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奇書
程浩然回到家，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敲開了女兒的房門。
他臉上有些訕訕，神色卻不改。
“小雨，那首歌真是你同學寫的？”
程小雨剛才被父親埋汰，心裏本來就有怨氣，哼了聲道：“當然了，在我看來，他是我見過最有才氣，而且人也謙虛的好人！”
女兒的意思很明顯是跟自己作對，她在說，自己這個同學絕不是不倫不類之輩。
程浩然老臉一紅，點首道：“好了，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要去接你媽媽。”
回到客廳，程浩然並沒有急於洗漱，他還不困，而且腦子裏還旋轉着那首不完整的歌詞。
程浩然雖然是個商人，但骨子裏也有些文藝氣息，越是琢磨，越感覺那首詞寫的簡直驚為天人。
他是個要面子的人，剛才劇情的反轉已經使他在女兒面前有些尷尬，雖然覺得這個作者說不定可堪大用，但礙着自己的身份，總不能去求女兒讓他跟這個同學見見面？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縷飄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程浩然嘴角輕揚，美，真的太美了。
周五下午，江離在網吧打完稿件，趁着休息時間將這些天寫的小說文稿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將總稿發給了《新說》雜誌郵箱。
一眨眼，幾天過去了。
《鬼話連篇》的過稿通知還沒下來，已經過了三個工作日！
手裏既然有雞蛋，就不能只放到一個框簍里，總要尋找更多的機會，如果《鬼話連篇》雜誌社錯過這本連載作品，江離相信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審核眼光，錯失了好書！
想了想，江離決定將稿件再投給《新說》雜誌。
外面驕陽似火，江離靠在椅子上，網吧里的溫度還是很涼爽的，老闆並不是個摳門的人，空調一吹，江離有種回到十多年後的錯覺。
高聳的寫字樓內，一個剛入行沒多久的青年對着電腦美滋滋的笑，時而唏噓，時而拍手，時而摸着額頭沉思，嘖嘖稱奇。
沒和他說過話的老員工還以為這貨腦袋抽筋了，俱都是皺着眉頭，對其一副奇怪的模樣，哭笑不得。
“儲小天，上班時間，想偷懶現在就可以回家！”主編的聲音適時的傳來，給了這個實習生一記響亮的警告。
褚小天臉一沉，連忙站了起來，欠着身道：“老大，我剛在郵箱看到一部投稿，簡直是神作！”
主編輕呵了聲，瞪了他一眼，冷聲道：“郵箱裏每天會收到將近一百篇文章，能錄取的只有百分之一，你運氣還真好啊，發我看看吧。”
褚小天嚇了一跳，摸着腦袋說好。
一旁的員工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尋思着，這小子簡直是個愣頭青，剛來沒幾天，難道真以為自己運氣爆炸，收到一份奇文？
白痴啊白痴，他上哪兒知道，投稿郵箱每天都會被老員工分攤着打理一遍，稍微好的文章，早就被挑選走了，還輪得到他？
主編不動聲色的道：“你給我說說梗概！”
褚小天連忙道：“是。”
“主編，這篇稿件大概四萬字，我從頭看到尾，發現是篇連載，尚沒有完本，講述的是一個盜墓者的自述……”
“哈哈哈哈。”
“盜墓者的自述？笑死我了，盜墓的還敢出來自述？”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哪還有盜墓的！”
“取題無味，選材更是弱智，這種類型的作品能火我吃屎！”
一個胖子編輯捧腹大笑。
主編瞪了褚小天一眼，轉而將目光投向屏幕，褚小天一臉無辜，也有些不自信的道：“可能我眼光，不、不好，但我覺得，寫，寫的真的很不錯。”
主編乾咳了聲，示意他回去坐下。
“年輕人，要沉得住心思，不要整天一驚一乍的，學學其他老編輯，穩重一些。”
實習生沒有規矩，是該教訓，但也不能過於打壓，這樣會使得其工作積極性懈怠，以後不好管理。
主編正閑着無聊和辦公室的女編輯閑扯打發時間，窗口忽然一動，現實褚小天發來了一個文檔。
主編苦笑着，這小子還真是不長眼色，剛才大家明明已經把他的這篇文貶的一文不值，他竟然還敢發來讓自己看，到底是不通世事的孩子！
不管怎樣，他都是自己手下，而且拿着最低的薪酬。主編想了想，決定還是教給他一點關於審稿的基礎知識，打開文檔，漫不經心的掃着小說。
《一個盜墓者的自述：盜墓手記》光看標題，還挺唬人的，主編笑了下，心想一般這種作品，都是虎頭蛇尾，要麼就是個小白編的，沒有一點實踐價值。
看完前兩段，主編皺了下眉頭。
好像有那麼點意思。
越往下看，欲罷不能，什麼上古神墓，血屍，粽子，海猴子，摸金校尉……
獵奇！
驚悚！
懸疑！
文筆老練，行文更是一氣呵成。
神書，真的是神書。
主編一巴掌拍在電腦桌上，登時齜牙咧嘴起來，媽的，好疼啊！
一激動，沒控制住情緒，主編似乎已經看到這部小說在雜誌上連載后引起的轟動效應，緊接着，出版社會不斷找上門，然後推廣到全國……他的嗅覺一向敏銳，這部作品比起上本大火的懸疑書簡直不要太好。
辦公室一片安靜，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新來的褚小天，尋思着，他八成要被開除，走人了。
沒想到主編站起身，揉了揉有些腫脹的手掌，強忍着疼痛走到褚小天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輕人，要的就是你這份闖勁，敢說，也敢推薦，辦公室這些老編輯，都不如你！”
室內的編輯們傻眼了。
大家臉上的表情也是不一，媽的，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把這個作者的聯繫方式給我，不論如何，我們都要買下他的作品！”主編激動的道。
升職，加薪，全靠它了！
…………
“喂，你好，這裏是《鬼話連篇》編輯部，我是金宇，嗯對，在網上收到你的投稿，覺得還不錯，所以想和你溝通一下。”
講話的是個中年人，《鬼話連篇》編輯部的副主編。
江離表現的不疾不徐，客氣的道：“可以的，這也是我第一次寫作，有一些不懂的地方，還請指教。”
對方一聽竟是個初寫者，登時樂了，暗想可以省下不菲的稿費了。
他乾咳了幾聲，假裝有些為難的道：“你這部作品，寫的可以，就是一些劇情吧，還有些瑕疵，後期還需要我們編輯幫你修飾，這潤筆費我們就不要了，不過你這部作品要想刊登在封面，有些難度，後續我會幫你爭取的。”
江離聽出了一些門道，仍笑道：“那是有勞了。”
“應該的，這樣吧，我後續把合同發給你，你看下，如果沒問題，我們就開始合作！”
這下有意思了！江離心裏有些好笑，已經猜出他要玩的把戲，只不過沒想到堂堂一個副主編，表現的竟然如此衝動、膚淺、幼稚。
聊了兩句，就要簽合同？稿費呢？約束呢？
“金主編，我想問下，稿酬怎麼算？”江離循序漸進。
金宇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小江啊，你第一次寫作，可能還不知道情況，我們《鬼話連篇》是國內比較知名的雜誌，日常想在我們雜誌打一次廣告都需要不菲費用，我們幫你刊印，也等於免費宣傳啊！”
“那稿費呢？”
金宇定然道：“稿費自然是根據後期效果，再給你定價！”
江離心頭頓時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這尼瑪空手套白狼呢？當我是傻子？
他頓了幾秒鐘，淡然道：“那我考慮一下！”
金宇笑道：“這有什麼好考慮的，行，不過我事先說明哦，再過兩天，我們下期的文章位置就全定下來完了，而下下期競爭也是非常激烈的。”
江離嗯了聲，沒再跟其廢話。
他以前以為搞投資，是一種玩心理，拼眼光，整手段的黑技術活，每個資方都帶着怎樣把另一方利潤吃到自己嘴裏的算盤，不斷的打壓創業者。
而現在想想，其實各行各業都是如此，《鬼話連篇》覺得自己非他不可，作為強勢方，於是連稿費都不肯出，可江離相信，他如果不是白痴，就一定會再聯繫自己的。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這個時候父母也已經收攤，不遠處江母正和方佳怡的母親在門口閑聊，不過看方姨的樣子，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江離剛走過去，就聽見方母眼眶紅腫，似乎在哭訴着什麼事，見江離過來，倆人的話題適時終止。
江離叫了聲方姨，然後準備進屋。
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因為錢了，這樣不好的命運降臨在一個女人身上，她再怎麼勤懇，恐怕都很難彌補帶來的創口。
方佳怡坐在門口，一聲不吭的揉着衣物，潔白的臉上有些殷紅，她低着頭，儼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離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一定會幫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