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各取所需
伴隨着老水牛的最後一聲慵懶哞叫,夜晚籠罩了寂靜的村莊。倪鳳霞忙活完晚餐,院子裏的王興海扔掉了過濾嘴海綿被燒焦的煙蒂,按照倪鳳霞眼神的指示,王興海朝西廂房叫了三聲“小四”。王恩耷拉着腦袋踅摸進堂屋。晝夜交替之際的燈光依然昏黃,氣氛樸素迷離。三人低着頭使勁折騰着碗裏的飯粒,無人言語。桌上的菜顯得有些多餘,沒誰在意今晚的菜會否可口。王恩完成任務般的放下手中碗筷的時候,倪鳳霞最先開口。“吃過飯,你打電話給三個女婿,叫他們明天下午過來幫着商量小四的婚事,順便請一下家族中的老輩子們一起過來。”王興海低棱着眼看着倪鳳霞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本來起身離開的王恩又回坐到了板凳上,等着母親接下來安排。
“是,是,我馬上就打。”王興海三口改做兩口拔完碗裏的剩飯。
“明天你從家裏拿點錢去請邵先生看一看日子,把過禮和結婚的日子定一下,時間別隔得太長。”倪鳳霞低沉着語氣對王興海繼續說道。
中午倪鳳霞倒是說過找邵先生看期辰的事情,可壓根沒提錢的事,倪鳳霞今晚說道從家裏拿錢去辦事的話,這事就算板上釘釘了。王興海心裏倒是樂開了花,從王興喜那兒借的錢以後可以叫王恩幫他蓋,剩下的自己可以私存腰包,這會倪鳳霞又叫自己從家裏拿錢去辦事,那錢也可以進自己的小金庫。索性直接跟倪鳳霞把邵先生要買牲口解八字的事說了,從他老婆那兒拿了1800塊錢。倪鳳霞中午洗碗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沈冰打來的電話,已然猜得個八九不離十。對邵先生的無理要求也沒太計較,直接從柜子裏取了2000塊錢給王興海,剩下的200塊錢吩咐王興海明天到鎮裏買點酒肉。
第二天,王興海早早的便到鎮裏買了些豬下水、豬肉和包穀酒。請過家族裏的老輩,四點左右就去了歪嘴張老八家裏去牲口去了。“我不是叫你擦黑再來嗎?”歪嘴張老八漫不經心的說。
“晚間有事,這會就取了算了。”王興海賠笑着說。
“我做事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生意人以誠信為本,說好的八點掌燈,七點絕不點火。到時辰你再來取吧。”
“早取晚取都是取,在乎那一點兩點的幹嘛。早取你又不會損失什麼。”
“你這話說的,我做生意晚了時辰我是要賠錢的,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早了自然不行。”
“八哥,八爺,你就讓我取了去了,我晚間真有事,回頭我請你到家裏喝酒賠罪,你說行吧。”
“你也別賠罪不賠罪的了,你這違反生意人的信條,原本是不行的,但看你確實像又急事,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去村頭買包‘罰財’煙給我抽吧。”
“我出門就帶了3塊錢,只能買包百合將就一下了。”
“就免個意思,給你個台階下,我還真稀罕你那一包破煙。只是別抹黑了我做生意的信條。”
“你有他媽屁的信條,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貨,老子還不知道你,要不是圖你的便宜,老子會來求你!”王興海心裏罵道。
取了牲口來到邵先生家裏,邵先生又裝作若有其事的翻了翻那本破書,一邊翻一邊唉聲嘆氣,說“孽緣吶!孽緣吶!”斜眼看見那幾隻被綁得奄奄一息的牲口,吞了一下口水接著說道“要解,難吶!難吶!”
王祥海揩着滿頭的虛汗說“邵大師,無論如何你要幫我這個忙啊,沒有什麼歪門邪道能逃過你的法眼的,你看,錢我都跟你準備好了。”他從內褲兜里摸出事先準備好的800塊錢。
邵先生見狀,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我看倆孩子也挺不容易的,這樣,你先回去,晚上容我神拜我師父問問此樁孽緣是否可解!如果可解明天你就過來拿訂婚和結婚的期辰,如果不可解你就別再費心了。”
“那你師父在哪兒,我們過去當面問一下就行了嘛。”
“我師父在極樂世界,我倆去不了。”
“啊......死了?”
“不是死了,是駕鶴仙去了。”
“那你怎麼問?”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回去聽信就行了。”
王興海被邵先生搞得焦急不安,他那雲山霧罩的胡言亂語更是讓王興海二丈和尚摸不着頭。
家裏倪鳳霞已經備齊晚上請客的飯菜,三個女兒跟着她在屋裏忙前忙后,王恩和幾個女婿陪着家族中的幾個老輩子和王興喜在院裏閑聊,王恩的幾個外甥在院裏肆無忌憚的撒歡,驚飛了牛圈外面的那隻無精打採的瘦弱的公雞。
王興海強顏歡笑着和在院裏的人打招呼,邵先生的話沖昏了他的頭腦,才和人說完客套話說就立刻陷入冥思苦想的煩惱之中,顯得極不自然。老輩們當然沒能察覺什麼,王興喜和王恩倒是看出他心裏藏着事。
晚飯藉著幾杯燒酒沖淡了心中的苦惱,王興海開始回想起今天請大家吃飯的目的。隨後把王恩即將要和沈冰訂婚和結婚的事一一說了,具體時間當然沒有說明,這結果就在明天知曉,不管邵先生破解得如何,王興海都已經決定了一條道走到黑,不能讓自己兒子的婚事黃了。他對那些牲口和那800塊錢的能量還是充滿信心的。燒酒的力量給了他敢於尋找抗拒宿命說的理由,那是當地政府偶爾進家入戶宣傳破除迷信,崇尚科學的隻言片語。雖然他並不能說出具體的由頭,但他還是把這一切振奮人心的借口在腦中過了一遍。。
夜晚,王興海並沒有把邵先生對他講的話跟倪鳳霞說,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打算將這事瞞下去,畢竟邵先生說的那幾句讓他很忌諱的“孽緣”如果讓倪鳳霞知道肯定不會風平浪靜,所以他對倪鳳霞說了幾句邵先生很忙,明天才能得結果的謊話之後茫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