯，彷彿突然間變成了石雕泥塑，毫無徵兆的一縷鮮血從頭頂流下，很快便滾滾奔淌，染紅了半邊臉龐。
在他身前三步之外，一個絕色婦人正由優美無比的蹲跪之姿緩緩站起，交叉在胸前的一雙無暇雪臂還保持着微舉的姿勢。
這姿勢十分眼熟，李長靖心頭猛地一跳，立即想起了董真真來，急忙仔細再看，只見那婦人盤發挽髻，鬢側斜插者一根孔雀石打磨的蠍尾碧簪，玉色的大白長裙拖地，下擺繪着幾筆綠水波紋，前後裙門浮繪着幾瓣芙蓉花碎，胸聳如峰，腰肢卻只有盈盈一握，膚白似乳，臉上卻是艷若桃花。兩點星眸更是勾魂，顧盼間水波流轉嗎，情致自生，與董真真果然有幾分相，但又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看上去竟然比董真真更加妖媚。
李長靖張大嘴巴，絕色女子他已經見過了太多，可是這一刻，眼睛竟然有如鐵遇磁石般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就連魂魄也好像被什麼無形物事牢牢地勾住了。
陳飛揚雙膝一軟，竟然跪了下去，接着又往前栽倒，趴伏在地。
“她……她是誰？怎麼如此厲害？”李長靖瞠目結舌。
“魔奼女，迷鳥車。這妖婦定是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董元霜！”馬芊芊臉色蒼白地補充道：“七絕界最可怕的魔頭之一。”
“老東西，如果不是午大司祭在此，你可就鬧笑話了。”董元霜輕哼，她只不過隨隨便便地站着，便自婀娜生姿風情萬千。
“這廝竟然冒此大險，引天雷之力來與老夫拚命！”萬毒老君甚是狼狽，恨恨地盯着趴伏地上的陳飛揚。
“命都快沒了，還會怕冒險么？”董元霜輕啟朱唇道：“我倒是佩服他借用天雷之力的功夫，竟然運用得如此嫻熟巧妙，不但會引，還能與本門功法結合得天衣無縫，怕是平日裏專門攻研過的。”
灌叢后的李長靖與馬芊芊聽得心頭一凜，心中都十分驚訝。
“當真不要命了！玄門自命正道，竟然也修習這種旁門左道的邪法！”萬毒老君哼道。
“這廝我要了。”董元霜道。
萬毒老君猥瑣笑道：“儘管拿去，他損了真真的真元，這下連本帶利取回來。”
“真真？”李長靖心中驚疑：“董真真的名字裏，就有真真兩個字，眼前這婦人和她長得這麼像，也姓董，難道她是……”
“師伯……”馬芊芊低低悲喊着，眼中淚水盈盈。
李長靖看了看她，暗嘆一聲，毅然從灌叢中站起。
“你做什麼？”馬芊芊吃了一驚，連忙拉他蹲下。
“我去看看能不能搶走……搶走你師伯。”李長靖道。
馬芊芊滿懷感激，道：“你一個人打不過他們的。”
“那也未必！”李長靖道，心中雖然沒有把握，但此刻戰意滔天，竟然沒有絲毫畏懼。
“不行的。”馬芊芊搖頭，“這三大魔頭厲害無比，絕非之前那些邪魔可比，你千萬不能出去，否則不但救不了人，還會白白將性命搭上。”
“那你……”李長靖望着她。
“如今也只有等我回去稟報教中尊長，日後再來救人。”馬芊芊緊咬櫻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凝視着他道：“謝謝你啦。”
李長靖也怔怔看她，心頭怦怦跳動：“這女子識大體，懂形勢，真是蘭質蕙心呢……”
“還有。”董元霜突然指着不遠處的巨大藍色光球，道：“這幾個我也要了。”
“這幾個？”萬毒老君面露難色，“這幾個大司祭也要？聽說現在還沒有把七絕覆拿回來，老夫要拿她們回去拷問。”
“還是由我來拷問好了。”董元霜笑吟吟道：“若是被申大長老拿去，萬一憐香惜玉起來，那便問不出東西啦。”
“他們說的是誰？”李長靖與馬芊芊聽得雲裏霧裏，心中都驚疑不定。
萬毒老君老臉微微一紅，沉吟道：“這個……”
“倘若再婆婆媽媽，以後再也別上勾魂嶺。”董元霜突然沉下了臉。
萬毒老君臉上露出了一絲畏懼，立刻笑道：“好好好，碧大司祭既然這麼想要，老頭子豈敢再爭，拿去拿去，通通拿去！”
董元霜臉色稍緩，道：“你也不要心疼，我最近新修了一法門，需要有一定根基的鼎爐煉作魔奼女，這幾個女子的實力不差，而且元陰定然純凈，正合我用。”
“哦？”萬毒老君愕了一下，猛地面色一凜，“莫非你在煉那……”
董元霜美目灼灼地瞪着他，眼角飛快地掠了旁邊的午十一眼。
午十正怔怔望着懸浮身前的琴，似乎還在為之前斷掉的兩根琴弦心疼。
萬毒老君立時閉嘴，神情卻十分古怪。
“所以啊，大長老不要心疼，待等把這幾隻上好鼎爐淬鍊成魔奼女，日後定請長老到勾魂宮來受用。”董元霜笑道，這一展顏，登時妖嬈絕倫百媚橫生。
李長靖遠遠望着，竟然有一種神魂顛倒的感覺。
萬毒老君哈哈一笑，掩不住喜色道：“煉成魔奼女更好！煉成魔奼女更好！大司祭切莫忘了今日之言啊。”
董元霜轉身望向午十，笑吟吟嬌聲道：“午大哥，你怎麼說？可不可以把這幾個……”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午十已經抱琴於懷，轉身就走。
他銀髮覆面，看不見表情，只是四處的枯木和遍地的敗葉令他遠去的背影顯得有種說不出的蕭瑟落寞。
直到他的身影在林木間消失，萬毒老君才再次開口，穢笑道：“那木頭早已心如枯槁，又怎麼會對這幾個娘們感興趣，你問他做什麼？”
“廢話少說，還不快把你的髒東西收了。”董元霜掠了一眼巨大光團。
萬毒老君點了點頭，兩條大袖一齊朝着藍色光團揮去，登時看見光團散飛出道道艷藍光芒。如抽絲剝繭般吸入他的袖口之中。
巨大的藍色光團迅速分解，轉眼間便消失過半，忽然從中跌滾出幾個人來，個個眼睛緊閉，皮膚呈現一股艷藍色，赫然就是冰魅、青妍、徐懷柔、常雨與和小玉。
李長靖和馬芊芊大驚失色，差點就從灌叢后跳起來。
董元霜從懷裏取出一塊帕子，口中念念有詞，猛地朝空中丟去，那帕子飛上半空，竟然迅速變大，眨眼就有了四五米大小，上面綉着諸天星宿和許多繁異的符紋，不時有絲絲細弱的綠色光芒遊離而出。
“等等！”萬毒老君叫道：“等我把毒收乾淨，不要把你的寶貝蝕穿了！”
董元霜微微一笑，道：“放心，剩下的這點毒壞不了我的星羅帕。”蘭指掐訣，空中的巨大帕子忽然綠光大盛，罩住了地上的陳飛揚、冰魅和其他女孩，緊接着綠光驟亮，連同地面的幾個人一起不見，顯然都被收進了那張帕子之中了。
“不把毒去完，她們全都會死的！”萬毒老君又道。
“我自有辦法。”董元霜自信滿滿道，抬手朝空中一招，帕子便飛了下來，回到她手上時，已經恢復了原來大小。
“我的蝕魂神光又有進境，遠非以前能比，你可不要逞能。”萬毒老君瞪着她道。
董元霜將帕子收回懷內，道：“你就放心好啦，其實啊人家正要借用你的蝕魂神光之毒，去把她們煉成一種新的魔剎女。”
萬毒老君目瞪口呆，李長靖與馬芊芊更是又驚又怒。
董元霜咯咯一笑，嬌聲道：“今日多謝大長老啦。”話音未落，人已離地而起，裙帶飄飄地飛向懸浮在空中的迷鳥車。
李長靖再次霍然站起。
“不行！這妖婦精通媚惑之術，更有一根詭異強大的尾巴，就連專門的天道閣閣主誅魔大帥也忌她三分，千萬硬拼不得！”馬芊芊急忙拉住他的褲腳。
“我不硬拼。”李長靖道，掙脫褲腳，往前一躍，消失在頭頂的茂密樹冠中。
馬芊芊跺了下足，突然又疑惑叢生：“維爾和這人見我朋友和師伯遭難，竟然比我還着急？”
這時董元霜已經回到車上，馬芊芊心中焦急，再也無暇細想，忽然掐訣誦念，只見一抹青氣由上而下升起，灌叢間已經不見了她的人影，片刻后，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前猛地躥起一條青藤，有如活物般沿着樹榦飛速地攀行而上。
李長靖在樹冠叢中疾飛，藉著着茂密枝葉的掩護奔向迷鳥車，他一邊摘去七絕覆，一邊急速地頌念着某種冗長的禁咒，就在躍出樹冠的剎那，整個人立馬變得模糊起來，等落到迷鳥車的車廂頂上之時，已經變成了一隻小小的褐毛的松鼠。
這一躍輕得幾乎沒有聲響，八頭迷鳥的拍翅之聲完全掩蓋住了這細小的動靜，可是正要進入廂中的董元霜卻突然抬頭，輕輕地咦了一聲。
李長靖心中一驚，正不知道該留還是該逃，卻看見董元霜朝這邊揮了下袖，一股柔和力道捲來，立即不由自主地向她飛去，眨眼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好可愛的小東西，怎麼跑到我車上來了？”董元霜笑道，把松鼠抱在高聳如峰的胸前，用手輕撫。
李長靖之前離得那麼遠，就已難以自持，此刻在她懷裏，只覺又暖又軟，鼻間滿是甜膩的香氣，再被她軟膩的手一撫，頓時筋麻骨軟，渾身發燒。
“既然是自己來的，說明你我有緣，那便隨我走吧。”董元霜道，聲音中像有說不盡的疼惜。
李長靖一陣迷糊，幾乎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這時，車子已經升上了高空，八頭迷鳥一齊展開巨大的翅膀朝某個方向飛去。車上的風大了起來，董元霜轉身，廂門旁兩名魔剎女掀起簾幕，她抱着李長靖幻成的松鼠走了進去。
李長靖昏昏沉沉，不知不覺間眼皮發澀，舒服得幾乎要睡去。
董元霜往前行去，居然走了好一陣還沒有停下。
李長靖心覺奇怪，他睜開眼睛，偷偷地把腦袋從圓碩的縫中鑽拱出去，一望之下不由得呆住，原來所在之處乃是一個極大的像是廳堂的華麗地方，四周還有好幾扇垂着簾幕的門洞，婢侍模樣的俏麗少女穿行其間。
董元霜又轉了幾轉，穿過四五間較小的房屋，走入一條長長的廊道。
李長靖東張西望，心中暗暗記住所過之路的走法，忽然董元霜咯咯一笑，“小傢伙，你亂拱什麼？把人弄痒痒的。”說著一手按下，把他的腦瓜摁回圓碩底下去了。
這回擋得更加嚴實，李長靖半點瞧不見外邊情形，不由暗暗着急，氣悶了好會兒，突然周身一輕，整個被拋了出去，落在一處軟綿綿的地方。
李長靖突然心中一凜，視線停留在距離床外兩三米處衣櫥前的董元霜身上，一名侍女正在服侍她更衣卸妝。
那侍女的衣飾與之前看見的幾個魔剎女略有不同，頸上的鏈子竟染是由一顆顆不知什麼材料雕琢成的小骷髏頭串成，腰肢極細，臍眼嵌着只碧綠玉蠍，左眼眼角下面有顆黛色的小痣，年方十八，模樣卻是十分妖媚。
侍女正要將董元霜脫下的衣服放入衣櫥之中，董元霜忽然道：“小羅美，你把星羅帕取出來，放入銷魂匣里收好，裏面捉了人，回宮后我要用的。”
那叫小羅美的侍女應了，探手進衣服里將星羅帕取出來，從旁邊梳妝枱上拿起一隻好像是玉質雕刻花紋的墨綠色匣子，頌念禁制打開，將星羅帕放了進去，然後合上匣蓋放回梳妝枱，又跪下去服侍主子脫裙子。
李長靖眼睛死死地盯着放在梳妝枱上的匣子，心中一陣劇跳：“冰魅和柔柔她們全在那個盒子裏面，如果我這個時候突然出手，不知道能不能放倒這兩個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