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節 嫌煩就別來

第一節嫌煩就別來

自從那天晚上扒牆頭弄髒衣服之後,河東縣的育種隊員就再也不去糖廠看電影了。

後來了解到，利國糖廠也並非是小氣，不肯將內部電影對外開放，其實並不在乎賣幾張電影票的錢，原因是心裏有氣。

在利國糖廠周圍的育種隊有十幾家，但有兩家的育種隊員是不用買票就可以進去看免費電影的。據說都是湖南省的，南繁育種隊在半坡育種已三四年了，各家帶隊的隊長與糖廠的頭頭們有的早已混成了熟人，有的還有了私交，常常在一起喝喝小酒，就開了這個先例。如果其它育種隊的頭頭腦腦，主動跟糖廠那邊打個招呼，或是請人家吃喝一頓，也是人之常情，看免費電影當然是不成問題的。可河東育種隊這邊非但不尊重人家地方，還縱容自己的隊員去翻牆頭，那像什麼話。本來還準備在開場不久再打開大門，放育種隊員進去的，後來見招呼不打，還翻牆頭踩壞了職工辛辛苦苦種的蔬菜，幹部工人心裏都有了氣，這才想出了這個專治育種隊員的損招。

這一治不要緊，河東育種隊員們吃虧還真的不小。

那次回來后馬林西他們發現，非但衣服成了花的，而且瀝青粘在上面，根本是洗不掉的，也不能再穿出去，那不把人笑話死了，你看這些大陸來的育種隊，專干偷雞摸狗的事兒，翻牆頭把衣服都弄得不成樣子了。難為情哪。所以，那些粘了瀝青的臟衣服只有忍疼扔了。

可是，就在馬林西他們為看不到糖廠的電影而後悔時，竟然有好的消息。

當地為感謝育種隊，以生產隊為單位，每周給育種隊免費放一場電影。這麼一來，三天兩頭就有電影看了，而且在自家的打穀場上，最遠的，也就是黎場隊、大村隊、十一隊那邊。

河東育種隊來塘豐時間也不短了，生產隊裏的許多社員都成了老熟人，而與那些聯絡員們，多多少少還有些了感情，每次看電影，又成了大家私下的聚會機會，不等電影開場，聯絡員們就早早地準備好了凳子，有時還少不了帶上一些土特產分給他們。幾乎每個育種隊員，都有相對固定的聯絡員或社員給準備凳子，佔個好些的位子。

要是在育種隊門口的打穀場上放電影，柯美英早早就為馬林西佔好位置了，到時候，也就是放映前幾分鐘，直接往那邊去，還形成了默契。要是在黎場生產隊，有柯瑞英在那邊給馬林西佔位置。若是在十一隊，林明毫也會早早給留着凳子。龍海隊那邊，劉海龍當然不會忘記給馬林西留着。

當然，在馬林西心裏，他還是希望在家門口，坐在柯美英的身邊更開心。

跟柯美英在一起，彷彿總有說不完的話，電影倒沒看多少，討論的問題卻是天南海北，跟她還學到不少的東西。兩個小時的電影，不知不覺就結束了。總希望下一場電影能早些到來。

這天中飯前，馬林西到門診室去換藥，柯美英問：“怎麼才來呀？”

沒等她招呼，他徑直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說：“才十點多一點嘛。”

“要不是等你換藥，我早走了。”柯美英一邊替病人打針，一邊說。

“去哪啊？”馬林西問。

“公社衛生院有點事。”她拔下針頭，用手指捺住棉球對病人說：“好了。”然後把棉球扔進垃圾桶，放下針筒，拿起肥皂洗手。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馬林西打量着屋子裏，發現其他醫生都不在，平時，門診室是有四個人的。

“一個請假，兩個去學習了。”柯美英用毛巾擦乾手，將自己的茶杯續滿開水，推到他面前，輕聲說：“喝水。”

這是老規矩了，當醫生的，特別是年輕姑娘當醫生的，最講究衛生了，絕不會將自己的茶杯給別人喝水的。不知為什麼，馬林西第一次到柯美英的門診時，她就毫無忌諱地將自己的水杯倒茶給他喝。後來形成默契，只要到門診室去，她總是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茶杯給馬林西倒茶。

“柯醫師，謝謝呀，我走了。”那患者感激地說著，一腳跨了出去。

“哦。”柯美英點點頭，算是應答。

“看你忙的啊。”馬林西沒話找話說。

“胳膊伸過來。”柯美英用鑷子夾住一塊酒精棉球，給馬林西傷口消毒。

前些天砍柴的那一刀，若是再用點力，就會傷及動脈，真是命大。因為常來換藥，這些日子往門診室跑得更勤。制種田裏沒事，馬林西剛好過來跟她聊天。

“不要換藥了吧？”馬林西問。

“怎麼？嫌煩啦？”柯美英瞪了他一眼：“嫌煩就別來。”

“沒有，沒有。”馬林西忙說，滿臉是笑。

“晚上隊裏有電影呢。”她說。

“誰說的？”馬林西問。

“我說的唄。”她神秘地一笑。

“那請你給我佔個位置。”馬林西說。

“遲了別人佔去我可不管。”她話中有話。

“那不行。”馬林西說。

“不行也行。”她嘴角一牽，柳眉倒豎，藥棉球重重地按住針頭，迅速地拔出針筒。